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流血過多失神暈厥之前,左手的動脈創口被冰魔法急凍,維吉將撕碎的長袍布條用力包紮在他的傷口處。


    “你……”


    “我還記得那次發燒的時候,你是唯一一個探望過我的人。”


    “死神軍師,你不是要給我帶來裁決嗎?你這是幹什麽?”


    “裁決書在剛剛就已經傳達到了。”


    維吉轉過身將單片眼鏡重新扣在左眼上:“不能召喚荊棘女神的奇跡,說明你根本就不配當執法騎士長,說明你骨子裏,就是一個罪人。”


    “你要殺了我嗎……”


    “你的罪,不論你以任何方式逃避,卻始終逃避不掉,它一直如影隨形,就在你的靈魂深處。比起殺掉你,讓你明白這一點,才是我一直以來想實現的目標。”


    維吉再次轉過身來,即使麵對宿敵,笑容也沒有失去暖意。


    “至於說死神軍師喜歡殺人,你恐怕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隻是個謠言吧。”


    尤裏也扔掉彎曲的重劍,將被岩石砸壞的剩下半邊斬罪巨劍扛在肩上,戴好影之鏡,突然開朗地說:“喂,貝克,和你相比,喬璐雅老師才是荊棘女神真正的繼承人吧?”


    她在對抗黑龍將軍的時候,如果她選擇隱藏實力,將目睹夥伴們一個個被殺,將坐視城池被秘銀魔像摧毀,生靈遭到塗炭。然而她更清楚,如果選擇將造影天命發揮到極致贏下戰鬥,等待自己的隻有異端罪名,以及可以預見的死亡。


    可是她笑著選擇了赴死,讓大家都活下來。


    這不是貝克這種準備用死亡逃避罪責的家夥可以理解的。


    “你用荊棘女神的秘密武器,來對抗繼承荊棘女神意誌者的學生,聽上去是不是很不合理?”尤裏滿不在乎地笑著說,“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眼睛還瞪這麽大,真是搞笑。”


    貝克低下頭,依然被鋼條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可是他強悍瘋狂的神情已經徹底消失,轉而眼中出現一絲迷茫,開始回憶自己第一次成為神聖光明騎士的一員,那時躊躇滿誌卻天真可笑的模樣。


    “動手吧,尤裏。”


    尤裏不爽地說:“別隨便把我和你這種隻有在殺人的時候才最開心的人混為一談啊,混蛋!我是想殺你為老師報仇,可是很不幸,老師在救出全城百姓的時候,也包括你。如果殺掉他拚命救下來的人,豈不是太辜負她的犧牲了?剛剛看到不可一世的嚷嚷著自己就是律法的貝克將軍,被他所仰仗的荊棘女神狠狠打臉,我覺得已經夠了。”


    尤裏扛著殘劍轉身大步走向中庭圍牆被砸開的破口,大大咧咧地說:“在有罪之人眼裏,善良反而是一種不可饒恕的原罪。你眼裏容不下喬璐雅老師,所以才以異端罪名殺害她,這大概就是為什麽老師必須去死的原因吧。”


    看著兩個人的背影,貝克心中油然產生一種怪異的觸動。這是一種久違的感覺,好像隻在自己還是一個小兵的時候,產生過這種血液鼓動著湧向心髒的感覺。


    “殺掉喬璐雅的人並不是我。尤裏,維吉,你們要是想繼續把這件事追究下去,就請好自為之吧。”


    貝克不明白自己是出於怎樣的心情,才會告訴尤裏這些。


    尤裏背對著貝克舉起斬罪的殘劍:“謝啦老頭,你就等著瞧吧!”


    維吉從口袋裏拿出畫著擊暈符文的羊皮紙卷,說:“雖然我不喜歡殺人,但恐怕不得不擊暈你,因為這是我計劃的重要環節。”


    貝克咬牙笑著,眼睛不眨地注視著羊皮紙卷發出的七彩炫光,然後立刻昏睡過去。


    尤裏和維吉斬開大聖堂的外牆破口,腳踏鍾樓頂端燒得烏黑,如今卻落在瓦礫堆裏的神聖六芒星,在夕陽下留下背影。大聖堂的崩壞,代表著聖棘城數百年從未淪陷的記錄,今天被一支隻有兩個人的騎士團劃上句點。


    然而幸好這一次,擊破聖棘城的人是尤裏和維吉,所以人們或許永遠都無法意識到這座城在這一天曾經淪陷過,隻會記得這一天碧空無暇,夕陽十分美麗,自己曾以安詳的姿態,邁上回家的歸途。


    奪回了影之鏡,並令貝克發自內心地承認自己犯下的罪,尤裏和維吉的作戰已經成功結束。然而如何出城,依然是一個難題。


    “尤裏,換上這身衣服。”


    尤裏吃驚:“維吉,你是怎麽搞到執法騎士的製服的?”


