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二月了,南國都有了幾分蕭瑟。


    李寒的穿著打扮終於不顯得那麽另類了。


    他耳裏塞著耳機,重金屬,節奏感強烈的噪音似乎隔著三條街都能聽到。


    是中午時候,太陽慵懶一如李寒陰冷的心。


    他歪著腦袋斜視太陽,陽光透過睫毛在他眼中現出彩虹的絢爛。


    他掰了掰手指,骨節亂響。


    開始有零星的學生從學校出來,李寒嘴角不自覺的泛起笑,漸漸一發不可收拾。笑中帶苦,苦味浸透了他的全身,像他黑色的襯衫,讓人敬而遠之退避三舍。


    他的眼被人從身後捂住,許藝菲壓著嗓子也很容易分辨的聲音穿過耳機,灌進他的耳朵。


    “不許動,老實交代,有沒有想你女朋友啊。”


    “有啊。”


    李寒轉過身子,順勢把她抱緊,勒的她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怎麽了?”許藝菲做賊一樣的四下打量,確認沒人看到後才紅著臉問道。


    李寒不說話,笑的越來越苦澀。


    “李寒?”許藝菲掙脫他,輕輕撫過他的嘴角,“出什麽事了嗎?”


    “歸夢死了。”李寒嘴角抽搐,眼裏全是悔恨和自責。


    許藝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呐呐道:“歸夢姐姐?怎麽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李寒扯下耳機,瘋狂的甩亂頭發,“我真恨我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真沒用!”


    許藝菲抱著他心疼道:“李寒你別想那麽多,誰也想不到歸夢姐姐會出事的。別難過了。易水哥哥…他…”


    “我就是放心不下他。”李寒深深歎息,“他那種性格注定了會把一切都埋在心底,我怕他承受不住。”


    “你要去看他嗎?”許藝菲看著李寒,他黑色眸子裏的焦急和不安讓她心中陣陣難過。


    “不,我隻能看著。”李寒徒勞的糾扯頭發,“易水的高傲決定他容不得半點同情,我隻能默默為他祈禱。可是我真的怕他受不了啊!他是那麽的孤獨,這麽久以來,隻有歸夢走進了他的心,我害怕我怕他會真的從此一蹶不振!”


    許藝菲看著李寒痛苦的蹲下,抱著頭像一隻受傷的小狗,又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方向。


    “小菲。”


    龍觀大老遠的就喊道,他似乎比以前更活躍了,完全可以用朝氣蓬勃來形容。


    他身上散發的熱量足以驅趕南國幹冷的寒冬。


    許藝菲應了一聲,心神全放在李寒身上。


    “怎麽了?”龍觀跑過來,看到李寒,臉色陰了幾分,“又打翻醋壇子了?”


    “不是,是歸夢姐姐出事了。”許藝菲沒有心情開玩笑,蹲在李寒身邊,輕聲安慰道,“李寒別難過了,易水哥哥會走出來的,他不是這麽容易就會被擊倒的!他不是最厲害的嗎?”


    龍觀摸了摸頭發不解道:“你們兩個打什麽啞謎啊?歸夢和易水吵架了?”


    “不是,哎呀你閉嘴好不好!”許藝菲不滿了。


    龍觀訕笑道:“我什麽都沒弄明白,又怎麽招著你了。”


    李寒站起來靜靜道:“歸夢死了。”


    “死…死了?”龍觀吃驚不小,“你是說,歸夢死了?”


    李寒重重點頭:“我擔心…”


    “你擔心易水受不住打擊?”龍觀冷靜下來,“你別小看易水,他不是你這樣優柔寡斷的人!”


    “那你不了解他。那是因為沒人讓他有資格敞開心扉!”李寒反駁。


    龍觀擺手說道:“我不和你爭,有件事我告訴你,王洛傑的電話好久都打不通了。”


    “沒事。”李寒想想,“我哥那個人穩重的很,而且惡靈也在不會有事。再說還有逍遙和星隱嘛。”


    “你打算去找易水嗎?”龍觀問道。


    李寒搖搖頭,伸手牽住許藝菲:“我不能讓易水的悲劇再次上演。”


    龍觀眼神複雜。他又想起來那天,許藝菲出手招式的不可思議,他和李寒兩個人加起來都不可能是這位姑奶奶的對手啊。


    “夢拓,你有逍遙他們的消息嗎?”李寒停下休息,劇烈喘息。


    “最近沒和他們聯係,怎麽?”夢拓雙手環抱胸前,看向李寒的眼神裏有讚許,有期待。


    “沒什麽,隻是好久沒聯係王洛傑他們了。”李寒胡亂揩了把額頭的汗,不在意道。


    “以後把手機給我。”夢拓皺眉命令道,“除了和龍觀,小菲聯係外,嚴禁和其他人聯係。”


    李寒不快的皺了下眉毛:“為什麽?”


