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沒辦法回答和尚的問題,他隻猶豫了三秒,和尚就洞察了他的想法。說道:“行了,我知道了。”


    他臉上的表情很冷漠,那種冷漠是從骨子裏透露出來的。像是寒冰凝成的針,如火刺激著書生。


    “你小子那是什麽表情。”書生皺眉,事情鬧到這一步是他萬萬不想看到的。現在嫌隙已生,在想消除可是千難萬難了。


    和尚慢條斯理的站起來,輕輕撣了撣衣服,好像沾上了什麽塵土一般。他就保持這種態度看著書生,說道:“青衣先生,看來我是該回有鳳來儀了嗎?”


    書生心中一凜,和尚竟然連這一茬都搬了出來。當初還是他親自把和尚送給紅袍當徒弟的,和尚繼承了紅袍的衣缽之後自然應該名正言順的回到有鳳來儀,隻不過紅袍突然暴斃,和尚連他皮毛都沒精通,他也才以此為借口留在血月。


    這件事隻有寥寥幾個人才知道,現在和尚公然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可見他已經是到了臨界點了。夜月也曾不止一次對和尚的身份抱有微詞,每每都被自己彈壓下來了,可真要鬧到那一步,那兩個人是絕對不會容許血月帶著對麒麟閣的敵意離開的。


    “哼!區區螻蟻也敢口出狂言,先活著走出這裏再大放厥詞吧!”玉玨冷笑。


    “住口!我讓你說話了嗎?”書生勃然大怒,他儒雅白淨的麵龐瞬間罩上一層青氣,雙眼瞪得像是隨時會鼓出來,鼻孔快速翕動著,就差忍不住出手教訓玉玨了。


    玉玨顯然也沒有想到書生會為了幾個外人這麽大動肝火,一時間不知所措,他局促不安的張口結舌:“青衣…青衣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


    “滾!”書生有史以來第一次爆了粗口,倒不是因為血月,更多的是因為玉玨實在是太嬌縱。他縱使身為青衣不教訓他,作為玉玨的舅舅也不可能繼續容忍玉玨再這樣胡作非為。


    玉玨今後是要常駐麒麟閣的,不趁現在殺一下他的威風,恐怕到時候他連夢拓都不會放在眼裏。


    玉玨愣住了,臉上陣青陣白,他萬沒有想到書生竟然會發這麽大的火,前所未有的羞辱感讓他一下子麵紅耳赤,下不來台。更何況還當著一些晚輩,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要讓他感到恥辱。


    他拳頭捏緊了,憤怒的渾身發抖,青衣說道:“怎麽?你還想和我動手嗎?那你不妨試試,我倒想看看你在淩煙閣學到了什麽真本事!”


    玉玨當然不敢跟書生動手,這件事要是傳回玉家知道他這麽無禮肯定會被家法活活打死。況且他也自知絕非書生對手,青衣紅袍,銷魂奪命。


    玉玨從桌子上下來,對冷梟說道:“我們走。”


    他又對許藝菲說道:“玉翡,跟我走。”


    王洛傑說道:“玉玨你未免也太看不起血月了,要人都要到我們家裏了!過於欺主了吧。”


    “玉翡是我妹妹!我就這一個妹妹!”玉玨吼道,“我要帶我妹妹走還需要經過你們這些外人同意嗎?”


    王洛傑一下子語塞了,許藝菲和李寒誰都知道兩個人是一對但是說到底他們也就隻是情侶關係,不同於王洛傑自己,他可是和闌若有了夫妻之名的。他們好像真沒有什麽名義阻止玉玨。


    “丫頭,你要跟玉玨回去嗎?”書生直接問許藝菲。


    在場諸人隻有他有這個資格幹預這件事了,而且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引發的連鎖反應可是不可控的。


    玉玨還是看著許藝菲。


    許藝菲默默從李寒懷裏出來,亦步亦趨的走到玉玨旁邊,抱著他哭道:“哥哥,我好想你,爸爸走了之後我就一直想去找你的。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了,你不要凶我好不好,我還是原來的小翡呀,你原來從來不會吼我的。你這個樣子我好害怕。”


    玉玨先前的所有憤怒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隻是輕輕拍著許藝菲的背,柔聲道:“丫頭別怕,哥哥在的。”


    他的眼睛柔的像是春天萬物複蘇之際被清風撫摸過的湖水,深邃的又像是井。他手上動作就像掠過湖麵的風,仿若柳絮。沒人能把這樣溫柔的一個人和幾分鍾之前那個霸道不可理喻的玉玨聯係到一起。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人格竟然是同一個人。


    許藝菲哭腫了眼,玉玨輕輕刮了她鼻子一下,嘴角蕩漾著讓人迷醉的微笑。他的笑容如此和煦,手上動作如此輕柔好像許藝菲是一朵雪花,動作稍大就會融化一樣。他整個人都化成了一層光罩,把許藝菲裹在其中像繈褓保護著孩子,他的眉眼四肢全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膚都隨時再為許藝菲待命,他整個人存在的意義都隻是為了保護懷裏哭紅了眼的少女。


    王洛傑不得不承認,即使是李寒,也從來沒有像玉玨現在這樣溫柔過。麵對許藝菲,玉玨像是捧著稀世珍寶一般,連大氣都不敢出。他的眉眼化為了春水,而許藝菲在他身邊,哪怕是天崩地裂都不會輕蹙眉。


