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你的確沒錯。”李寒臉色古怪,“為了救你,我不僅向組織借了不少錢。而且答應你也會加入組織!和我一樣!”


    王洛傑沒有意外的表情,這一點他剛才的確已經想到了。


    或者說,他選擇留下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成為和李寒一樣的怪物的準備。


    “我甚至懷疑,所有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組織設計的圈套。”李寒表情凝重。


    “為了什麽?”王洛傑反問,“這麽大費周折就為了讓我進組織?你覺得可能嗎?”


    “我也不知道。”李寒頗感頭痛的晃了晃腦袋,“你出事的消息是紅姐告訴我的。她是我的頂頭上司。”


    “然後呢?”


    “然後我花了一點代價弄到了關於你現在的所有消息。絕對準確可靠。”李寒說的輕描淡寫,就好像不過是請人吃了頓飯一樣簡單。


    王洛傑並沒有深究這個所謂一點是多少,他知道絕對沒有一點那麽少。


    “然後我就想到了和尚,如果這個世上還有一個我認識的人能讓你恢複自由絕對就是他了。”


    王洛傑想起來那個帶著斯文眼鏡的瘦弱少年,他一直潛意識的忽略了這麽個人。


    “那個戴眼鏡的?我還真沒看出來那個家夥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一路上我就沒見過他說話。”


    “和尚很傲的。”


    王洛傑訕笑了一聲。


    “然後就是惡靈。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願意幫助我絕對是他!”


    “眼睛賊賊的那個是吧。”王洛傑斷定道,“那個家夥剛才護著我。我能看出來那家夥很重情!”


    “嗯!”


    “最後那個呢?好像對我很敵視啊。莫名其妙的,剛才差點沒忍住揍他!”王洛傑見李寒不說了,追問道。


    “幸好你沒那麽做。”李寒莫名其妙的笑了一聲,“不說他們了。你好好休息下吧。”


    王洛傑定定的看著李寒,語氣突然變得很深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他繞過李寒走到窗邊看著發廊一條街,眼睛裏是深深的凝重。


    發廊一條街早已不複存在,換成了各色廉價的服裝店和醃臢的小飯館。


    那些曾經扭捏軀體的發廊妹們也不知下落如何。


    王洛傑突然想起來那個叫珍珠的女人。


    “李寒,命運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啊!”


    王洛傑看著那些昏黃的燈光,眼睛裏似乎又折射出了曖昧的粉色霓虹。


    “我一直以為所有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卻不知一切早都已經被安排好了,不管我們再怎麽掙紮徘徊,哪怕暫時僥幸逃脫,最後還是會被卷進漩渦。你懂我的意思嗎?”


    李寒搖頭。


    “你懂!”


    王洛傑看著原來屬於紅燈籠發廊的小雜貨店關門打烊,喃喃道:“就像我以為這件事我會做的天衣無縫,然後回到屬於我的世界繼續我的人生一樣。誰曾想我現在又站到了這裏。”


    李寒不知道該說什麽。


    “所以,即使我睡著了,你把我丟在這裏。輾轉之後我們還是會被綁到一起吧!三年生死茫茫都隔絕不開,你覺得呢?”


    李寒緊緊咬著嘴唇,好半天才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好像沒什麽話能說了。”


    “跟我說他們三個吧!”王洛傑拍了拍李寒的肩膀。


    “組織讓我殺了他們。”


    李寒麵無表情。


    ...


    多年以後王洛傑才明白李寒當初那個麵無表情裏隱藏了多少我為魚肉的絕望。


    王洛傑吃驚的往後退了一步,像被人捏緊了脖子一樣尖聲道:“什麽?”


    “組織的秘密絕對不能外泄!組織擔心他們幾個知道,所以要我殺了他們。”


    王洛傑嚇的說不出話了,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並不是李寒,而是一個已經把李寒吃幹淨鑽進李寒身體裏的魔鬼。


    李寒從腰間拔出一把細長的匕首,這把匕首比他在龍觀他們身邊拿的那把更加纖窄。


    “所以你讓他們走?”王洛傑敏銳的捕捉到了關鍵。


    “你想...該死的,你不會是想和那些人同歸於盡吧!”


    李寒看著王洛傑笑了。


    說不出的淒慘。


    “你瘋了?”


    王洛傑急的跳了起來,又像是心裏有鬼一樣四下窺視了一遍,才壓著嗓子說道:“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李寒絕望的看著他,眼睛裏沒有哪怕一絲光明。


    王洛傑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炸開了,他不停的原地打轉,自言自語著。


    李寒就那樣沉默的看著他。


    王洛傑突然停下腳步,他背對著李寒,低下頭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對李寒說一樣。


    “你沒瘋!是我瘋了!我要是不來也就沒有現在的事了!”


    他不等李寒說話,又說道:“命運真的很神奇。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殺了那個死胖子,我也該死的!”


    他像是神經了一樣嘀嘀咕咕著,足足有半個多小時,才鄭重的轉身,臉上又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


    “誰讓我是你哥呢?”


    李寒鼻子翕動了一下。


    王洛傑趕緊死死摟著他,像是生怕自己會失去最後的浮木跌進渦流淹死一樣。


    絕望就如同窗外的黑暗一樣試圖包裹全世界,樓下路邊的路燈掙紮著釋放最後一點光明徒勞的反抗著。


    他們被黑暗包裹著,茫然無措。


    然後兩個人聽到了敲門聲。


    兩個人身子齊的一抖,王洛傑詢問的看著李寒。


    李寒搖了搖頭,把匕首收回腰上。


    他用手搓了下臉,走到門口順手打開了電燈,然後扭開了房門。


    和尚埋著頭咕囔著什麽一頭闖了進來,然後是惡靈。


    龍觀在最後麵看著李寒,給了他一個讀不懂的笑容。


    王洛傑愣了。


    李寒也傻住了。


    和尚徑直走到沙發那裏,把手放到沙發底下摸了下,然後拿出一部手機,又嘀咕道:“果然是掉在這裏了!”


