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十分疲憊,但是這一夜塞希斯依然沒有睡好,白天和傑伊王子見麵時候的情景不斷在腦中回蕩。王子所中的是瑟素菊花的毒,這種隻生長在阿卡蒙修山脈頂部的植物有著樸實素雅的外表,可是它的汁液卻是這片大陸上最毒的幾種毒素之一。


    塞希斯從床上下來,外麵的天色剛微微亮,他聽到外麵喧鬧的動靜很大,正好服侍的住家招待敲門進來提供酒水,塞希斯便向他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好像是史昂大人回來了,剛剛正在開啟城門。真神保佑,發生了那麽令人傷心的事,還好有史昂大人主持局麵。”


    “小夥子,你們的傑伊王子會立刻繼承王位的,沒什麽可擔心的。”


    “我可不這麽認為,或許我不該這麽說,可是傑伊王子這樣的公子哥,怕是承擔不起國家的重任啊!”


    塞希斯穿好自己簡陋的袍子,對著招待尷尬嘚笑了笑,隨後付給他五個銅幣作為酬勞。


    招待點頭表示感謝,隨後帶著昨夜塞希斯吃剩的餡餅和盤子離開了房間。塞希斯不想和這些百姓多辯駁什麽,他明白目前形勢如此嚴峻也和百姓的愚昧有著莫大的關係,與其浪費時間不如想辦法解決問題。


    葬禮將在臨近中午舉行,塞希斯明白在這之前有必要和史昂進行一次會麵。


    “老師,您依然這樣健康有活力!”塞希斯隨著衛兵來到史昂的會客室,他坐在長桌最前麵的位置,看到塞希斯進來的時候立刻起身笑臉相迎。


    “史昂……”塞希斯大步向前,但隻是坐在了長桌另一頭的位置“應該說執劍者史昂,你精神也不錯。”


    “上次見麵好像已經是一年多之前了吧?”史昂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似乎在盡力回憶。


    “是去年的夏天!”


    “對對對……去年夏天的作物長勢驚人,我還和老師您一起陪同國王陛下視察田野。”


    塞希斯看著長桌盡頭的這個男人,臉龐棱角分明,雖然長長的銀色頭發幾乎遮住了眼睛,但依然能感受到那雙眼睛深邃的令人感到害怕。史昂是塞希斯從前的徒弟,或者說自己隻是他一段時間的人生導師,這個窮苦百姓出身的孤兒如今已經變成了這個國家最有權力的人,作為國家的象征---破曉之劍的掌管人,擁有著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威嚴。


    “史昂,破曉之劍不屬於你,這個國家也不屬於你,你目前在做的事情隻會把這個國家帶向毀滅。”


    “是嗎?我沒有說破曉之劍屬於我,也沒有說這個國家屬於我,他們都屬於國王唯一的兒子。”史昂陰陽怪氣的說著這些,然後停頓了一下“我們敬愛的傑伊王子殿下,對吧?”


    “希望你是真的這樣認為。”


    史昂從侍衛手中取過破曉之劍,這是這個國家唯一一把精鋼鍛造的武器了,雖然現在破曉城的城門也是大塊精鋼鑄造,但是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工匠掌握精鋼鑄造的工藝了,他一邊撫摸劍柄的花紋一邊說道:“當年切利塔爾國王由於年邁,將執劍人的使命交給我,至今回憶起來都像是做夢一般。”


    “你見過瑟素菊花嗎?”


    史昂抬起頭直視著塞希斯的眼睛說道:“你知道這是這個國家的禁忌!”


    塞希斯同樣直視著史昂的眼睛說道:“你知道它的毒性有多可怕,侵蝕四肢的血管,向身體和大腦蔓延,最終中毒者全身的血液全部凝固痛苦而死,整個過程可能持續幾個月。”


    “是嗎?我沒有親眼目睹王後最後的時刻,所以沒能看到那慘狀。”


    塞希斯不想把話說的再透徹,他明白傑伊王子中毒必然是史昂的陰謀,自己的這個徒弟不知在何時開始像是換了一個人,往日的純真不在,變成了一個滿腦子都在想複興先民驕傲的瘋子。


    “我想你也同樣明白曆史的教訓有多麽慘痛。”


    “老師,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史昂起身將破曉之劍置於背後“我想我們可以改日再敘舊,我還要準備葬禮的事情。”


    “這算是逐客令嗎?”


