一  窯洞裏熱,有大爐子在燒著極熱的火。窯洞裏熱,不是一般的熱,是悶熱。管家與村主站一會,全身便出了層汗。


    管家揪揪衣服,說:“怪不得那些工人皆光著膀子,這裏是真熱呀,像蒸籠似的。”


    村主在揪著衣服,他說:“咱倆也光會膀子?”


    “咱倆光膀子?”管家看向村主?


    村主回:“熱呀。”


    管家道:“村主,您是什麽身份,您是一村之主,光著膀子不成體統。甭說是您,就是我,光著個膀子,人家也會說三道四。那個誰,村衙的管家,光著膀子,哪像個官樣?還是村衙管家,除了村主,村衙就他說的算。”


    村主聽言笑笑,說:“咱倆光膀子,還真是有傷大雅。哪有一個村,一二把手光膀子的,這不虎嗎?”


    “村主,咱熱咱就出去,不光膀子。”管家來回揪著衣服。


    村主揪著胸前衣服看那幫工人,說:“他們光膀子咋就沒事呢?”


    管家道:“他們是工人,這裏他熱,來回搬磚也累。不光膀子不行。他們沒事,是光膀子合理,咱倆光膀子,不合理。”


    “不合理?”村主看那幫工人,道:“咱們光膀子不合理,你說他們要是穿著衣服幹活,合理不?”


    管家看那幫工人,那幫工人,連熱帶累,已弄得一身的汗,那膀子,汗出的油汪汪的,似擦了層油水。那些工人穿衣服,更熱不說,他穿在身上也難受。


    管家道:“他們穿衣服會不舒服的,會更熱,那層油,穿了衣服,也會難受。”


    村主道:“他們幹活穿衣服確實不舒服,他們不舒服也穿著衣服,不合理。”


    汗粘著衣服,管家揪著衣服,說:“村主,咱上外邊吧。這裏悶熱悶熱的?”


    外邊風景沒啥看頭,麥田,禿禿的山,村主想看工人們幹活,看工人們忙活。他道:“我想看工人們搬磚。每人都在搬磚,往車裏放。”


    工人搬磚有厚手套,是防磨手的。要是不帶手套,手指上的肉皮會被磨掉,磨出血來。手套是保護手的。


    手套是磚窯定做的,手套掌上被上了鐵。這樣手套耐用,要不上鐵,手套搬著搬著就會漏了。


    工人們搬磚,幾塊幾塊的往車裏碼放。管家道:“看工人們幹活,較之看外麵的風景,也是另一道風景。村主喜歡看,那管家就忍著熱,與村主一同看。”管家說著話,揪著衣服。


    村主揪著衣服,道:“看人忙活,也是一種休閑。”


    工人們哐哐哐的搬磚,累的渾身是汗,腳都濕了。他們挨累,卻有人看他們休閑。他們聽到耳中,很羨慕村主與管家。


    那老夏道:“幹啥活也別幹力活,力活累。你們攢夠了錢,做點小買賣啥地。可別幹這力活。”


    那方頭聽了,往幾個窯洞口瞅瞅,說:“你這話可別讓窯主聽見,你這是在攆他工人。”


    老夏往幾個窯洞口瞅瞅,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們得往前途想想。”


    那方頭道:“哎呀,我覺得當個工人也挺好。不用動腦子,我這人不愛動腦子,動腦子,腦子就疼。”


    老夏道:“你不愛動腦子,那就隻有力活了。”


    “過一天算一天。我先在這磚窯幹著,哪天我能動腦子了,再說。”方頭說著話,往車裏搬了幾塊磚。


    老夏看向其他工人,說:“你們呢?”


    工人們看向老夏,一長著酒糟鼻的工人問:“你是不是跟咱窯有仇?”


    老夏回:“我跟窯主關係還行,沒啥仇。”


    酒糟鼻問:“沒仇,你咋拐的他的工人,往別地去呢?”


    老夏往外瞅眼,說:“你們可別跟窯主說呀?”


    酒糟鼻往管家村主這瞅眼,說:“我們倒沒那閑心說。”老夏扭頭瞅眼,說:“你是說,他兩跟窯主說?”


    酒糟鼻搖搖手,“我可沒這麽說。”


    方頭道:“那是咱村村主和管家,他倆能跟窯主說嗎?”


    酒糟鼻看眼方頭:“那誰知道。”


    老夏朝那邊的兩位當官的笑笑,說:“二位大人,聽到我們說啥話沒有?”


    那管家道:“你們幹你們的活,我和村主,不愛聽你們說話。”那村主道:“你們說啥,與我們無關。沒我倆啥事。”


    老夏朝兩位大人笑笑,說:“村主,管家大人。我們幹活,就是閑扯淡,你們別往心裏聽,就當是聽閑話。幾個人喝酒,胡言亂語。”


    村主回:“你不用跟我倆說,你們磚窯的事,與我倆無關。”管家道:“對,我們屬於外人。你們說話,與我倆無關,我倆也沒聽著。”


    老夏覺得這村主、管家不錯,不是那種嘴欠的人。他說:“管家與村主人真好,我們幹活,二位瞅著,聽著說話。”老夏搬了幾塊磚,哐哐哐往車上一放。


    工人們,上身赤條條的,油光油光,反著窯洞裏的磚色。管家瞄眼村主,心說:“那老些的工人,是不罵咱倆。”


    管家看那老些的工人,不太合理。不太合理在哪呢?別的工人皆光著膀子,唯獨他穿的紋風不透。在如此悶熱的環境下搬磚,豈不是很難受?


    “村主,那老些的工人不合理,就他穿著衣服。”


    村主想出去,聽管家說話,他覷眼那老些的工人,說:“人家不怕熱,咱出去。”


    一陣風吹過,村主與管家走出窯洞,頓覺一陣涼爽。外頭與裏麵不一樣,村主與管家出來,就像走出了蒸籠。像那在未加熱到令人難以承受的蒸籠逃生出來。


    臉上的汗似被風吹走了,身上也覺得輕鬆。管家道:“村主,還是外麵舒服。”


    外麵涼快,村主揪了揪衣服,讓汗粘著衣服的皮膚舒服些。他吐了口氣,說:“外麵風景不同。”一出窯洞,那小麥田與禿禿的山便映在眼簾。


    東邊,太陽升起的地方,二人麵向東麵,看看麥田,看看禿山。此時的太陽在向西落,不久他便告別一天的疲憊,在人們的黑夜中休息。


    磚窯裏‘擦擦擦’‘哐哐哐’的響著搬磚放磚的聲音,那也是工人們勞動的聲音,工人們灑出汗水的聲音。那就像似音樂,工人們以真實的生活,奏響出忙碌而消耗體力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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