    “簡單來說就是引誘兩個執法騎士喝醉酒犯點小錯。現在這兩位兄弟還在城外的大瀑布下靜坐思過呢,具體過程你不會想知道的。”


    “好吧。”尤裏打了個冷戰,對這位捉摸不透的夥伴心存敬畏,“為了逃出城去,我該做什麽?”


    “你隻要一句話都不要說就幫大忙了。”


    由於大聖堂崩壞,執法騎士們亂做一團,兩個人混在東奔西走的執法騎士中間,根本無法識別,隻是跟著大家亂哄哄地喊:“有刺客!貝克將軍被刺殺了!刺客逃走了!”


    然後再添油加醋地喊幾句:“這是黑暗軍團的陰謀!接連讓三位將軍落馬,如今聖棘城已經無法抵禦了!”


    執法騎士們擁到昏睡的貝克身邊,有人急切地說“將軍沒死!隻是昏迷過去了!”有人慌亂地跺地,說“該怎麽辦?大敵來臨之前將軍竟然昏過去了,誰來指揮我們!”


    副團長臨危受命,大聲說道:“執法騎士團,全體整備!去東門抵禦即將來犯的黑暗軍團!”


    維吉大聲地提議:“我建議暫停對聖羽騎士團以前的成員進行審問,讓他們投入戰鬥可以彌補戰力的不足!”


    “好主意,就由你去西門的聖教審訊所通知他們放人吧!”


    “我立刻出發!”


    維吉拉著尤裏,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名正言順地脫離了向東而去的大部隊。


    大聖堂再往西數裏,就是關押可疑人物並對他們進行審訊的審訊所。尤裏聽說以前的同伴們被收容在那裏,昔日英雄般的偉大戰士如今遭到犯人般的待遇,心中實在覺得悲涼。然而現在的他更加擔心的是,如果卡爾和奧德隆他們被放出來,能不能放自己安然通過?畢竟大家對黑暗都有無比的敵意,而現在自己擁有的是黑暗天命,這個秘密已經被所有人知曉了。


    維吉驚訝地看著尤裏,無語地說:“那你不可以……不把他們放出來嗎?”


    “我們的任務是通知聖教審訊所放人啊。”


    “可我們倆是假冒的執法騎士啊。”


    尤裏把手伸進嘴裏,吃驚地說:“對哦!”


    十幾年來身為騎士一直奉行著“上司的命令要乖乖執行”的準則,尤其喬璐雅老師這貨老下達一些沒譜的任務,比如“尤裏,去商業街幫我買一套最時新的晚禮服,晚上我要去參加煩人的貴族聚會。你問我自己為什麽不去,因為覺得麻煩啊”,又比如“記住,在給我做晚飯的時候,盤子裏的胡蘿卜一定要雕刻成小兔子的形狀。為什麽必須得這樣?因為我喜歡小兔子”。尤裏總是不得不在大家的嘲笑聲中把這些蠢透了的事情辦完,所以這一次差點也慣性思維地服從命令了。


    尤裏先是覺得自己頗有些愚鈍,接著又不禁開心地傻笑起來。


    “你樂什麽?”維吉不禁好奇。


    “身為初階騎士,基本上人人都可以使喚我,大到上陣殺敵小到為大家磨刀刷馬,我不但要照辦,而且不能有怨言,而今天第一次發覺,對上級下達的命令拒不執行,這種感覺真是太爽了!”


    維吉捂著腦袋有些嫌棄,下意識地遠離尤裏幾步,尤裏笨蛋就笨蛋吧,偏偏笑容還十分具有感染力,萬一跟他混久了智商受到影響,那就麻煩了。


    麵對近在眼前的城門,尤裏突然站住,回過頭來對維吉認真地說:“維吉,我真是十分感謝你。如果沒有你的指引,我根本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維吉也筆挺地站著,身穿綠袍的他宛如一棵稚嫩的橡樹。


    “尤裏,如果沒有你的幫助,隻靠我的計劃,今天終究不能擊敗貝克將軍。”維吉友好地笑著說,“喬璐雅小姐說過我們也許能成為互補的最佳搭檔,從我在療養院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牢牢記在心裏。”


    維吉嘴角上揚,開心地豎起大拇指,對夥伴說:“所以現在我可以正式說一句,很高興見到你,尤利西斯。我的名字叫維吉·布裏格斯,在以前就經常聽說你的大名。”


    尤裏不好意思地摸著頭,用大笑來掩飾害羞:“我以前對你的了解,看來全部是錯誤的。請多指教,地上最強軍師維吉。”


    那麽,咱們就以最有氣勢的步伐,在最後一絲暮光悄然消失之前,離開這座恩怨之城吧!


    尤裏離城門隻有咫尺,身邊卻有個黑袍青年突然伸手拍在他的肩上。


    “準備開溜?尤裏。”


    尤裏心中大驚,維吉也不禁蹙起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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