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陽光下,維吉藍色的長發垂在肩上,他第一次主動找喬璐雅小姐說話。


    “你既然那麽在意尤裏,把時間浪費在我這裏,豈不是很不妥嗎?”


    “放心好啦,尤裏那家夥就算扔到原始森林裏三天三夜,也會堅強地活下來的。”


    喬璐雅說這句話的時候,有種十分自豪的神氣。


    “你在我這裏賣人情,是希望我在未來成為尤裏的助力嗎?”


    “倒也有這個原因啦,哈哈哈。”


    “像你這種人,一點都不真誠。總是自私地考慮自己的孩子。”


    “沒辦法,身為孩子的長輩總是這樣的。”喬璐雅微笑著說,“你要不要也讓我當你的監護人?”


    “不要得寸進尺。”


    “哦。”喬璐雅小姐委屈地聳肩。


    維吉眼神一凜,咬牙說:“原來七聖騎也是這種兒女情長的家夥。真正負責的主將,是可以為了國家大事,把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暫時放在一邊的鐵血戰士。就連孩子生病的時候,也不會退下戰場,總是顧及不到。”


    喬璐雅小姐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反正這種事情我做不到。維持和平,止息戰端,不過是為了讓孩子們生活得更加輕鬆一點。我反正不論每天的戰鬥有多麽辛苦,如果不能在一天的最後關頭掙紮著趕回家去,疲憊地看一眼孩子的睡容,就不知道這逝去的一天有什麽意義。”


    “如果尤裏在你戰鬥的時候生病了你會怎樣呢!”


    “會拚了命迅速結束這場戰鬥,然後發了瘋一般迅速趕回去。”喬璐雅不假思索地答道。


    維吉心中猛烈一動。


    “你沒有親自將一個孩子撫養長大,所以目前你還會說把家庭和孩子暫且放在一邊這樣的豪言壯語。但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維吉,孩子就是一切,為了孩子,我們都會變得無比自私的!”


    維吉回想貝克將軍大公無私的義舉,又對照喬璐雅小姐此時此刻的言語,頓時心中充滿一種濃重的違和感。


    “貝克將軍終究是敗給了這份自私,才決定要攻陷那座城嗎?他的兒子,似乎一直在生病,所以他實在是不能在通商都市耗下去了。”


    維吉說到這裏不禁吃驚,他本來覺得,貝克將軍也是一位可憐的父親,為了防守城市一直都照顧不到自己生病的孩子,最後被這份思念折磨到人格扭曲,也是令人同情的悲劇。那麽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對誰都不能說起,至少還能自己把罪責全部擔下來,成全這對值得同情的父子。


    的確在之前的祭司和心理紓解師麵前,維吉對這件事一直諱莫如深,沒想到和喬璐雅小姐談論小事的時候,一時感動竟然泄露了秘密。他腦袋飛快運轉,正想找個好的辦法把這件事圓過去,沒想到喬璐雅小姐正色說:“可是貝克家並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大小姐而已。”


    窗外一齊起飛的鴿子用力扇動翅膀的聲音,像驚雷一樣在維吉耳邊炸開。


    “你是說……我被欺騙了?”


    喬璐雅小姐望著天:“所以維吉,要是就這樣簡單地判自己死刑,對於那些更應該接受審判的人,豈不是太縱容了嗎?”


    維吉用力捏緊被單,眼淚一滴滴從通紅的眼眶滾落出來。


    喬璐雅小姐把影之鏡取出來,掰下一個小小的銳利碎片,將它放在維吉手中。


    “假如我還可以和你繼續聊下去,真應該多花點時間拉拉家常,煩到你覺得自殺很麻煩,讓你乖乖吃東西。可是很不幸,聖棘城軍情告急,我必須回去了。這塊小小的碎片就作為臨別的禮物留在這裏吧。它是很有趣的寶物,可以隨心所欲地變成各種東西,比如一把小匕首。你可以把匕首刺進自己心髒,這樣了斷自己的生命,會比絕食要輕鬆許多。”


    喬璐雅小姐站起身來,第一次在維吉麵前露出哀傷的表情。


    “但是我會覺得很可惜的,因為在我心目中,維吉比所有的孩子,都要聰明,都要善良。假如你也能成為我的孩子,那就好了。”


    而喬璐雅小姐真正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卻顯得那麽無厘頭。


    “今天的飯我沒有全部幫你吃光,剛好留下的分量,最適合一個絕食好幾天的人吃一頓了。長期的饑餓之後暴飲暴食是會中毒的,那麽,再見了,維吉。”


    在聖血之棘大聖堂中庭,貝克意外地說:“沒想到你竟然曾經和喬璐雅有一麵之緣。”


    維吉清朗地笑著說:“我說過的,喬璐雅小姐對我有恩。後來我才知道,喬璐雅小姐對我的信任,絕非嘴上說說那麽簡單。因為她一定知道,我一定能查出那塊小碎片的底細,假如我辜負了她的信賴,她的真實天命是造影這件事情,會在幾年前就暴露無遺。”


    尤裏緊張地問:“你接受了老師的提議,沒有把那塊碎片變成匕首殺害自己對嗎!”