    “為了你們將來能活下來!”夢拓嚴厲道,“我真搞不明白,你們幾個大男人真的有那麽多說不完的話?你擔心的什麽?整日裏患得患失,你就這麽點出息?”


    李寒從兜裏掏出手機;“給你就是,廢話那麽多。”


    夢拓隱晦的挑了下眉。


    “好了我可以繼續了。”李寒晃了晃脖子,“再訓練一個小時,就要去接小菲了。”


    夢拓微笑,看著躍躍欲試的李寒:“昨天教你的搏殺技你都記住了?”


    李寒身子半躬,整個人氣勢瞬間改變。


    夢拓滿意的點頭:“有點樣子。”


    李寒左腳踮了踮,猛的拔地而起,雙手直探夢拓周身要害。


    夢拓站在那裏不動如山,李寒打在他身上就像撓癢癢。夢拓迅捷的一個側踢,正中李寒胸口,李寒直接摔飛了出去。


    “無恥。”李寒爬起來破口大罵。


    “你自己力量不足,反應不快,被我踢飛有什麽好抱怨的。”夢拓居然和顏悅色的解釋。


    看李寒在那裏揉著胸口不說話夢拓又說道:“你的心態才是最大的死穴。你沒有殺我的欲望,隻是單純的模仿我教給你的東西,你缺少一種必殺的決心。魚死網破,你死我亡。”


    “我是個人不是機器。”李寒撇撇嘴,“再說你沒有觸犯我的底線,我沒必要和你不死不休。”


    “你這樣想會吃虧的。”夢拓語重心長,“很多人會在你沒有察覺到他的獠牙之前,就把你吃的骨頭都不剩!”


    “你想太多了。”李寒不在意道,“現在都什麽時代了,哪有那麽多見不得光的東西。”


    “起碼。”夢拓鄭重,“我們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李寒有些不自在:“我知道了。”


    “你還太年輕,沒經曆人心險惡。”就在李寒快要出門的時候,夢拓在他身後平靜道,“這樣害的不僅僅是你自己。”


    “若單論人心,我想我比你稍有資格評論吧。”李寒大有深意的說道,“你認識我不隻一年了,我做過些什麽,你該很清楚才是。”


    他這句話無異於說明他似乎知道了些什麽,但是又沒有說破,似乎在有些提醒夢拓自己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單純可欺。


    “正因為我了解你,所以我才提醒你,你過於婦人之仁了。”


    李寒在街上隨性遊蕩,說起來來了這麽久,除了和小菲逛過一次街之外,他一直都是三點一線的日子。


    早上送小菲上學校,下午接她回來,周而複始。


    龍觀都笑他小心過頭了,可他有什麽辦法?臨夢的教訓才過去,歸夢已經出事了。他不想小菲也陷進去,這就是他們這個世界的悲哀吧。


    甩了甩頭發,劉海傾斜胡亂遮住了眼,李寒微微苦澀。


    又想起了易水。


    這是條小路,兩個小區中間夾雜的寬不過半米的小巷子,就算是大白天也見不到半點陽光,從這裏到許藝菲的學校會少走將近三十分鍾的路,對李寒而言,三十分鍾是非常奢侈的。


    因為陰暗和隱蔽,這裏平時沒什麽人經過,但是李寒特別喜歡這種環境,這樣人為製造的黑暗死角最適合他這種見不得光的人生存。


    他對於這類地方有種聖地般的崇敬,當然李寒從沒帶許藝菲走過,他怕許藝菲哪天想起了,自己走這樣的死路會出事。


    不小心撞到了路人,李寒歉意的和人家說抱歉。他心事重重,滿腦子都是千裏之外易水的情況,大腦近於空白狀態。


    就在李寒說完道歉,從那個中年男人身邊走過的瞬間,那個男人低著的頭,一直行色匆匆的臉上露出強烈的殺機。


    借著錯身而過的不到一秒的時間,一把雪亮的匕首蛇般刺向李寒。


    李寒毫無知覺,匕首割裂衣帛,已經感受到了肉體的溫熱。


    李寒原本垂著的手習慣性的要扣到褲兜裏,手指觸到了刀背的冰冷。李寒笑容一僵,身子向一邊讓了半步,匕首在他腹部帶出一道長長的劃痕,鮮血瞬間泉湧。


    避開要害,李寒眼睛一下子紅了,雙手去摸腰間的毒牙,長期受虐般的嚴酷訓練給了他燈塔一般的直覺。


    他向左讓了一步,寬背厚刃的那一柄毒牙已經擋了出去。


    “咦。”一個男人的疑惑聲傳來。


    李寒顧不得細想,他現在全部心神都在學校等他的許藝菲身上。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把他夾在中間,李寒側身站著,心裏的焦急全部化為衝動和焦躁。


    他身子略略一矮,細長彎曲的毒牙極速刺向身前那個男人。那個男人顯然沒料到李寒的實力提升的這麽恐怖,他凝神以待,眼神清冷。


    李寒嘴角泛起死亡的微笑,匕首半路變招,直接刺向那男人的心髒,那男人嘴角不屑揮刀擋下,李寒卻突然卸去匕首上的力道,那男人始料不及,匕首已經全部沒進李寒身體。


    李寒曲肘環繞那男人脖子一圈,匕首從他腦後刺了進去!


