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翳,像極了和尚的臉色。


    王洛傑他們醒的很早,絲毫沒有宿醉後的昏沉感。


    就像他們醉的奇怪一樣,他們醒的也突兀。


    許藝菲早上才是真的累壞了,一會兒和尚嚷著她聽不懂的話,一會兒龍觀悲涼大笑,不然就是王洛傑盯著自己的手潸然淚下,總之兩個醉鬼沒一個消停的。


    回祥和鎮的車上,許藝菲靠在李寒的腿上,睡的正甜。


    王洛傑就壓著嗓子說道:“你和小菲說下,讓她離臨夢遠點,那個人,不簡單啊!”


    李寒也是滿臉憂色說道:“我知道,我也不想小菲卷到我們的漩渦裏來。”


    王洛傑笑道:“小菲都是我們認定了的,你可要照顧好了。”


    李寒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今天怎麽這麽怪?”


    王洛傑笑罵:“怪什麽?老子羨慕嫉妒!”


    李寒看了看其他三個,沉吟不語。


    許藝菲似乎在做夢,突然冒出來一句:“李寒,你敢跑,看我追上你怎麽收拾你!”


    李寒惡寒。


    許藝菲身子一顫,一下子坐了起來,茫然的揉了揉眼睛,看到李寒,一下子坐到他腿上嗚咽道:“我剛才做噩夢了。嚇死我了!”


    李寒心疼的半摟著她,說道:“沒關係,夢都是反的。”


    許藝菲一下子來了精神,把腳踢到王洛傑腿上,逼他往龍觀那邊讓了讓,才笑嘻嘻道:“我剛才夢到你不知道去哪了,這麽說來應該是我不見了。哈哈,我看你上哪裏找我!”


    李寒就緊握著她的手,說道:“那我就不給你機會跑!”


    許藝菲紅了臉,靠在李寒懷裏,還不忘逞能:“哼,我要是想跑,誰都攔不住!”


    李寒捧著她的臉,深情道:“那你就別跑嘛!”


    許藝菲凝視李寒的眼,那雙不論看起來多麽愉快都掩飾不住最深處那淡淡憂傷的眸子。


    “唉,”許藝菲歎了一口氣,“李寒,你受過多少苦啊!”


    王洛傑也不偷樂了,鄭重道:“那以後,你就替我們好好照顧他吧!”


    李寒臉色一動,說道:“你發什麽羊癲瘋?”


    許藝菲臉貼著李寒的臉,柔聲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王洛傑看著他們兩個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的眼神很怪異,一種淒涼悲苦被無限放大。似乎李寒隻在享受美好,所有的罪惡醜陋都要他來承擔。


    天色越來越昏暗了,六月裏要麽狂風暴雨,要麽豔陽高照,像現在這樣壓抑的,山雨欲來的令人心悶的是不是很少見?


    李寒看著許藝菲不舍的回家,心裏突然起了一種古怪的念頭,似乎再也不可能見到她了。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強烈,讓他的胃發瘋一樣抽搐起來,李寒臉色慘白,悶哼著倒在地上。


    “李寒!”許藝菲尖叫著跑過來,臉上掛滿了淚水。


    李寒大口大口喘息著,勉強笑道:“對不起,突然不舍得你了。”


    王洛傑臉色難看,和尚看了看他,低下頭苦笑了一聲。這個少年像是有某種洞察術一樣,和王洛傑一樣看著李寒,像是看小醜一樣。


    許藝菲胡亂的抹了一把臉,又氣又笑道:“你這個笨蛋,不是你說的下午就回來找我嗎?”


    李寒站起來,身子還有些微微搖晃說道:“好啦!笨蛋,你快點回去吧!不然,你爸爸都有可能放狗來咬我啦!”


    許藝菲不放心的看著李寒。


    李寒故作輕鬆道:“哎呀!就隻是一上午不見而已啦!”


    王洛傑上前兩步說道:“你放心,有我們在,李寒不會有事的!”


