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二日,佟姨娘早起請安,侍候完太太早膳,沒看見賈成仁,聽說這兩天不舒服,朝廷上告假,在家休養,佟姨娘竊喜,賈成仁頭上挨了一下,估摸著是輕微腦震蕩,又可以消停一陣子。


    意外小鸞過上房來,臉色有點灰白,給太太請安問好畢,束手站在一旁,和鄒姨娘和佟姨娘分立兩側。


    王氏瞧著她的臉,關切地道:“我瞧你氣色不好,還是回去歇著吧,我這沒事不用過來了。”


    小鸞恭敬低聲道:“謝太□□典,小鸞身子大好了。”


    小鸞自小月後性情大變,整個人沉靜了不少,沒了張揚和銳利,她的屋子賈三爺共總沒去過幾次,她小月後,盼著賈三爺慰藉,賈三爺卻躲著,大概當時景象受了刺激。


    王氏對身邊的大丫鬟道:“去告訴大廚房,鸞姑娘小產傷了身子,燉些上好的補品,銀錢從我賬上出。”


    小鸞感激地望著王氏,杏目潮潮的,聲兒有點哽咽,道:“謝太太。”


    佟姨娘雖平素與她不睦,但物傷其類,看著可憐,暗罵賈成仁這畜生。


    王氏用過早膳,要出門應酬,裝扮好了,嫻姐和惠姐一同過上房來。


    惠姐見自己母親在,飛快瞅一眼她,眼睛轉向別處,眼底的輕蔑沒了,有幾分顧忌,知道母親不是好惹的,脾氣上來,不管不顧,不留情麵。


    佟姨娘看惠姐臉上抹得紅紅白白,豔若桃李,隻是少了一分清純。嫻姐依舊淡妝,佟姨娘看著更覺舒服一些。


    蔡邑伯孫家的事尚未定妥,這一二日等王婆的準信,王氏怕惠姐起疑,出門應酬依舊帶上惠姐,麵上做足了戲份,和惠姐兩下裏湊一塊,母慈女孝,不明真相的,還真心佩服太太的賢德。


    送王氏母女出門。


    佟姨娘往回走,和鄒姨娘在岔路分了手。


    過了紫竹苑,遠遠看是大房的姚姨娘,她也同時看見佟姨娘,趕著上前親熱地喚道:“妹妹,有日子沒見。”


    佟姨娘站住腳,姚姨娘近前,佟氏看她滿麵春風,微笑道:“姐姐有喜事?”


    姚姨娘難掩興奮,小聲道:“妹妹,我家容姐的婚事定了。”


    佟姨娘問:“還是先前你說的那家?”


    姚姨娘眉眼皆是笑,道:“可不是,她嫡母也同意了。”


    佟氏羨慕地道:“你家容姐終身有靠了,恭喜姐姐。”


    姚姨娘笑容不減,道:“雖小門小戶,可是正頭夫妻,公婆老實,雖不似我賈府富足,吃穿盡夠了。”


    佟姨娘笑道:“我家惠姐若能嫁到這樣的夫婿,我就知足了。”


    姚姨娘瞅瞅左右,無人經過,附耳小聲道:“我前兒恍惚聽我們太太說了一句,你太太好像有意把惠姐許配蔡邑伯孫家,不知是不是真的。”


    蔡邑伯孫家,佟姨娘心裏畫魂,侯爵府,這般好的家事,嫻姐恁不嫁,王氏偏疼惠姐,好人家先緊著惠姐,說死她不信。


    佟氏問:“姐姐還聽到什麽?”


    姚姨娘搖搖頭,道:“別的沒聽說。”


    說著,又附耳道:“姐兒的婚事,妹子可要上心,那個主母願意管庶出的事,就像我們容姐,你不知我費了精神,太太才答應了。”


    姚姨娘沒說,為了女兒的婚事,她動了老本,賄賂大房嫡女,大太太親生已嫁人的大姑娘賈閔,求在大太太跟前替她說項。


    賈府姑娘中排行最大的是賈閔,早做了□□人母,兒子都好幾歲了,奈夫家家道中落,就常往娘家跑,一住就是小倆三月不回,非等婆家人來接,才極不情願地回去。


    佟氏想,大太太雖左性,好惡不藏著掖著,這樣的人不可怕,可主母王氏就不同了,心思深得讓人無法捉摸。


    姚姨娘分手時,又低言囑咐:“我聽我們太太說起孫家,好像很不屑,妹子一定要打聽好了。”


    佟姨娘道:“謝姐姐提醒。”


    佟姨娘一路想,就王氏所為,八成是真的,王氏把惠姐許配小戶貧寒她不擔心,倒擔心豪門貴胄,其中的陷阱。


    佟姨娘回房,思來想去,還是先偷著打聽一下,沒這事最好,若真有,免得措手不及。


    她從抽屜裏取出灑金花箋,香噴噴的,像是浸了花香,讓挽香研磨,修書一封,寫好後,裝在一個雪白信封裏,用漿糊封口,命人找來徐媽媽。


    這屋子裏她最信任也就是徐媽媽,徐媽媽做事穩妥,人又好機變,佟氏隻跟她說這封信送去汪府,給汪大人妾夏氏。


    徐媽媽知道自己姑娘和夏氏要好,不疑有他,緊著送去。


    晌飯還未用,挽香卻進來回說:“太太和姐兒回來了,在二門才下了轎子。”


