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一旦揭開,是會變質的。”


    陳嵐看著江洋:“就像你說的,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對錯,隻有立場。”


    “站在姐姐的立場上,她當初那麽做是沒有錯的,因為她是愛你的。”


    “在她的心裏,你是她最親近的人。”


    江洋安靜了下來。


    陳嵐抬頭:“站在白哥他們的立場上也同樣,他們不想因為多言而改變你的生活,或者讓你的生活變得不那麽美滿。”


    “我也是如此。”


    陳嵐看向窗外:“我當初選擇離開你,是因為想讓你擁有更好的生活,遇到更好的人。”


    “那後來呢?”


    江洋看著陳嵐:“後來你知道了真相,為什麽不告訴我?”


    陳嵐目光依舊看著外麵:“後來你有了她,不是嗎?”


    順著江洋的目光看去,樓下的泳池邊上站著一個倩影,盯著遠處升起的太陽發呆。


    是葉文靜。


    “她成就了你。”


    “也救過你。”


    陳嵐道:“關於你們的很多事情,我都聽說了。”


    “當我選擇重新回到你身邊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接受她的準備。”


    “無論我接不接受,她都會存在。”


    陳嵐看向江洋:“不是嗎?”


    江洋靠在床頭,摸起香煙,又放了回去。


    他在臥室裏從不抽煙。


    但兩秒鍾後,他還是披上睡袍去了陽台,留下陳嵐一個人在房間內。


    回不去了。


    往事如煙,不知為何此時的江洋明明知道了很多真相,但是曾經的那種最純粹的感覺再也找不到了。


    他與陳嵐之間,朦朧中就那樣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或許是因為時間讓這份感情變質,又或者說是因為葉文靜的存在。


    江洋說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他隻知道,他虧欠於屋內那個坐在床邊的女人。


    那個跟隨了他近九年的女人。


    香煙點燃,他迎著晨光抽著。


    煙草的味道發苦,發臭。


    沒人知道他在想著什麽。


    一根煙燼,他似乎打定了什麽主意,把煙頭熄滅後便徑直去了浴室。


    同樣的冷水澡,然後換了身幹淨的衣物。


    拉開抽屜,裏麵的各種名表琳琅滿目。


    它們大多來自於百達翡麗、江詩丹頓和白鯊旗下的各種頂級品牌,手表也都是大師們的匠心之作,每一件的價格至少千萬級起步。


    抽屜中,有一塊手表顯得是那麽格格不入。


    是當初江晴送他的那塊電子手表。


    由於配件老化的原因,手表已經不能正常使用了,也看不到時間。


    江洋的右手在那塊手表上滑過兩秒,最終還是拿起了一塊江詩丹頓戴在手腕上,隨後關上了抽屜。


    “我可能要出趟遠門。”


    江洋道。


    陳嵐躺在床上,微微點頭。


    “這段時間,家裏就交給你了。”


    江洋拉開房門:“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隨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當江洋駕車離開青山公館的時候,心中出現了一絲茫然。


    像當年他被大姐在京都趕出家門一樣的漫無目的。


    隻不過當年可以在街邊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豆腐腦,現在的他卻沒有任何胃口。


    十年。


    僅僅十年時間,讓一個人對生命和生活失去了興致。


    唯一能堅持讓他繼續走下去的,隻有對塞恩的仇恨。


    這十年,他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得到了別人得不到的,做了別人做不了的。


    明明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但是他卻覺得自己是空的。


    很多東西在漸漸地褪色,失去它們原本的意義。


    曾經重要的,寶貴的,現在似乎也沒有那麽重要和寶貴了。


    江洋突然想起最近他經常聽到的一句話。


    “你變了。”


    而此時,他開始有些相信了。


    汽車在疾馳。


    車窗外的風一股腦的灌進車內,吹散了江洋的頭發,也吹散了原本整疊堆放在後座上的文件。


    那些都是他的工作。


    每一份文件背後,都牽扯著至少以億為單位和量級的生意或事。


    這些年來,他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就像一個機器。


    準確的說,他就是一個機器。


    為了揭開那個麵紗,他已經殺紅了眼。


    為了到達那個目標,他已經喪失了心智。


    昨晚白承恩的一席話,讓江洋的心中再次有了一些漣漪。


    細細回想起來,他確實虧欠了身邊太多的人。


    可……


    他自己又何嚐不是一個人呢?


    眾星捧月,所有人的焦點集於他的身上,他的情緒,一舉一動可以牽扯甚至影響到身邊的所有人。


    每一個人都在乎他的臉色,每一句話。


    但越是這樣,越是愈發的讓這個男人喘不過氣。


    這種無形的壓力日積月累,讓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行屍走肉。


    最起碼此時在急速奔馳的江洋,眼神中是沒有色彩的,是黯淡無光的。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八個字,把此時這個男人的狀態描述的淋漓盡致。


    “吱……!!!”


    刺耳的急刹車聲響起,輪胎在公路上摩擦升起滾滾煙霧,留下了觸目驚心的印記。


    江洋掏出手機,撥通了沈一彤的電話。


    “安排一個航班。”


    “去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


    “哪裏都可以。”


    是的。


    如此之久,他第一次有了想逃的念頭。


    沈一彤並沒有回應江洋,而是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中。


    海岸邊上,汽車內很安靜,隻有遠處海浪不斷拍打的聲音回響著。


    作為跟隨江洋多年的秘書,她聽出了江洋情緒中的不穩定。


    她在給江洋足夠的時間去冷靜。


    時間一點點在流逝。


    大概一分鍾後。


    “江總,您確定任何地方都可以嗎?”


    沈一彤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江洋看著海邊,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需要我陪您喝兩杯嗎?”


    “雖然,我沒有嚐試過早上喝酒。”


    沈一彤的聲音很柔和:“我家裏儲存了很多酒。”


    “很烈很烈的酒。”


    江洋拿著電話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沈一彤道:“位置已經發送到你的手機上,等你。”


    隨後,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岸邊。


    江洋靠在椅背上,右手揉捏著眉心。


    就在這時,電話再次響起。


    “江先生,小陳總那邊的鷹眼小組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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