    他語氣堅決,可字裏行間卻充滿了*味。


    龍觀,惡靈,和尚都鄭重點頭。


    他們四個人動作一致,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這五個人似乎被一根看不見的繩索緊緊係到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許藝菲遲疑幾秒,李寒就把她摟進懷裏笑道:“聽話嘛!”


    許藝菲貪婪的靠在他懷裏,笑道:“我不想出來了。”


    李寒說道:“乖,我們有事要去做。”


    許藝菲一下子跑到大門口,嘿嘿笑道:“你要早點回來哦!”


    李寒點頭。


    送走許藝菲後王洛傑凶惡的瞪了李寒一眼,李寒不明所以笑道:“你幹嘛?這麽大的情緒?”


    “他們三個!”王洛傑指著和尚咆哮,“他們三個是為了什麽才落到這步田地!你再看看你自己,你他媽在幹什麽?”


    眼見著李寒低下頭不答話,王洛傑氣不打一出來三兩步到了李寒身前抬腳就要踹出去,龍觀拽著他把他拉回來,揪著他的領子吼道:“你他媽自己貪生怕死就給我滾!少把我們算進去!”


    王洛傑憤怒的掙脫開,惡狠狠盯著李寒,嘶聲道:“你就玩兒吧!早晚有一天把我玩死了你就高興了!”


    “血月!”那三扇大門交匯處站著一個幹瘦的像猴子一樣的老頭。


    這老頭穿著墨藍色的中山裝,和祥和鎮上的農民沒有二樣。


    這是組織的總部,這個老頭就在這裏等他們。


    王洛傑走在最前麵,臉上波瀾不驚,微微頷首微笑道:“是血月。”


    那個老頭平靜的看著王洛傑,咧嘴一笑,左手閃電般捏住王洛傑的脖子。


    李寒四人大怒,王洛傑揮手止住他們,看著老頭淡淡道:“血刃?”


    老頭的笑聲幹澀而尖銳,像鐵釘刮黑板一樣讓人難受:“沒錯!我是血刃!”


    王洛傑問道:“為什麽在這裏?”


    血刃鬆手,雙手負在身後不屑道:“吾主讓我親自迎接血月,嘿嘿,血月好大的麵子!號稱任務從未失敗過,竟然還能殺了郭臨,嘖嘖!”


    李寒神色微變,禁不住問道:“郭臨是誰?”


    血刃驚訝的看了他一眼,看到李寒臉上的不解之色不像是作假,不禁失聲道:“你們不知道郭臨是誰?”


    王洛傑說道:“小子們的確不知。”


    血刃嘖嘖稱奇,又憤憤不平道:“我血刃組前前後後十五次刺殺郭臨都失敗,還折了不少人手,沒想到你們幾個毛孩子竟然能殺了郭臨!無怪吾主對你們另眼相看啊!”


    王洛傑五個人麵麵相覷,看來郭臨並不是一個普通人啊!


    王洛傑想的更多,眉毛又不禁狠狠蹙起。


    血刃抱怨了一陣,又像是自嘲似的說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原來我還不忿吾主的不公,現在看來,血月的確是一把尖刀啊!”


    他指著王洛傑五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你們跟我來吧!吾主要讓我們給你們上一堂課!”


    王洛傑五人不敢遲疑,跟在血刃身後,接連進了好幾間石屋後,才來到一處寬敞的大廳。一看到大廳裏或坐或站的數十人,王洛傑五人的臉色變得比雪還要白!


    他們一直以為,組織裏知道他們存在的人不超過十個人!


    可現在...


    血刃走到右邊那坐著的四個人中間一張空著的椅子坐下,對王洛傑說道:“在這裏的都是組織的精髓,原先你們沒有資格知道,但這次任務後,你們血月組也勉強有資格加入了。”


    似乎與那五個人相對,左麵也坐著四個人,王洛傑等人見過的瞎子和瘋子都坐在那裏。


    血刃滿意的看著王洛傑五個人驚駭的表情說道:“組織外部都是單線聯係,這樣就算是某個人失手也不會對組織本身造成太大傷害!隻有真正的組織高層才有資格了解組織的全部存在!很高興組織高層又要注入新鮮血液了!”他果然又難聽的笑了幾聲。


    其他坐著的八個人可沒人笑,他們都好奇的打量著五個人。


    血刃恐怖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石廳,他笑夠了之後,才站起來,指著他左手邊第一個人說道:“這個老家夥叫血夜,是組織裏資格最老的血夜組的組長!”


