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那般聖帝,立德立言立功,乃是天下聖帝歸一之人,境界何等之高,任何一方麵的修行都到了極限,整個離國上下流傳著無數黃帝的事跡,也流傳著黃帝的眾多龍草之書。


    數百年來,無數人拚命模仿。


    無數人為這些字所癡迷。


    但終究沒有人能得到這黃帝筆跡的真正風骨。


    久而久之,這些人對於黃帝的這種字跡模仿的狂熱便慢慢消退。


    在他們看來,想要模仿出黃帝的風格,應該要擁有龍脈氣運,擁有皇者之氣,隻有聖上、殿下這樣天命所歸的人,這才能模仿到其中真髓。


    所以眾人這才轉而去學習蘭亭序,學習永字八法等等。


    但無論怎麽樣,對於黃帝的仰慕,所有人還是敬畏到心裏的。


    而這麽多年的經驗,也讓所有人知道,黃帝的龍草之書,是何等的難以模仿。


    而現在他們見到楚雲亭居然模仿出六成風骨來,他們還是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這可是眼前這位公子第一次模仿啊。


    而且看文筆風骨,這位公子的書法家境界似乎並不高,但偏偏在精神氣質上模仿得這麽像!


    若是這位公子的書法境界再高一層,那又會到怎麽樣的地步?


    此刻,東方玉兒忍不住有一些羞愧起來——就在剛才,她還在心裏等待著看楚雲亭的笑話,等待楚雲亭出醜呢!


    卻沒有想到,楚雲亭居然真的成功了。


    她向來自視眼力過人,能輕易地判斷出一個人的潛能,判斷出一個人的底蘊,可是在這位公子的麵前,卻接二連三地出了錯。


    一瞬間,她對眼前這位公子,因為羞愧,而湧起了更濃的興趣來。


    這樣的事情,越發激發了她內心的炙熱,想要把眼前這位公子收攏到自己的手裏。


    若是有這樣一位公子成為自己的幕僚,她絕對有自信能與虞清秋抗衡,能與左相抗衡!


    她眼神裏閃爍無邊的光彩來。


    而這時,那南朝韓是徹底失神了。


    哪怕他的幾位導師,在聖賢館裏的那幾位大儒,都未必能做到楚雲亭這個地步,這位楚公子究竟是何等的妖孽啊?


    他忽然深深地慶幸起來,幸好當初沒有頭腦發熱,一心與楚雲亭為敵。而如今他與楚雲亭同行,不僅得到楚雲亭指點,更是進一步看到了楚雲亭的底蘊,對楚雲亭不由湧起了深深的信心來。


    隻要假以時日,楚雲亭必然會成為離國新一代的引領者,能與左相抗衡。


    “回去吧。”便在這時,楚雲亭絲毫沒有理會身邊兩人的震驚,便準備打道回府,好好消化今日所感知著的。


    他剛才隻是勾勒出一些龍草之書的精神輪廓,需要靜下心好好研究,畢竟這幾個字可是代表著黃帝的精神底蘊,淵深似海,哪有那麽容易就能體會透徹?


    這次前來,不僅探知了離國陛下的性情,而且還見到了這凝聚氣運的聖人雕像,以及黃帝的這龍草之書,已經足矣。


    “嗯?公子不去前麵的庭園嗎?那裏有我幾位導師著的石碑文,有著他們的精神烙印……”南朝韓不由脫口而出。


    聖賢館裏,不僅有聖人大殿,還有眾多大儒的留書,也是無數人夢寐以求想要閱讀到的,畢竟那些都是這些大儒一生的精神追求。


    “貪多嚼不亂。”楚雲亭淡淡地解釋了一句,便向外行去。


    看到這樣,南朝韓不由臉色一肅,露出越發恭敬的表情來,垂手跟在楚雲亭身後,看也不看那東方玉兒一眼,向著外麵而去。


    楚雲亭的一句話驚醒了他。


    任何人都知道貪多嚼不亂的道理,但偏偏事到臨頭,卻失去了本心。


    而楚雲亭此刻的行為,知行合一,再一次讓他深深反醒,如同醍醐灌頂一般。


    他臉上更是湧起了對楚雲亭的敬佩來。


    但這一刻,那東方玉兒卻是懵了。


    眼前這位公子,看完那幾個字後,還沒有遊曆聖賢館,這就要走了?


    她的絕世姿容,居然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嗎?


    她湧起了一種挫敗的感覺。


    就好像當初那楚雲亭見到她後,二話不說直接遁走一般的場景一樣。


    眼下兩位公子,同樣都讓她感覺到如此的挫敗。


    什麽時候,離國國都出現了這麽多的少年天才俊傑?


    幾乎同時,她腦海裏泛起一個念頭來:總不會眼前這位公子,就是那楚雲亭假扮的吧?


    但她馬上否定了自己的這個念頭。


    這位南朝韓高傲到骨子裏,被楚雲亭當初那般輕視,傲骨發作,必然不會與楚雲亭善罷甘休,怎麽可能引楚雲亭進來此地?