    佟氏納悶,王氏每次應酬去小天才回來,這些貴婦閑著無聊,總算有點事體,借機聚聚,聊聊八卦事,引以為樂。


    王氏正給女兒尋親事,怎麽就舍得中途退場。


    佟姨娘衣衫沒顧上換,就趕過上房,才走到院門口,鄒姨娘聞信也趕過來迎候太太。


    看見她問:“聽說太太回來了?”


    佟姨娘剛要答話,就見王氏頭裏走著,後麵跟著惠姐和嫻姐,惠姐低著頭,樣子像犯了錯。


    佟姨娘往王氏臉上看,王氏臉子陰沉似要滴出水來,快步在前麵走,惠姐兩個和一群丫鬟仆婦緊跟在後麵。


    佟姨娘和鄒姨娘趕緊立在一旁相迎。


    眾人隨王氏進了廳堂,王氏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氣呼呼手指著惠姐厲聲道:“跪下,孽障。”


    惠姐緩緩跪在地中央,臉上也沒懼色。


    鄒姨娘和佟姨娘不知何故,但見太太臉色不善,知道一定發生什麽大事。


    王氏氣得唇直哆嗦,指著跪地的惠姐道:“你知不知錯?”


    惠姐微低下頭,小聲道:“女兒知道錯了。”


    王氏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罵道:“沒家教的孽障,未出閣的姑娘,私會男人,膽子越來越大,仗著我素日寵你,無法無天,今兒我若不罰你,來日你還不知做出什麽敗壞家風的事來。”


    說吧,大聲朝左右丫鬟婆子道:“把她給我關進佛堂,沒我的話誰也不許放出來,好好反省。”


    一個婆子上前來扯惠姐,惠姐一掙,罵道:“狗奴才,拿開你的髒手,也配碰你姑娘。”


    那婆子就有點膽怯,不敢在拉她,王氏聽見,怒聲道:“反了你!給我拖出去。”


    惠姐被幾個丫鬟媳婦推推搡搡地帶下去了。


    鄒姨娘偷眼看佟姨娘,佟氏始終未說話。


    惠姐被帶下去,王氏餘怒未消,衝佟氏罵道:“你教養的好女兒,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佟姨娘此刻方淡聲道:“太太不是說姑娘是主子,不要我這姨娘教養。”


    把王氏下麵要罵的話全都堵了回去,硬生生咽下氣,瞪了佟氏一眼,厭惡道:“下去,別在這給我添堵。”


    佟姨娘回房,偷偷叫人喚惠姐的丫鬟芙蓉過來。


    悄悄問芙蓉道:“你家姑娘因何觸犯太太,太太怎會生這麽大的氣?”


    芙蓉道:“姑娘和太太去陳尚書府,不知怎地方公子就找來了,在二門上讓一個丫鬟傳話進來,說找賈府姑娘,當時嫻姑娘也在,沒敢出去,我家姑娘就跟著小丫鬟出去。”


    兩人站在一棵樹底下說話,奴婢們不敢近前,聽不清說什麽,就看姑娘……。“


    芙蓉停頓,礙於出口,聲兒放低道:“看姑娘和那方公子扯著手,一副親昵樣子,偏這時,太太就來了。”


    後麵不說,佟姨娘也知道了。


    她風聞王氏欲把嫻姐許配方公子。這惠姐卻從中攪合,惹怒王氏,這姐倆爭搶一個男人,傳揚出去賈府顏麵何存。


    晚膳時,佟姨娘吃了兩口,就撂下碗筷,禎哥迅速看了母親一眼,小聲道:“惠姐姐不知可有飯吃?”


    佟姨娘認真看看禎哥,這孩子雖說平日不聲不響,可茶壺煮餃子心裏有數,還知道惦記同胞姐姐。


    佟姨娘也正尋思這事,她本想不管,讓惠姐受點挫折,收收性子。


    這時,芙蓉急急走來,進堂屋,跪下道:“姨娘救救姑娘,姑娘晌飯就沒吃,太太吩咐晚飯也不讓人送,姑娘身子骨柔弱,怎禁得住。”


    佟姨娘讓挽香扶起她,道:“好丫頭,知情知意。”


    她方才尋思能救惠姐的隻有一人,那就是賈三爺賈成仁。


    佟姨娘讓挽香帶芙蓉下去。


    芙蓉走到門口,回頭道:“姑娘和姨娘鬧生分了,嘴上不說,心裏也後悔。”


    佟姨娘心一熱,點點頭道:“你放心,她是我生的,我不會不管。”


    芙蓉下去,佟姨娘理了下妝容,出了小偏院,未猶豫,出了二門,朝賈成仁外間書房走去,她知道賈成仁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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