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慳化身的應龍,身形漸漸縮小,直到龍頭頂部大約有我一個半高。若不是離慳尚有氣息,我真覺得他就像是死過去了一樣。


    天上下著這麽大的雪,這些雪花很快就積了起來,唯獨離慳身上,不曾有半點積雪,雪花落到離慳身上就“刷”的一下燒成了水汽飄走。


    伸手碰碰離慳脖頸處的龍鱗,極燙手的溫度,就在我碰他的那一刹,他將碩大的龍頭往我身旁靠了一靠,嚇了我一跳。


    再去碰碰他,他就又往我這裏靠近。大約因為我體內寒氣致使體溫冰涼,而他體溫滾燙,正需要我來給他降降溫吧。


    我又將另一隻手貼到龍頸,離慳又再向我挪近了些。


    脫下身上阻隔寒氣的罩衣,叫雲隱來幫我拿回屋裏放好,我索性整個人靠在離慳頸部。反正我身上的寒氣放著也是浪費,能給離慳降降溫,也是好的。


    有幾個仙官調息的差不多,一同過來找太子,見他們就要下跪,我趕忙對他們做個噤聲的手勢,又擺擺手讓他們趕緊下去,不要打擾太子休息。那些仙官也算懂事,明白了我的意思,便一齊對我作揖後,回各自的屋子裏去歇著了。


    就這麽靠在離慳身旁,離慳的呼吸竟漸漸平穩起來,慢慢的,應龍身上的溫度也似是有些下降,隻是眼皮依然滾燙。我費力的爬到龍頭上,趴在龍角旁,先兩手去蓋住應龍的左眼,待它左眼不那麽滾燙了,我再換個龍角趴,去雙手蓋在應龍右眼皮上。


    整整這一夜,我就在應龍周身忙碌,它哪裏又燙了,我就跑到哪裏去貼上一會兒。


    一直折騰到天空泛起魚肚白,離慳八成是要醒了,我困的不行,被雲隱扶著回到屋裏,躺在床上便睡了過去。


    等我睡醒,天又黑了,我以為太子沒醒來過,但雲隱告訴我太子殿下與眾位神君已經又做了一天的祭法,現在太子又在屋旁熟睡了。


    我問雲隱,白天祭法時,太子可有不支的情狀。雲隱告訴我看太子祭法與昨日沒什麽差別。


    想來我晚上幫太子降溫給他退燒還是管用的,我便索性又跑去充當了一夜的冰疙瘩。


    就這麽一來二去的,整整一個月,我都過著與他人顛倒的日子。


    別人醒了去做祭法,我便困乏的睡下。等別人做完祭法累的睡下了,我就起來去做冰疙瘩。


    當然,這也不全然是為了天界和太子,也是在一兩次之後,我發現我不穿那阻隔寒氣的罩衣,雲隱他們也並不覺得在我屋裏就比這不周山冷到哪去,看來我幫太子降降溫,太子也是給我增加了些溫度的,雙雙受益的事情,於是我便索性堅持了下去。


    隻是到一個月結束,我才想起這麽顛倒黑白的一個月,我竟然沒有碰七弦琴一次。好不容易學會了點,怕是又要忘光了。等回去再彈給夜白聽,他的耳朵也隻得更難受了。


    到離開那日,離慳才又回複人形。那日不必再做祭法,離慳又背著手對著幽澤看了半晌。


    雲隱他們忙著拆房子,把木頭茅草恢複成來時的樣子,我無所事事湊上去與太子聊上幾句,這才看清他眼中並沒有什麽血色,而這幽澤的水,雖然氣味不似來時那麽刺鼻,可卻依然渾濁不堪。


    “太子殿下,今後每年此時可是都要來做祭法淨化幽澤?”


    離慳不吭聲,但是點了點頭算答了我。


    他這樣對我冷淡我也就放心多了。一個月來我夜晚做的那些個事情,隻有我和雲隱她們知道就好,這太子,還是不知道為妙。


    我隻希望太子到明年這個時候之前,能變得更強些,免得明年這時候我不隨他來祭法,他就真的倒在幽澤裏一病不起,導致天界群神無首,天宮大亂,也會影響了我的平穩生活。


    回到天宮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捆仙塔,蹲在塔外跟夜白說了些話,告訴他一個月來我彈琴的技藝荒廢了,等我熟悉兩日後,再來給他彈琴。


    回到淩凰宮裏掐著手指頭算了算,感覺無比漫長的分別,其實還不滿一年。頓時對九十九年的漫漫等待又充滿了怨懟。


    問雲隱,這些神仙動輒關個捆仙塔就要幾十年上百年,這一年一年要怎麽過才能過的快一點。


    我這一題問的雲隱有些莫名,想了一想,對我福了一福:“回上神,做神仙的最主要就是修煉,而修煉這件事就是極耗時的。凝神聚氣的打個坐就是五六七八九十天,若修煉遇到難以參悟的,或是到天界四處去降妖伏魔損了修為、受了傷的,就會閉關,一閉關少說數月,多則數十年上百年。而無論是打坐還是閉關,言語道斷,心行處滅,閉眼斷妄念的一刻,便不再感知外界,這時間過得快慢,也就覺不得了。”


    雲隱這一番話聽得我差點就要拍手叫好,為了讓我這上神不要太顯得掉鏈子,我壓著心裏的叫好聲清清嗓子,“咳,是,我的意思是,像我這樣無心(不會)修煉的神仙,怎麽樣才能讓日子過的快些。”


    “上神這可就難為雲隱了,若是不做修煉的功課,那每日裏過的如凡間的凡人一致,除了常常做些喜歡的,有趣的事之外,恐怕也沒什麽太好的法子。”說到這裏,雲隱轉了轉眼珠,“除非——”


    我都快要絕望了,一瞧雲隱似有轉圜的樣子,趕緊問:“不許賣關子,除非什麽?”


    “這法子不好,還是不說與上神聽了。”


    我一把按住雲隱放在七弦琴上的手,雲隱驚得大呼:“上神上神,琴弦琴弦!我說我說!”


    從不周山回來後我著急著練琴,卻因為手又生疏了,上手就彈斷了一根,方才雲隱剛給琴換了弦,正在校正琴音,我這麽一摁,她又要重新校音了。


    鬆開雲隱,我佯裝生氣,“與本上神處得久了,開始沒規矩了?”


    雲隱忙低下頭去,“雲隱不敢,上神莫氣。雲隱說的法子,當真是個糟糕的法子,就是……就是……”


    “還不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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