    這可是離國的聖狀元,十年裏僅此一位啊。


    或許眼前這人是哪位潛修著的大儒,故意幻化成普通少年的樣子罷了。


    否則,怎麽可能隻一眼就領悟到那龍草之書的底蘊來,那至少要有無數豐富的閱曆為支撐才能做到啊!


    想到這裏,她越發篤定,內心不由更加炙熱起來,若是能籠絡這位大儒,她的勢力必然能更上一籌,能與左相對抗!


    所以她也是恭敬地跟在身邊,出了這聖賢館。


    最後,眼看著楚雲亭就要與南朝韓上馬車,她走到楚雲亭麵前,低聲垂首地說:“小女東方玉兒,見過前輩大賢。如今離國受奸臣所控製,百姓生靈塗炭,岌岌可危,還望前輩大賢指點一二。”


    此刻,說到這裏,她不由真情流露。


    她想要奪得權位,但這首先是建立在國都穩定的情況上,這是她的本性。


    她想要成為千古女帝,她想要與虞清秋競爭,與左相競爭,但卻想要給離國一個更安穩的環境。


    因為她曾流落民間,經曆無數的磨難,自然知道百姓家國被毀、家毀人亡的淒慘絕望。


    而如今,她受離國陛下耳濡目染,也是知道離國動亂在前的道理,若無法疾風掃落葉驅逐左相,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說完後,東方玉兒深深地對楚雲亭鞠了一躬。


    她是真的把楚雲亭當成隱居山林的潛修大儒了。


    是以,她以公主之主,以掌控右相府之尊,竟對楚雲亭行禮至此,足見其誠。


    連眼前的南朝韓都忍不住有一些動容。


    他前去右相府幾次,連見到這位東方玉兒都難,而且這位東方玉兒向來高傲,何曾如此恭敬。


    不過他馬上釋然了,因為他想到,以楚雲亭的天才底蘊,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膜拜,前去拜見楚雲亭,東方玉兒有這般表情也是正常。


    畢竟楚雲亭所表現出來的,是淵深如海的底蘊。


    當然,此刻他同時心下搖頭——若是這位東方玉兒知道眼前這少年就是楚雲亭的話,不知又會做什麽想法?


    看到這樣,楚雲亭也是心下微微點頭。


    看來這位東方玉兒是真心為離國著想。


    雖然說,掌控右相府,想要誘惑其他人,動用各種策略,手段是急了些,但其本性還是可嘉的。


    而對方如今能左右右相府,若是應用得當,也是一大助力。


    想到這裏,楚雲亭也不遲疑,沉聲說:“不急不躁,這話不僅是對你說的,也是對你身後那位皇宮裏的人說的。你好自為之吧。”


    唯獨不急躁,這才能不出錯。


    畢竟現在還不是與左相對抗的時機。


    既然已經磨礪隱匿了這麽久,就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時間。


    急則生變。


    “我身後的皇宮中人?”這時,東方玉兒麵色驟變,忍不住盯著楚雲亭,露出失神的表情。


    她身後站著陛下,可是她隱匿自己的身份,哪怕連右相也未必清楚,更何況其他人?


    便在這時,楚雲亭把手指了指天,淡淡地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的行藏,隻要有心人,大抵都能看破。”


    聽到這裏,東方玉兒整個人呆若木雞,如同觸電般地被戳在原地,一動也無法動彈。


    她的身份居然被眼前這人輕易看破了!


    一瞬間,她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了上來,感覺到自己在眼前這人麵前再也沒有任何遮掩。


    眼前這人一眼便能看破,那左相呢?


    她這些日的手段計策,是不是全部被左相看在眼裏,隨意玩弄?


    “靜。”見到眼前的東方玉兒忽然失魂落魄,楚雲亭搖了搖頭,手在虛空一凝,竟是用龍草書法,寫出了一個“靜”字,然後落在東方玉兒的手心。


    這個字有著龍草筆法,看起來豪放萬千,可是落在東方玉兒的手上,卻輕飄飄的,仿佛與天地分離,沒有任何重量。


    “靜?心靜自然涼?”這一刻,東方玉兒忽然感覺到那字雖然沒有任何重量,但卻帶著一股靜謐之風,定住了她的身心,讓她感覺到說不出的舒愜。


    就仿佛第一次入定一般,心靜神閑。


    她之前那種擔心、急躁著的心緒全然不見。


    僅一個字,竟改變她的精神麵貌。


    隨後,她臉上露出了無比的驚喜來,抬頭,正要向楚雲亭表示感激,但卻是發現,楚雲亭那一行馬車已經走遠。


    她就那樣癡癡地看著遠處,忽然湧起了一絲信心來。


    無論怎麽樣,她總算是進得這位大儒的法眼,得到對方的指點。


    而想到楚雲亭之前說過,她及身後的那位皇宮貴人都有一些急躁,她忽然有著立刻前去皇宮稟報聖上的念頭來。


    此事事關重要!


    而且她也想要問問聖上,是否知道有這樣一位潛修的大儒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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