    “如果您一定要這樣理解的話,我無話可說。”


    自從來到破曉城,塞希斯感到四處碰壁,目前事情沒有絲毫的進展。史昂仗著執劍者的身份,先對傑伊王子下了毒手,現在國王會議形同虛設,一旦戰事爆發,不知道這片被稱作“希望之土”的土地會變成怎樣的地獄。


    塞希斯頭也不回地離開史昂的會客廳,他現在必須把這裏的情況告知其他國家的首領,一刻也不能再耽擱。


    夜梟們的窩棚位於城堡最西側的塔樓頂,雖然這種鳥類隻有在夜裏才最有活力,但是經過訓練的夜梟是不可替代的信使。塞希斯在酒館借用老板的羽毛筆匆匆寫下了破曉城目前的情況,然後來到夜梟的窩棚選了一隻灰色的小家夥,將信卷成桶狀放入爪子上的信托中,隨後放飛了它。


    看著夜梟向著西方飛去,塞希斯感到心情有了一點安慰。此時已經快到午時,他聽到幾聲悠長的號角的聲音,知道切利塔爾國王的葬禮即將開始。


    塞希斯來到位於大聖堂外麵的烈日廣場,這是這座城中最開闊的地方,平常通常百姓在這裏舉行節日慶典和集會活動,如今這裏早已是人山人海。


    塞希斯站在人群中,等待著皇家送葬的隊伍到來,周圍的百姓大多神情憂傷,但是也能聽到不少人在議論紛紛。


    “為什麽如此不幸的事會降臨到國王身上。”


    “聽說國王死於心病,王子的無能使切利塔爾國王整日發愁!”


    “不對,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嗎?國王陛下因為吃了牧民贈送的馬肉毒發而死,該死的野蠻人!”


    “你們都不要亂猜了,國王隻是被真神召喚了。”


    “你這個白癡,這怎麽可能,我也聽王宮裏的人說國王是被那幫馬人毒害的!”


    “不過傑伊王子好像看起來一點也不悲傷,怪不得讓國王那麽操心,你們快看送葬隊伍來了。”


    百姓們很自覺的讓出了道路中間的地方,衛兵們手握長戟筆直地挺立在道路兩側。已經可以看到送葬隊伍向這邊走來,又是幾聲長號角的鳴響,走在最前麵的傑伊王子沒有騎馬,他穿著單薄的喪服,神情呆滯,後麵是禦前侍衛--執劍者史昂和破曉城其他的權貴,瑪格南長老被人攙扶著走在稍靠後的地方。


    運載著水晶棺材的馬車經過的時候,塞希斯和百姓們一齊低下頭哀悼,塞希斯抬起頭的時候發現很多百姓臉上都是淚水,有人向著路過的隊伍投遞花束。他明白這位昔日叱吒風雲的國王,如今真的是離去了,百姓們因為愛戴他們的國王總是猜測他各種各樣的死因,傑伊王子的信中明確提到他的父親由於年邁是在睡夢中離去的。


    隊伍最終在大聖堂門前停下,衛兵們將切利塔爾國王的棺材卸下馬車,然後緩緩抬入大聖堂,塞希斯跟隨其他的王宮大臣也來到了大聖堂的大廳。


    等到棺材被放置到聖堂中央的台子上,塞希斯才終於透著水晶棺材的蓋子看到了這位已故的國王,他安詳地躺在裏麵,他們為他穿上了他戎馬一生的戰袍,鍍金的鎖子甲和鑲嵌著紅寶石的王冠。由於早就年事已高,自從將破曉之劍授予史昂掌管後,切利塔爾國王換了一把質地較輕的佩劍,如今他雙手緊握的佩劍置於他的胸前,至死都保留著王者的風範。


    人們圍站在棺材的四周,塞希斯看到傑伊王子單膝跪在他的父皇身下,一隻手費力地撐著地麵,身體一直在顫抖,他明白瑟素菊花的毒素效果已經越來越嚴重,但是王子沒有將此事告知任何人,仍然在堅持著。


    大主教站在大聖堂的起誓台上,他神色暗淡,環顧了一下在場參加葬禮的人們,隨口開始誦讀國王的悼詞。


    “真神的兒子,偉大的先民國王,破曉城的領路人,曾經的執劍者切利塔爾·格拉斯,一生都在為了他的王國和子民戰鬥,他是這片土地最偉大的王者。如今他的靈魂聽從真神的召喚,帶著萬千榮耀離我們而去,願我們永遠記住我王的教導和恩澤,不斷前行,願王國繁榮不息。利劍出鞘,破曉長存!”


