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起,吃過早膳,丫鬟下人就備好香湯,侍候她沐浴,浴罷,由一個精幹的媳婦給她上妝,挽發,換上一身水紅的吉服。雅*文*言*情*首*發


    佟氏這廂打扮妥當,侍候她的大丫頭回道:“新姨娘,老爺和太太在花廳等姨娘過去行禮。”


    此刻,趙府內宅花廳,趙老爺的嫡妻、五位小妾已穿戴整齊,穩坐等新人敬茶。


    今兒是趙老爺喜日子,因此,趙老爺穿上大紅吉服,和嫡妻並排坐在上麵。


    五個妾氏依次坐在兩旁,這時,門外家人高喊:“新姨娘到。”


    趙老爺昨兒想先嚐個鮮,卻讓佟氏捉弄,連新姨娘身子都沒挨上,就繳槍了。


    本來他看這新姨娘一副弱不禁風的溫柔樣子,不想房中卻大膽潑辣,不似這幾個小妾畏手畏腳,嬌羞放不開,趙老爺倍覺新鮮,想今兒洞房說什麽也不能就這樣草草了事,來個不見兔子不撒鷹。


    趙老爺身旁的嫡妻阮氏聽丫鬟說這新姨娘的來龍去脈,不屑,花大價錢買了個二手貨,又聽二姨娘說老爺還顛顛的前一晚就去了新姨娘屋子,連行禮敬茶都等不得,暗自啐了一口,更把她看輕,不是礙於老爺的麵子,連茶都不接,怨隻怨自己無出,給了丈夫納妾的口實,讓這老東西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


    阮氏想得頗遠,趙家如今隻有一個庶女,將來老爺百年之後,自己一介寡婦,必守不住這家財,現在趙氏族人正盯著萬貫家財眼紅,無奈隻好忍下一口氣,這新姨娘是生養過的,或許真能生兒子,一但生下兒子就抱來自己養,算在自己名下,雖心裏膈應,也好過自己晚景淒涼,身邊沒有依仗好。


    趙老爺眼神盯著門口,那幾房小妾也朝門口看。


    須臾,廳堂門口出現一水紅身影,由兩旁丫鬟扶著,徐徐步上堂來。


    眾人驚豔,除了趙老爺和二姨娘、四姨娘見過新姨娘,就是太太阮氏也沒見過。


    堂上傳來小聲竊竊私語。


    “真是個美人,老爺豔福不淺。”


    趙老爺看到佟氏一刹那,眼睛直了,就連臉上的皺紋都抻平了。


    佟氏今兒一上妝,明豔照人,與昨兒晚燈下看又別有一番滋味,趙老爺看她輕移蓮步款款向他走來。


    佟氏喜服下的一小截月華裙下露出半寸蓮兒,尖尖的,出步極小,裙幅擺動,一忽藏起,一忽又露出來,勾得人心癢癢的。


    佟氏堂前站定,趙老爺和太太跟前放好褥墊,備佟氏行禮用。


    喜娘端來茶水,高聲道:“請新姨娘給老爺太太行禮,敬茶。”


    佟氏芊指,拈起一杯茶水。


    佟氏端著茶水,心裏一百個不願,今晚和這老東西入洞房,還不知怎麽開交。


    阮氏看丈夫色迷迷盯著這女人看,心裏暗罵:老不修的東西。


    佟氏撩裙,正要下跪之時,門外疾走進來個丫鬟,朝上回稟道:“回老爺太太,外麵知府大人要見老爺。”


    趙老爺和太太對望望,不解地道:“知府大人這時來做什麽?”


    阮氏也納悶,猜道:“是不是聽說老爺納妾,賀喜來了。”


    趙老爺埋怨知府不該這時過來,攪了美事,可也不敢怠慢,忙出去前麵廳上。


    趙老爺過前邊院子,上了廳,隻見佟知府正笑微微等在那裏,還有個不認識的年輕英俊的男子。


    佟知府看他進來,抱拳道:“趙老爺一向可好,聽說今兒有喜事,怎麽也不說一聲,本府好來道賀。”


    趙老爺是這西安府有名的富戶,平常結交官府,和佟知府熟稔,常有往來,因此,不疑別的,上前作揖道:“怎敢勞動知府大駕,娶個小妾,自家熱鬧一下。”


    佟知府笑著道:“敢問趙爺新娶的小妾是城中那家姑娘?”


    趙老爺經年做生意起家,人頭腦不算笨,此刻見問,腦筋一轉,順口道:“城郊十八裏鋪,花家的姑娘。”


    佟知府聽了,笑容僵住,同來的安仲卿有點失望。


    佟知府端起桌上的茶杯,收起笑容,也不看趙老爺,用杯子蓋,輕輕一下下叩打杯邊緣,不溫不火的道:“趙老爺說得可是實話?”


    趙老爺看佟知府斂起笑,知道這裏麵一定有隱情,遂賭咒發誓道:“知府大人,小民哪敢撒謊,若有一句謊言,讓小民我……。”


    頓了下,狠狠心道:“天打雷劈。”


    佟知府納悶,具人報說他家娶妾,那新納的妾,和圖上畫得一樣,難道是弄錯了。


    安仲卿道:“趙老爺何時定下的親?”


    趙老爺不知這是何人,但看是知府的座上賓,知道一定大有來頭,遂點頭哈腰道:“親事定下已二月,農戶人家非要秋收完,閑了迎娶,這不就耽擱了。”


    佟知府聽他說得不像是假的,正色道:“趙爺,你不能蒙我?”