    奇怪的是他拿到手機後並沒有離開,反而大馬金刀的端坐了下來。


    李寒心裏著急,說道:“和尚,你搞什麽?”


    他實在是很擔心。


    他知道組織那些人的效率。


    “你覺得。”


    和尚文雅的扶了扶眼鏡,隨意按了下手機,才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你們死了,組織就會放過我們嗎?”


    李寒感覺耳朵邊上有一個*爆炸了一樣,他隻覺得耳朵發出一陣尖銳的聲響,然後腦子就一直嗡嗡嗡,好像有人在拚命的把人類的思想從他大腦裏擠出來一樣。


    “你...”


    李寒幾乎是把肺腔擠破了才憋出這麽一個字。


    “沒什麽。”和尚倒是非常淡然,像是在談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一樣。


    “剛才走的時候太匆忙,碰巧手機落在這裏了。又碰巧龍觀要我留他電話我就給他打過去了,又碰巧的是開了免提忘了關。”


    機敏如王洛傑也被眼前的變故驚呆了。


    但他反應過來之後卻更加震驚!


    他無法描述自己聽到李寒說那些話時心裏的劇烈鬥爭,他知道這不是演義小說,他根本不能相信眼前這三個人在聽到了那樣一個恐怖詭異的故事之後竟然又回來了!


    “可你們...”


    “李寒,我欠你的在幫你救出王洛傑之後已經還清了!”惡靈停頓了半秒,又強調了一遍,“我們兩清了。”


    然後他看看和尚,和尚似乎在發短信,又看看龍觀,龍觀沒有好臉色的看著王洛傑。


    “但是,我也想讓你嚐嚐欠別人的滋味!”


    “你的工作薪水不低,我需要錢。”


    龍觀簡明扼要。


    李寒身子在顫抖,他一次又一次的看著三個人,嘴唇幾次張開又閉上。


    “組織是怕我們泄露秘密是吧,但是要是我們加入組織呢?”


    和尚似乎搞定了一切,把手機關機了。


    然後他站起來,走到李寒眼前,光學鏡片後的眼睛裏眼神很微妙。


    “李寒,你真的很自私呢!”


    李寒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他隻能看著眼前的四個人。


    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看他。


    誰說命運不是一個輪回呢?


    “你們四個大男人要在這裏玩惺惺相惜我沒意見!”和尚打了個哈欠打亂了五個人的沉默,他徑直走向床邊,說道,“我想好好睡一覺。好像從那次夢遊過後我就沒醒來!”


    惡靈錘了下李寒的肩膀,頗有些得意的說道:“我早就說過,你需要我!”


    李寒緊閉著嘴唇,眼睛也不敢眨。


    王洛傑喃喃自語:“你們一定是瘋了!不,不是瘋了,瘋子也做不出來這種事!你們一定是得了絕症,肯定本來就時日無多了!”


    惡靈對王洛傑翻了個白眼,他看著李寒的手,李寒沒有帶手套,那雙手背簡直...


    李寒向後縮了縮手,龍觀也從那雙手上收回目光,轉而看著李寒的臉,說道:“去找組織吧!”


    李寒看著他。


    “不用說了。”


    龍觀自嘲一般苦笑,“我得了絕症,本來也沒幾天日子了。”


    王洛傑目送李寒出門,又仔細的打量著和尚。


    他自詡跟著自己老爸閱人無數,但在這個文弱書生麵前卻真的看走了眼,和尚怎麽看都隻是一個貌不驚人的書呆子。可那天馬行空般的劫囚計劃,以退為進的釜底抽薪都是他弄出來的。


    可怕。


    和尚本來已經閉上了眼睛,他似乎感受到了王洛傑審視的目光,睜眼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也知道李寒真的那樣做了也沒用是吧。你也知道組織肯定不會放過我們是吧。”


    和尚的語氣又像是變得在問他自己一樣。


    “隻是你知不知道我們會知道這些呢?”


    王洛傑心裏‘咯噔’一下。


    “就他這個花花公子繡花枕頭,你以為他是誰?神探狄仁傑嗎?”龍觀冷笑。目光灼視著王洛傑。


    王洛傑挑了一下眉,他實在不想和這個人鬧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龍觀非要處處針對自己。


    “龍觀你有病吧?”惡靈厭惡的瞪了龍觀一眼,又對王洛傑解釋道,“你別管他,天生賤病!仇富心裏!”


    王洛傑臉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私下裏還是一頭霧水。這個龍觀,實在是一個*煩,倒是這個惡靈一再示好,會不會有什麽目的?


    場麵一時尷尬,王洛傑想找點話題打破這種奇怪的氣氛,但他每次想開口都看到龍觀在那裏冰涼的注視他。


    最後還是躺在床上的和尚率先開口。


    “血月!”


    他吐出這兩個字停了半天,像是在咀嚼其中奧妙一樣,直到所有人都看著他,龍觀已經焦躁不安連王洛傑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時候才慢悠悠繼續說道。


    “李寒這三年來一直叫血月,他成了一個殺人機器,為組織工作。組織及其神秘,李寒隻知道他的頂頭上司叫紅姐是個女人。”


    和尚說到這裏又不說了,其他三個人都麵露思索之色,和尚絕不會平白無故說這些他們已經知道了的廢話。


    他們都在等和尚的下文。


    然後他們就聽到了和尚均勻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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