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我眼神很犀利,但是廣成神君還是大手一揮,“跪!”


    諸神便隨著這一聲跪下,齊齊高呼一聲:“拜見至尊淩凰上神!”


    原本我刻意不去注意的一個身影,這次卻是真的沒辦法不去注意了。


    隻有他不用跪我拜我,而我也無需跪他拜他。


    我對這些人說了句:“諸位神君,請起身吧。”


    之後,我便來到幽澤旁,離慳站立的地方。以餘光見他臉色蒼白,實在是強撐著才能站的如此直挺。


    還記得第一次來幽澤時,離慳也是站在這個位置,我也是站在離慳的身邊,那時他幾乎不願與我對望,即便有眼神交匯,他也隻不過淡淡掃過罷了。


    今天,他的雙眼卻鎖在我的臉上,一雙無甚光彩的瞳,卻凝聚了千言萬語一般。


    一眼不忘,滄海桑田。


    “你來了。”還是離慳先輕聲與我打了招呼。


    我淡然回答:“來了。”


    “雲隱帶了果酒,你且先去飲些酒,歇一歇吧。”


    一向寡言的人,哪來的這麽多細碎心思?我蹙了蹙眉問:“要開始了麽?”


    “是。”


    三百年天雷荒火,你這鬼樣子要怎麽去度化瘴氣……


    我終於扭過頭,與他視線對上。


    關心的話我無法言說,隻能硬生生丟出幾個字:“離慳,不要勉強。”


    離慳勾起唇角的動作也似是無力,“三百年都是如此,無妨。”


    我吞咽下喉嚨處湧上的酸澀,離慳這副模樣實在是讓我難以穩住心神,我便又轉頭去看幽澤。


    記憶中幽澤不過瘴氣聚集,現在卻見到裏麵無數怨氣肆溢的魂魄堆積在水底,想來也是以前修為不足,看不出來,現在卻已經將幽澤看了個透徹。


    “是要度清他們的怨氣,將他們送去歸墟,對麽?”


    離慳輕道:“是。”


    “那就讓我來吧,去歸墟的路,我熟。”


    在離慳抬手拉住我之前,我已舒展羽翼,將巨大的炎鳳冰凰之姿橫在幽澤上空,吐息之間,我心中默默想了想,這怨氣我且吞下,待日後再以仙力催化,被我除清怨氣的魂則另蓄一道力打通與歸墟的通路,速速將魂送去,此法應當可行。


    “凰兒!”這是離慳的傳音術,他要避開他人與我說話。


    我隻得以冰火雙目凝望離慳,將心語以仙力送出:“離慳,如今若你還撐得住,天尊絕不會來請我幫你。”


    “我知師父請你你必會前來,但我並不欲你幫我至此!”


    “我給的是天尊的麵子,與你何幹?”


    “瘴氣一旦吞入極難催化!你不要命了!”


    “我命硬的很!”


    說完這句,我微微閉眼,凝神在心後,緩緩將眼睜開。


    鳳凰之喙略啟,吞吐之間,我已按照自己的意念,開始將幽澤裏的怨氣不斷吸進體內。


    我也才終於知道,吞噬怨氣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


    怨魂,怨念,怨怒,全部化作一句又一句高亢或嘶啞的怨咒,自被我吸入一刻,那無數的怨懟便鑽進我的腦海心田。


    戰火灼燒之痛,摧殘著我的每一處感官。


    我盯著離慳,我很想質問他,這麽痛苦的事情你們黑龍一族究竟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一年又一年非要接連著去做!


    因我翅膀扇動總是強風中伴隨冰淩火光,這吞咽瘴氣又催的我心中焦躁不堪,更是收不住雙翼扇動的力道,那些修為不算太深厚的仙官已經被我逼退了幾步。


    離慳眯起雙眼,我見他周身開始釋放龍力,便知道他這是要化龍了,於是我不由分說的將一道無形之力狠狠壓了下去。離慳那一身的龍力頃刻間便被我壓回他的體內。


    “淩凰!”離慳又傳音過來,這指名道姓的叫法倒是令我懷念。


    隻可惜我與離慳沒什麽必須要私下說的話,於是我抬眼望向廣成神君,以鳳凰獨有的蒼穹共鳴之聲緩道:“本上神已接了天帝的令,負責本月幽澤祭法,你們還不速來護法?”


    隻要拉上這些仙官跟我神識相連為我護法,旁人便再不敢前來打擾,即便是他離慳也不行。


    廣成神君既然擬了帖子請我來,他自然最是明白我話裏的用意。


    玉清境這位一代大弟子一聲號令,包括太一在內的所有玉清境弟子全部盤坐於最靠近幽澤之處,各自結印施法,將他們的神識與我連起。


    剩餘的仙官神君也都盤坐到玉清境弟子之後,紛紛加入我的護法隊伍。


    我再看一眼離慳,此時你還想傳音說什麽呢?我的神識已被他們連接,你有話倒說來,讓你這些仙官也都一起聽一聽。


    在離慳憂心又痛心的目光中,我緩緩閉眼,不想讓自己那雙本就赤紅,如今更似染血的雙眼,再讓離慳看見。


    已有魂魄怨氣渡清,我也打通了去歸墟的路。


    那些已無怨氣的魂魄走上我為他們鋪好的路,有一些也許還殘存些微羈絆的,還會回頭看我一眼。


    “孩子……”


    是誰叫我?我以法力啟動視野朝著聲音望去,那是一張與夜白神似的臉,卻比夜白年長許多,且是一位女子。


    但這身影隻一晃眼便消失無蹤了。


    太一盤坐之間咬牙對我喊話:“那不過是心魔罷了,莫要分神!”


    好吧……我竟然差點以為自己真的看見了夜白的母親。


    收斂心神後,這後麵的祭法做的也就順利了許多。


    直至眾位仙君收了法術,我才也停止繼續吞噬瘴氣,於空中調息了許久,才睜開眼,見離慳仍立在原地,在他眼中我看見了我身上的冰火兩色,他一雙眼竟始終不曾從我身上挪開過。


    修為深厚的好處便是如此了,一天下來我雖覺得有些疲累,落地化了人形後,卻也再覺察不出其他的異常。


    走到離慳身旁,我說:“我那鴻雁且先放在這處,待他醒了我再帶他回去。”


    說完我便要走,離慳輕道:“凰兒留步。”


    我笑道:“離慳,你何時竟變得如此婆媽了?有話快說,我還要回碧瑤宮去。”


    故意將話說的難聽,離慳卻還是注視著我,“我確實已有心無力,你來助我,我當感謝你。”


    “感謝?”我冷笑一下,撿了最狠的話來問:“你愛我,是吧?”


    離慳愕然,旋即點頭,卻不張嘴說是,當真還是個靦腆的純情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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