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劃破小茹的手掌後,又在自己的手掌上劃開條口子,握住小茹的手,傷口相抵,催動法力,將自己的法血緩緩逼進它的體內。


    法血入體,小茹感覺仿佛一團火從掌心處開始蔓延,逐漸傳遍全身,小茹牙齒咬得咯咯響,身體劇烈顫抖,但還是咬牙忍耐下來。


    東東小聲問蘇婉婷:“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蘇婉婷掃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表情裏也是有些迷惑。


    開始布置陣法的時候就用了不少血,現在又來,毛豆的臉色也逐漸變得蒼白起來,將法血傳遍小茹的身體之後,就立即封住了手掌上的傷口。


    小茹修為接近鬼王,雖然自己的法血會對它造成傷害,但是一時半會兒應該還是頂得住的。


    血脈相連,魂靈無間,這的確是施展白家最強的拘魂法術的前提,但其實他這麽做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毛豆心中還是有些疑慮,話都是小茹自己說的,雖然看起來不像是在騙自己,但是鬼物都狡猾得很,他也不敢確定它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


    萬一小茹真存了什麽別的心思,自己再幫它拘魂,那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而在平時,想要確定這一點,除非搜魂,但小茹修為接近鬼王,自己的搜魂術隻怕是起不了多大作用。


    不過此時他們血脈相通,毛豆倒是想出了一個辦法,能確定小茹到底有沒有撒謊。


    他深吸一口氣,右手抽出了魯班尺,看了雙目緊閉的小茹一眼,將尺尾放在它頭頂,左手沾了一點鬼血,抹在尺身。


    “神尺有靈,丈天量地,丈人知陽壽,量鬼曉因果,血脈為引,現於我眼!”


    話音一落,周圍的空間開始迅速變幻,陷入一片虛無,東東和蘇婉婷消失不見,麵前的小茹也逐漸化為虛影,幾秒鍾之後,眼前開始閃過一幅幅畫麵。


    毛豆仔細一看,這些畫麵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幅都代表了小茹的一世過往。


    沒看幾眼,他就感覺到腦子突然一陣眩暈,像針紮似的疼,心中頓時警醒,轉世輪回屬於天機,自己牌位不夠,不能窺探過多。


    於是他不再一幅幅仔細看,直接翻到最後一張,這一張上麵是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正是今世的小茹。


    神識一動,這一幅畫麵化為無數光點,充滿四周,幾秒鍾後,無數麵牆壁拔地而起,然後是走廊、地板,像是科幻電影一樣,在短短的數十秒內搭建出一個新的空間。


    四處看了看,毛豆發現自己站在一處很長的走廊裏,兩邊都是房間,走廊裏有不少行色匆匆的人,大多都穿著一身白大褂,從敞開的領口裏露出黃綠色的軍裝。


    毛豆暗自點頭,這應該就是七十年前的鬼樓,當時還是小鬼子的陸軍醫院。


    看著一個日軍醫生迎麵朝自己撞來,毛豆本能的想閃開,但是虛影一閃,那人就直接從他身體裏麵穿了過去,急匆匆的走向走廊對麵。


    毛豆撓了撓頭,感覺有些古怪,怎麽突然有種變鬼穿越了的感覺。


    他背著手,憑借著心裏的一絲感應,朝著一個方向不斷靠近,走到接近走廊的盡頭,毛豆轉向旁邊的一扇鐵門。


    鐵門上著鎖,透過門上的柵欄,隱約能聽見裏麵又聲響,毛豆抬腳,直接穿門而入。


    房間看起來還是跟現在一樣,陰暗、潮濕,連扇窗戶都沒有,隻有頂上吊著一盞昏黃的小燈,整個空間裏充斥著發黴與糞便的氣息,熏人欲嘔。


    毛豆皺了皺眉,心裏清楚眼前的不過是用小茹記憶構造出來的幻境,這些味道也應該是小茹當時的感受,被魯班尺傳遞到了自己身上。


    四下看了看,發現狹窄的房間並沒有什麽東西,隻是在沿著牆邊的地板上鋪著一層滿是汙漬的墊子,墊子上坐著七八個人,都是婦女,年紀不同,又白發蒼蒼的老太,也有看上去才十來歲的小姑娘,但一個個都是無精打采,麵色灰暗。


    毛豆挨個掃了一眼,很快就發現了蜷縮在一個女人懷裏的小茹。


    骨瘦如柴,麵黃肌肉,赤裸的雙腳上長滿了膿瘡,此時正縮在女人的懷裏,雙眼緊閉,似乎是睡著了。


    毛豆打量了一下抱著小茹的女人,大約三十多歲,麵色憔悴,臉頰深陷,看上去身體狀況已經差到了極點。


    她低垂著頭,仔細地看著懷中熟睡的女兒,滿是血口的手輕柔的拍在背上,斷斷續續的哼著不知名的歌謠。


    毛豆站在房間中間,一動也不動,四周的景象開始飛快變化,就好像是快進一樣。


    每天的傍晚時分,鐵門下麵會塞進幾個鐵盤,盤子裏裝著一些稀薄的米湯和硬得像石頭一樣的窩頭。


    每到這時候,小茹都會跑到門前,將地上的鐵盤一個個遞到眾人的手上,毛豆開始還有些不解,後來才發現這些人的身體上麵都有不少傷口,流出白色的膿液,有一些人的傷口裏甚至都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蛆蟲,散發出陣陣惡臭。


    毛豆嘴角抽了抽,知道這是因為長時間被關在這種地方,造成傷口感染,肌肉都已經壞死了。


    每次小茹都是最後才端起自己食物,跑回牆角,用瘦弱的小手吃力的掰碎窩頭,然後在米湯裏泡軟,喂到媽媽的唇邊。


    而那女人每次都是微笑著搖頭,將窩頭塞到小茹的嘴裏,自己隻是微微抿下幾口米湯。


    房間的鐵門不常開,但每一次開啟,房間裏就會少一個人,有的是死了被抬出去,有的是抬出去再死……


    直到有一天,小茹的媽媽被兩個日本兵架起,小茹哭喊著抱住了媽媽的腿,卻被一雙黑色的皮靴狠狠地踢開。


    那女人努力回過頭,看著小茹的眼神充滿了不舍,但是臉上卻擠出一絲艱澀的微笑,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粗暴的拖了出去。


    從那一天起,小茹的母親跟其他人一樣,再也沒有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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