    許藝菲臉上還掛著淚,玉玨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丫頭聽話,哥哥帶你回家好不好。”


    許藝菲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忙不迭道:“哥哥,我不回去。求求你了,我不回去。”


    她眼淚汩汩而下,玉玨捧著她的臉,有些無奈,但終究還是說道:“丫頭,那我給你三天時間好吧,三天過後我來接你。要是到時候你在不聽話,我隻能回家叫家裏長輩來咯。”


    他心裏明明已經極為不滿,他最受不了別人違抗他的旨意,但是麵對許藝菲,他滿腔怒火卻沒有一絲辦法發泄,他替許藝菲揩幹淨眼淚,又輕輕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小聲道:“丫頭,你已經長大了,不是原來那個喜歡跟在我身後奶聲奶氣的愛哭鬼了。哥哥回來了,哥哥以後都不會離開你了。”


    許藝菲哽咽著點頭,玉玨鬆開她,展顏一笑:“好啦,你還真把自己當小孩子啦!別哭啦,哥哥在給你三天時間,到時候你一定要跟我走哦。”


    玉玨看著書生,說道:“青衣大人,那晚輩就先告辭了。明日我會專門去向您道歉。”


    書生揮了揮手,他也很無奈。玉玨寵許藝菲已經到了一種病態,當年他們還在玉家的時候玉玨就不知道因為他妹妹挨了多少揍。後來到了麒麟閣更甚,閣內隻要有一個人非議許藝菲一句,玉玨就會跟人拔刀拚命。許藝菲要是在哪裏跌了一下,他都會把許藝菲跌倒的地方砸個坑!


    這麽多年過去,看來他是一點都沒變。現在一回來才發現自己供了二十幾年的珍寶被人搶走了,不瘋才怪。


    玉玨向冷梟使了個眼色,冷梟看著龍觀,他也察覺出龍觀絕非凡人,龍觀邊上站著易水,兩人都看著冷梟。


    冷梟說道:“下次膽敢再對玉玨大人無禮我就殺了你。”


    龍觀這輩子不知道聽到多少次這種威脅,雖然冷梟實力強悍,但他才不會在乎這些,更不可能就被冷梟一句話嚇住。


    冷梟經過許藝菲身邊時,停下看著她笑道:“玉姑娘,沒想到再見麵竟然是這種情況…”


    他幾次三番欲言又止,玉翡跟他是有媒妁之言的。還是老閣主親自定的,他自己對玉翡也是傾慕有加,當年若不是玉玨怕他和許藝菲朝夕相處有失體統帶他去了淩煙閣恐怕他和玉翡的婚事也已經辦完了。


    冷梟隻是覺得玉翡和他分開太久才難免有些生疏,畢竟那時候他們可是麒麟閣有名的金童玉女。


    “冷梟哥哥。”許藝菲低著頭小聲喊了一聲,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冷梟輕笑了一下,說道:“我已經好多年沒聽到這四個字了。”


    他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血月五個人滿含敵視的目光全都投了過來,冷梟笑了笑。


    他跟上玉玨,兩個人徑直離開了。


    正主是走了,可爛攤子還得要人來收拾。書生看著七步,七步看著書生,兩個心裏都明白,血月這次是很難解開這個疙瘩了。


    果然,玉玨才剛走,王洛傑就對窮奇說道:“真不好意思,本來是想請你吃飯的,沒想到竟然節外生枝。看來隻有等將來看有沒有機會了,你也看到了,我們還有事情處理,就不留你了。”


    王洛傑說的是將來,而不是下次。窮奇笑著附和了兩句,巴不得馬上走。他站起來說道:“反正我是吃飽了,剛才也隻顧著吃了,吃飽喝足那我就先走了。”


    “和尚,去送送他。”


    和尚送走窮奇回來後,許藝菲已經回到了李寒身邊,看著李寒。李寒也看著她,率先說道:“你哥哥對你好的我都吃醋了。”


    許藝菲垂下頭,語氣也多了一絲悵惘:“可是我卻沒有聽他的話。”


    她像是知道血月要做什麽一樣,抬起頭堅定的看著李寒,說道:“李寒,我跟定你了!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一直跟著你的。我要嫁給你,我是你的人,誰都改變不了這件事!”


    王洛傑走過來笑著揉了下許藝菲的馬尾辮,說道:“小菲真聰明,知道李寒這家夥靠不住吧。他就是個膽小鬼。關鍵時刻是不是還是要靠你帥氣英俊的大哥才行。”


    三個人竟然無視掉了七步和書生,但是兩個人都知道,現在越是平靜,就證明血月早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果然,王洛傑笑容可掬的看著和尚,問道:“你去聯係惡靈?”


    和尚回道:“沒問題,上次他回來的時候我就跟他說過叫他備著手機了,就是為了現在這樣的事情。”


    王洛傑還是一臉笑容,又對龍觀說道:“你去收拾東西吧。隻要拿我們自己的就好了。”


    龍觀馬上回了房間。


    七步忍不住說道:“你們這是要幹嘛?”


    王洛傑還在笑,隻不過眼裏卻沒有一點笑意:“我們在收拾行李滾蛋啊。”


    他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直,語氣平淡的像是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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