    “利劍出鞘,破曉長存!”


    “利劍出鞘,破曉長存!”


    “利劍出鞘,破曉長存!”


    塞希斯有些動容,這位老朋友悄然離去,沒有一點點征兆,自己也沒有能夠在他臨死見到最後一麵,但是他很欣慰切利塔爾的一生能夠被他的子民肯定,並一定會在他們心中永垂不朽。


    等到人們呼喊的聲音漸漸停止,史昂走上起誓台,麵對著在場的所有人,忽然從後背拔出了破曉之劍。


    “我,切利塔爾國王授命的執劍人--史昂·利維坦,在今天這個我們所有先民悲痛的日子,懷著同樣沉痛的心情告知大家,我們偉大的切利塔爾國王,是因為吃了牧民贈送的馬肉中毒而死。我同樣已經告知國王議會此事,經過議會商議,我們絕不會容忍牧民如此的惡行。”


    史昂走向國王的遺體,同樣單膝跪在了傑伊王子旁邊,他低下頭雙手高舉破曉之劍大聲說道:“我今日在莊嚴的大聖堂,以破曉之劍起誓,定會讓牧民血流成河付出應有的代價!”


    民眾的情緒受到了感染,有的依然在流淚,有的則是滿臉怒容。塞希斯知道先民的血液裏都流淌著他們稱之為這片土地主人的優越感,如今史昂顛倒是非,仗著執劍者的身份愚弄民眾,為自己發動戰爭尋找借口。塞希斯轉頭看向角落裏站著的瑪格南,他低下頭回避著塞希斯的目光,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殺光牧民!將他們趕出這片土地!”


    “為國王報仇!”


    “先民絕不能忍受如此屈辱!”


    史昂站起身來,傑伊王子顫抖地更加厲害,塞希斯看到史昂的臉上透著一股邪惡的得意。


    “先民們!”塞希斯從人群中出來走到傑伊王子身旁將他扶起來“雖然切利塔爾國王已死,可是你們還有傑伊王子,請相信他一定會告知你們國王之死的真相!”


    “塞希斯,我尊稱您為老師,可是您這是什麽意思,切利塔爾國王被牧民加害致死已經是事實!”史昂麵對塞希斯突然的舉動顯得自信滿滿。


    “那請你按照國王的遺願,將破曉之劍交與王子殿下!”塞希斯毫不示弱,他早已打算好就在今日這個場合逼史昂交出破曉之劍,畢竟傑伊王子是名正言順的國王繼承人,史昂利用的是民眾的情緒,在這樣的場合他是不敢公然拒絕的。


    人群忽然一片寂靜,他們也意識到傑伊王子才是他們未來的國王,於是把目光投向了他。


    “你說得對,塞希斯老師!”史昂把破曉之劍雙手托住,然後跪在傑伊王子腳下“請傑伊王子拿回屬於王家的榮譽!”


    塞希斯用力握了一下傑伊王子的手,示意他趕快接過破曉之劍,無論史昂有怎樣的陰謀,也斷然不會在民眾麵前違抗國王的遺願。隻要他接過破曉之劍,然後當眾宣布國王真正病死的死因,或許以破曉之劍和皇家的威信還可以改變局麵。


    可是塞希斯依然能感到傑伊王子的身體在顫抖,他伸出顫顫巍巍的右手,比剛剛跪在地上時顯得更加吃力。


    “我……傑伊·格拉斯……以……先民之王……切利塔爾·格拉斯之子的身份……昭告全體子民……我的父皇……”


    傑伊王子拚盡全力想要接過破曉之劍,塞希斯知道毒素已經蔓延至軀幹,或許已經侵蝕了部分髒器,他很想幫他一把接過這把劍,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這樣做。


    在民眾們殷切地目光中,傑伊王子忽然倒在了地上,他聽到周圍的驚叫聲,身體疼痛的在抽搐,似乎在眼睛閉上的那一刻,看到了史昂卑鄙的笑容,然而他真的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做出任何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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