    血夜看起來比血刃還要老,整個人就像脫了水的橘子皮一樣。


    “這個是血殺!”血殺倒是三十幾歲的樣子,長的眉清目秀,看到王洛傑他們微笑著和善的點頭。


    “血手!”血刃指著自己右手邊第一個人,手指微微發抖,“一個變態!”


    血手一直盯著自己的雙手,像看熱戀中的愛人一樣。


    王洛傑微微哆嗦了一下。


    “血魔!”血刃的聲音都抖了兩下,“不要惹她,任何時候。”


    血魔媚態白生的笑了下,傾城傾國。


    血魔竟然是個20多歲的妙齡女子!她長的媚態天生,柳眉鳳眼,顧盼間流光婉轉,回眸裏百媚叢生。


    這樣一個絕代佳人居然大大方方的坐在一堆殺人魔頭中間,而且看起來,其他人對她忌憚異常的樣子。


    血刃指完了自己這邊的人,以不屑的口吻隨意指了指對麵幾個坐著的人,說道:“從左到右,依次是瘋子,瞎子,夢魘,渴血。空著的位置是那個叛徒紅姐的!”


    王洛傑心中一震,臉上卻不動聲色道:“紅姐怎麽是叛徒?”


    血刃不耐煩道:“你哪來那麽多廢話!吾主說了讓你們加入組織高層,那渴血那裏的所有資料你們都可以去看!自己翻去!不要問我!”


    王洛傑小心的賠了個不是。


    血刃拍了拍手,那站在外緣的兩個人就出去了,不一會兒,兩個人抬著一個昏迷的人進來了。


    兩個人把那個昏迷的人隨意扔在地上,然後向坐著的九個人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血刃陰森的笑了笑,滿臉都是瘋狂的嗜血的表情!


    “王洛傑,你是血月組的組長!你選一個人來行刑吧!”


    王洛傑一怔說道:“我是血月組的組長,就是我吧!”


    他不等李寒等人反對,摸出腰間狹長的冷豔,就要殺了躺在地上,素不相識的那個人。


    他當然知道這時候不能心慈手軟,在這些殺人像喝水吃飯一樣尋常的魔鬼中間,他稍稍猶豫一下就會給自己和身邊的人帶來滅頂之災。


    血刃搖頭,陰笑道:“哪有這麽簡單?這個人是紅姐的人,背叛了組織,背叛了吾主!吾主說要對他淩遲!割他360刀,隻能多,不能少!”


    說道這裏,他可惜的搖搖頭,說道:“本來是720刀的,可吾主念你們從沒執行過家法!所以隻好減了他的痛苦,要是讓我們這些前輩來的話,嘖嘖!”


    血手看著王洛傑慘白的臉和顫抖的手,冷笑道:“你不敢嗎?”


    王洛傑閉著眼睛,顫聲道:“我,我的確沒做過!”


    血手獰笑,威脅道:“知道我為什麽叫血手嗎?如果,你不敢執行家法,那就證明你對吾主不忠誠,那血月就沒必要存在了!那我會用你們的身體告訴你為什麽我叫血手!”


    李寒走到王洛傑前麵,鎮定道:“我是血月的發起者,我來執行家法!”


    血魔丹唇微啟,輕輕道:“滾!”


    血殺冷笑道:“執行家法的人才能和我們平起平坐,你是什麽東西!”


    和尚攔住衝動的龍觀,龍觀臉色難看,雙眼要噴出火來。王洛傑深呼吸,說道:“李寒回來,我來執行!”


    血魔冷笑,她好像從眼前這幾個弱不禁風的少年身上看到了另一群偉岸的身影。


    王洛傑換了一把薄如紙的冷豔,原本幹燥穩定的手微微顫抖,手心全是汗液。


    那個人倒在他身前數步遠,人事不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麟俠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朝流暮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朝流暮墜並收藏麟俠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