    “小民不敢。”趙老爺賠笑道。


    “我在問你一遍,你新娶的姨娘可是姓佟。”


    趙老爺剛想出口否認,隻聽清脆一聲:“妾身正是姓佟。”


    隻見帷幔後走出一清俊女子。


    安仲卿欣喜道:“你……。”


    卻原來,趙老爺去前廳待客,二姨娘機靈,哢吧兩下眼睛,使個眼色,叫貼身丫鬟銀翹附耳過來,小聲嘀咕幾句,銀翹就悄悄退出去,往前麵去了。


    到了前廳,從後門進去,隔著屏風聽見一句說好像找姓佟的,不及細聽,忙走回來,溜邊走去二姨娘耳邊如此這般告訴。


    此時,佟氏敬茶不成,也不能幹站著,主母阮氏為彰顯大度,就賜了她座位,讓她先坐著,等老爺回來,儀式在進行。


    二姨娘下首坐著四姨娘,四姨娘下首就坐著佟氏。


    二姨娘和四姨娘倆人投緣,是一夥的,向來是共進退,此時,花廳上太太阮氏正和三姨娘說一件要緊事,也沒注意這廂。


    二姨娘趁人不備,偷偷學給四姨娘,四姨娘和佟氏坐的隔著一張椅子的距離,倆人隔的寬,小聲嘀咕怕引起人注意,萬一老爺知道,可沒好果子吃。


    四姨娘靈機一動,一側頭,故意把一方帕子掉到身側地上,借故蹲身拾帕子,靠近佟氏身旁,小聲道:“前廳有人找你。”


    四姨娘聲兒小,佟氏隱約聽見她像是對自己說,又不確定,抬頭看四姨娘,四姨娘已拾起帕子,眼風朝她一瞟。


    佟氏素性聰慧,知道她暗示自己,就站起身,對上麵坐著的阮氏道:“回太太,卑妾要出去更衣。”


    阮氏規矩在嚴,也管不了別人出恭,就道:“快去吧!等下老爺回來還要行禮。”


    佟氏答應一聲出去。


    她的兩個貼身丫鬟忙上前扶住她。


    出花廳的門,兩個丫鬟就要扶著她往東廂走,佟氏卻甩開二人手臂,沿著甬道疾步朝前院走,她恍惚記得來時的路,出到這院,往右轉,就能看見前廳。


    那倆丫鬟不知就裏,趕上來,道:“姨娘走錯了,那廂才是。”


    佟氏也不答,一直出了通向前廳的鑽山,兩丫鬟看她往前麵去,出了內宅,嚇得變顏變色,那大丫鬟就上前扯住她袖子道:“姨娘,女眷不能出二門,違反家規是要受罰的,太太知道定不會輕饒的。”


    佟氏被她扯著,不得已停住,看離花廳已遠,花廳裏人聽不見,陰臉厲聲道:“大膽!放肆!你個奴婢丫頭也敢扯主子的袖子,違反家規是什麽罪我自己領,不勞你個丫頭操心,橫豎不連累你們就是。”


    那丫鬟看她變臉,嚇得鬆了手,跪地叩頭請罪,佟氏也不理她,徑直奔前廳去了。


    另個丫頭看不好,忙回去稟太太,怕受牽連挨罰。


    趙老爺正賭咒發誓沒有姓佟的姬妾,不妨佟氏一腳邁進來。接茬道出自己姓佟。


    趙老爺立時神色尷尬,轉瞬,就直了身子,道:“知府大人,小民娶的小妾卻是姓佟,方才瞞過大人,小民有罪,可府上小妾是我花銀子買來的,簽有賣身契約,小民沒犯法度,大人不知來尋我什麽?”


    這番話,說得頗義正言辭,佟知府一時倒難以對答,安仲卿從旁道:“趙爺新娶的小妾乃在下一熟人,趙爺能不能把她讓給我,我願出雙倍的銀子。”


    趙老爺想都沒想道:“君子不奪人所愛,既已是我買來,我不願出手,難道大人還仗勢強逼我不成?”


    佟知府忽地想起一計,半天沒說話,此刻方道:“趙爺,是這麽回事,這小妾原是朝廷要犯的家眷,犯事發賣,但這官員朝廷一審,就問出私通番邦嫌疑,這小妾也牽連在內,趙爺知道,謀反是連坐的,別說這小妾得拿問,就是九族都受牽連。”


    趙老爺一聽,一下傻了,唬得臉變顏變色,這種事若沾上,可就抖落不清了。


    安仲卿看他深信不疑,又加了把火,道:“下官乃朝廷派來的,帶罪妾佟氏回去查問,趙爺若不信,我這裏有王爺手書,既然趙爺是良民,並未犯法度,也是正經花錢買的,在下做主補償銀錢,趙爺花多少,覺不讓你吃虧,你拿著銀子,另買就是。”


    趙老爺雖看上佟氏,可她是朝廷欽犯,一等重罪,豈敢留下,


    美人有的是,不拘她佟氏一個,想不如拿回銀兩,買個好的來。


    就爽快答應道:“銀子拿來,人你們帶走,從此與我趙府無任何瓜葛。”


    交割完,安仲卿拿了佟氏賣身契,佟氏臉上表情明顯一鬆,感激地看著安仲卿,安仲卿朝她微微一笑,和佟知府一行出了趙府。


    佟氏前腳剛邁出趙府大門,沉重的朱漆木門就在身後吱呀呀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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