    來不及做出抵抗,李寒原地起跳,避開腰上要害,大腿被身後那人狠狠刺透。


    那人對同伴的死沒有絲毫感覺,隻是冷靜的看著李寒。眼中沒有絲毫屬於人類的感情。


    李寒摔倒在地,忍不住低低*。他掙紮著站起來,嗜血的舔了舔嘴唇,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幾次和人正麵生死相博,不同於和夢拓的訓練,也和任務時不一樣。


    他興奮的微微顫抖,全身的細胞都在跳動。


    他已經不知不覺間開始喜歡這種生死一線間的快感,當死亡來的如此猛烈,撲麵而來的血腥氣似乎才能提醒他他還活著。


    那人眼睛在李寒的腹部和腿上一掃,無聲無息的慢慢上前,他的步伐很奇怪,忽左忽右讓人猜不出他下一步會落在哪裏。


    李寒不去看他的落腳點,以免牽涉心神陷入被動。受傷的腿傳來陣陣劇痛,讓他大腦格外清醒。他左手又在腰上摸出一把毒牙,漆黑如墨的匕首泛著點點涼意。


    那人突然加速,匕首沒有絲毫花哨的直接刺向李寒心髒,李寒瞳孔一縮,匕首格開還來不及趁勢反擊就被那人一記手刀砍掉了右手的毒牙。李寒身子踉蹌了一下,那人借勢一拳重重擊在李寒腹部傷口!


    李寒痛的呼吸都要斷了,他右手抓住那人出拳的左手,大力湧出,五根指骨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身子向右讓開,左手兩把匕首甩出一把,右手抓住狠狠刺向那人心髒!


    同歸於盡!


    那人向後退了一步,李寒趕上,迎著他手上的利刃匕首堪堪割破他的喉嚨。


    那人摸了摸脖子上的鮮血,不發一言又撲了上來,他的招數一下子變得刁鑽狠毒,完全不顧自身安危,李寒被激起了血性,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卻越來越興奮。


    兩個人在這裏舍命相拚,李寒心裏的擔憂越來越強烈。手下的準度越來越弱,又一次刺偏之後,李寒左手臂被那人刺中,匕首摔落發出‘叮啷’一聲脆響。


    那人身上的傷口並不比李寒少,他冷冷的看著李寒突然說道:“你的心亂了。”


    他呆板的臉上顯出惺惺相惜的表情,但也隻是眨眼間的事,馬上被木然和眼裏的殺氣替代。


    李寒不甘的跪倒,雙手暴躁的捶著地麵。


    等了一會兒不見匕首落下,李寒不禁疑惑抬頭,那人已經圓睜雙眼死在那裏,心口插著兩把匕首。


    “李寒!”


    李寒打了個哆嗦,扶著牆壁站起來回頭露出微笑。


    還沒說話又被許藝菲撲倒了。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李寒安慰哭的昏天黑地的許藝菲。


    許藝菲在李寒身上摸索:“疼不疼啊,怎麽這麽多傷口啊!”


    “沒事的都不礙事!”李寒蒼白的笑,“別擔心就是有點疼而已,沒事的!”


    許藝菲半信半疑:“真的嗎?對了這些人都是誰啊,為什麽要殺你啊!”


    李寒說不出話來了,他模棱兩可道:“他們…他們和我們有仇啊!歸夢也有可能是被他們害的!”


    “哦。”許藝菲也不知道明不明白李寒的意思,在那裏裝模作樣的點頭,“那他們就該死。”


    李寒嘴上在笑,心裏卻苦澀,許藝菲本該是天真善良的天使,和他在一起,卻…


    夢拓,龍觀和布衣走了過來。


    夢拓熟練的檢查了下兩個人的傷口,眼皮都懶得看李寒:“我教你的全讓你糟蹋了,你完全可以不受傷就解決掉他們兩個,兩個血夜組的而已。”


    “我趕時間。”李寒隱晦道。


    夢拓,布衣,龍觀都看向許藝菲。


    許藝菲渾然不覺,賴在李寒身上說道:“你是不是怕有人欺負我啊!”


    李寒捏捏她的鼻子:“以後我去教室門口接你好不好,你告訴我你最後一節課在哪上,然後就在教室等我。”


    “哎呀!”許藝菲不高興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李寒哄她:“可是我不放心啊!你想想你要是被他們搶走了,我上哪裏找你去。”


    “那好吧!”許藝菲煞有其事的鄭重道,“本姑娘就委屈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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