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犬找到我的時候,我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孩形態。


    由於元神過於混亂,非仙非魔,天帝本要就地將我誅殺以絕後患,但當時天界尚存的文官都認為天界不宜再染血腥。於是天帝下令將我封禁在貪狼神君的神域裏。


    貪狼雖是個飛升成神不多久的小神,可他自小就喜歡琢磨神域,想著今後渡了神劫後,能有一片自己的神域,而這神域又當如何如何。在他飛升成神後,立即劃了自己的神域出來,並悉心照看著。很快,眾神就都知道貪狼神域是最穩固的神域,故而天帝才會將我封到他的神域裏去。


    這貪狼,就是眼下的夜白。


    不知過了多久,我總算消化了這些,逐漸轉醒。


    映入眼簾是夜白滿臉的關切。


    我想要坐起來,夜白便扶著我坐了起來。


    我想要下地,夜白便幫我穿好鞋。


    我想到窗前去看看月光,夜白也一直扶穩了我,就默默的,不做聲,連大氣都不敢出。


    “遠古淩凰一族,得天地靈氣滋養,即便不去勤學苦練,也統統都是一身不能再好的修為。”


    我也不知是說給誰聽,大約隻是同自己說罷了。


    “而我遠古淩凰一族,修為到了,若不幸罹難,亦可於死後涅槃重生。”


    是了,這就清楚了。


    那混沌鍾將凝霜破碎的元神吸入,凝霜是應過劫的,這修為豈是一般淩凰族可以比擬的。在混沌鍾內,凝霜當是將元神重新拚湊,而後再度重生。


    我就是凝霜,鳳凝霜。


    緩緩轉身麵對夜白,月色下,他的臉色慘淡極了,嘴角的血跡已經幹涸也不知道擦一擦,當真還是個孩子。


    “你瞧你,總是為了我不顧自己。”


    這可能是我重生後第一次對夜白笑的如此溫柔。將手撫在夜白臉上,已經觸到夜白方才流下,溫度尚存的眼淚。


    “當年渡我修為,為我治療啼血之症時如是。”


    我眼角發癢,也是有淚流下了吧。再將手撫上他眉心的桃花,“如今,不顧死活強行闖入我的神識,亦如是。”


    夜白的手覆在我撫摸他臉頰的手上,蹭了蹭,啞啞的哭泣出聲。


    “夜白。”我輕輕喚他的名字。


    “嗯……”


    “我死後這些漫長的日子,你是怎麽過的呢?”


    夜白再也忍不住將我擁入懷裏。


    “回來就好,你能回來,就好。”


    悲傷決堤亦或是喜極而泣,他低沉喑啞的哭聲與我壓抑不住的啜泣疊加在一起。


    哭到肝腸寸斷後,夜色終於褪去。


    夜白的手和臉愈來愈冷。


    “如今我體內寒氣正盛,現下也不懂如何壓製,苦了你。”


    說這番話本該握住夜白的手不放的,可我也隻能鬆開他的手,將他從我身旁推開一些。


    “不礙事的,你不要多想。區區這些寒氣,我還應付的了。”夜白卻又將我攬住。


    我將頭靠在他肩上,嗅到夜白身上的桃花香。


    是啊,原來這是桃花的味道。


    心情平複下來之後,還有一個小小的疑問困擾著我。重生後第一次見夜白是18歲的時候,那時候我周圍的人也從沒因我生過什麽病,那時我的仙氣與體內的寒氣應當都還在沉睡著。


    “最初,你是如何得知我就是凝霜的?”


    “大約是你整18歲前後,極輕微的一絲仙氣從神域飄出,被我截到。那時我隻奇怪神域內為何有仙氣,尚不知那就是你,便前來查看。”


    夜白撫摸著我的頭發,我仔細回憶了一下,18歲時發生過什麽能聯係的上的事情,莫不是18歲生日時那個夢?


    “我記得,18歲生日那天我感懷身世,哭了一場,睡著後夢到自己正在作惡。”


    夜白嗤笑一下,“你還能做出什麽惡來?”


    “記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我在吸食一個樣貌極怪異的人的法力?”


    18歲的時候我根本還以為自己就是個普通的苦命姑娘,做這種夢又怎麽會細想,就當個噩夢罷了,也就記得不那麽清楚。還想要努力去回憶夢裏的細節,我卻沒有注意到夜白的臉色僵了一僵。


    怎麽想都想不起來,卻被夜白在頭頂吻了一下。


    “不打緊的夢,不記得也罷。你可餓了?去吃些東西,今日還有許多事要你去忙。”


    是啊,既然天帝要下令來拿我,這裏又是我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總要做一些告別才好。


    飛升成神劃出的神域內,一切規則由該神域的主神製定。唯有一樣不許,即是不許將神域布成三界模樣。


    夜白說,他這神域中的萬物生靈,皆有生老循環,而神域中的人皆有九感:視、聽、嗅、味、觸、心、時間、空間與獨立意識。


    總之神域裏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並非無感無知的草木。


    雖然夜白可以將我在這神域生活過的痕跡盡數抹去,但我並不希望他這麽做。


    夜白也知道我不是那麽涼薄的人,於是他回天界且去接天帝的令,再幫我略拖一拖,好讓我能與曾經做個告別。


    第一件告別,是回到孤兒院去,告訴老院長我要被公司外派到國外去封閉式進修,短期內無法回來,也無法聯係的到。


    重生後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扯這麽大的謊,好在老院長總是肯信我,再三囑咐要我當心身體,要我能聯係時,一定要聯係他。


    臨離開時我問老院長,當初繈褓裏隻有我的生辰,我這名字老院長是如何取的。


    凝霜,凝霜,這未免也太巧了些。


    老院長告訴我,我到孤兒院時他在夢中聽到這個名字,覺得非常不錯,又因為那時月色明亮的甚是好看,便冠上一個“月”姓。


    那時夜白並不知道我就是凝霜,他自不會大費周章度個夢給老院長。


    也許是冥冥之中,我的神識托老院長幫我起的名字吧……


    第二件告別,我是回到與三個姑娘合租的宿舍,她們大約都出去過周末了,宿舍裏沒有人。


    我將自己的鋪蓋行李全部丟的遠遠的,又給舍友留下字條,告訴她們我搬走了。


    第三件事,是回到空無一人的公司裏,打開電腦寫了一封極不負責的辭職信發給我的上司,並告知他,他收到的時候我人已經出去旅行了,不必費事來聯絡我。


    三件事做完,想想也沒有什麽其他可交代的。


    我與這個世界的牽絆,也就隻有這麽幾樣,想不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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