    維吉抿嘴一笑:“正相反,我就是這麽做的,把碎片變成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當時維吉的鮮血將床單全部浸濕,幾乎把前來查房的護士小姐嚇得眩暈過去。


    “該死!維吉是怎樣弄到一把匕首的!”


    “總之先把他送到皇家醫院進行急救!”


    “快快快!再慢一點或許就活不下來了!”


    祭司們張羅著為維吉療傷,可是維吉的胸口血肉模糊,看不清楚到底傷口有多惡劣。在護士們把維吉七手八腳地抬到療養院大門口時,維吉突然蘇醒過來,呻吟著伸手指向自己的口袋。


    “你……你要我們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嗎?”


    維吉吃力地點頭。


    “是你的遺書嗎?”


    維吉再次點頭。


    可是護士小姐們把口袋裏的東西翻出來,卻隻是訝異地問:“怎麽是麵包?”


    “是用果醬寫著擊暈符文的麵包。”維吉坐起來不緊不慢地說。


    “什、什麽?”


    話音未落,從麵包上的符文裏彈射出七彩的炫目光線,正中護士小姐們的眼睛,隻一秒大家就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


    “對不起,我還有必須去弄明白的事情。”


    維吉裹好自己手上的傷口,將胸口被血浸濕的堆成傷口形狀的紙巾扯丟,這表明他的血液來自於手臂上的傷口,而胸口並沒有受傷。


    接著他強忍著劇烈的疼痛,轉身隱藏在無邊無際的薰衣草田中,就用這種辦法逃離了這座名為療養院的監獄。


    在王都的豪華餐廳,授勳的貝克將軍和同僚宴飲。


    “他的名頭是叫得很響,什麽死神軍師,其實也終歸是一個天真的小孩子而已。沒有什麽比用一點溫情和熱血打動一個沒人要的小孩更容易了。”


    同僚長著一小撮顯眼的山羊胡子,看上去奸詐狡猾,他佩服地看著貝克,小聲地問:“你是怎麽說服死神軍師進攻中立城市的?”


    “首先讓他相信我大公無私值得信賴,小孩子嘛,喜歡膜拜英雄,膜拜那些為了國家大事連自己的家庭都顧不上的偉大英雄。既然喜歡這樣的戲碼,我就演這樣的戲碼給他看。說什麽我的兒子病重在家,我卻隻能把微薄的薪金寄給他看病,始終不能離開通商都市一步。維吉這小子,就不假思索地對我報以同情了。”


    同僚伸出大拇指:“真是絕妙的主意!”


    “老兄,這隻是個故事,說出去也沒人信的,你明白嗎?”貝克的手指撚過白須,不動聲色地說。


    “當然當然。另外,貝克老兄,你那批貨我已經成功送達了。”


    “能在黑市上賣個好價錢嗎?”


    “當然,這批貨的成色非常純,即使在燭光下,也輝煌得能夠照亮整座城堡。”


    同僚緊張地說:“被關起來的那小子不會把這些事情供出來吧?”


    “他從來就不知道這些事,為什麽會供出來?”


    貝克用力咬碎龍蝦:“說起來他還得謝謝我呢。要不是因為攻略了這座城,這小子怎麽能成為如此有名的死神軍師?他生活在療養院裏,吃香喝辣,隻要未來有一天為大騎士長獻計獻策,平步青雲也易如反掌。你說這是不是一種雙贏?”


    離他們隻有十米遠的褐色頭發貴族少年,微笑著對服務生說,不好意思,我的紅酒晃灑了,能給我重新拿一杯來嗎?


    維吉是從這一秒開始學會無論麵對怎樣駭人聽聞的消息,都以一副輕鬆地笑顏從容麵對。


    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把喜怒掛在臉上,直到遇到了尤裏。


    不過現在暫且還是繼續說維吉對貝克進行暗中調查的事情吧。


    能反射燭火照亮大屋的論成色的物品,似乎指的是太陽精靈族的神聖金屬“輝金”。


    輝金和秘銀有著同等崇高的地位,相對於秘銀反射一切光線的屬性,輝金的特性是被外力震動的時候能夠發出光線,用來做成飾品,光彩奪目,價值連城。


    而那座被攻破的中立城市,就是人們進行輝金交易的主要市場。


    維吉將所有線索寫在紙上,意識到貝克將軍進攻對麵那座城市的真實目的,是為了搶奪市場上正在進行交易的輝金,而並不是什麽急著回家照顧生病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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