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莉克絲回到酒館的時候,另一邊,希爾和莎洛姆也已抵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棟普通的民居,木質房屋的表麵密實刷著明亮的白漆。推開院子的門後,莎洛姆穿過院子按動門鈴。


    門鈴響了幾聲,但卻沒有回應。


    “寇恩爺爺,不在家嗎?”


    莎洛姆扭過頭,希爾正微微仰著頭,用漆黑的眼睛盯著她。人偶一樣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好想舔——莎洛姆內心自然的滋生了這種欲望。


    看到莎洛姆的眼神,希爾保持麵無表情,以微不可查的動作輕輕後退了一步。


    “咳嗯。”


    意識到當下的狀況,莎洛姆輕輕咳嗽了一聲。


    “按理說應該在家才對,畢竟寇恩先生都已經那種年齡了,我不認為他會隨意外出呢。”


    一邊說著,莎洛姆繼續接連按響門鈴。終於,從裏麵隱約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即使已經聽到腳步聲,莎洛姆依舊麵色不變的不停按動門鈴。毫不停歇的奏響門鈴之歌。


    “已經來啦,不要叮咚叮咚的按個沒完——”


    隨著開門的聲音,一個人影從門縫裏探出來。是科多,和索弗組成新生代黃金二人組的搭檔。


    “什麽啊,原來是希爾和莎洛姆啊。我還以為是索弗那個混蛋呢。”


    看到門前的兩人,科多輕輕打了一個哈欠。他身上穿著居家時的便裝,頭頂的亂發盡顯寢癖——看起來應該是聽到門鈴聲才連忙從床上爬起。


    看著一臉困倦神色的科多,莎洛姆神色平靜的向他打招呼。


    “真巧啊,科多先生。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你。”


    “是啊,竟然在我家門口遇到,真是很巧呢……那麽再見。”


    明明是打算宅在家裏休息的假期,卻在一大早(九點)被叫醒。一邊以應付的態度回應莎洛姆的話,科多忍無可忍的打算伸手關上門。


    “如果現在關門的話,您和索弗先生的唯美愛情故事說不定會突然在鎮子裏流傳呢。科多先生,即使這樣也沒問題嗎?”


    “……啊咧,這不是希爾和莎洛姆小姐嗎?兩位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般配呢,是在約會嗎?照這個架勢看來確立關係也就隻是時間問題了呢——要不要進來坐坐?”


    科多困倦的神色瞬間消失,隻見他無比熱情的彎腰做出“請進”的手勢,臉上還帶著諂媚的笑臉。


    “承科多先生吉言。既然您如此盛情,那我和希爾殿下便稍微叨擾片刻。”


    “打擾了。”


    神情淡然的莎洛姆和一貫無表情的希爾一前一後從科多旁邊走過,科多默默關上門。


    他回過頭時,莎洛姆和希爾已經好整以暇的平穩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普通的紅茶就可以了。”


    看到科多投過來的目光,莎洛姆麵色平靜的微微點頭。


    ……不,我根本沒有給你上茶的打算,科多默默心想。明明是好不容易擠出的休息時間,為什麽我要這麽低聲下氣的被你指使?能趕快回去嗎?


    雖然這麽想,但科多也沒有辦法違逆莎洛姆。默默把不滿咽回肚子裏,他抬起頭看向莎洛姆旁邊坐著的希爾。


    “希爾呢?你要什麽?”


    聽到科多的問題,希爾輕輕眨了眨眼睛。


    “冰激淩。”


    “……抱歉呐希爾,我家裏沒有備著那種東西。”


    “不是奶油味,也可以。”


    “不,這不是口味的問題……”


    看到科多朝自己投來求助的視線,莎洛姆輕輕開口。


    “希爾殿下,這種簡陋的店麵東西沒有那麽齊全,就請您用冰激淩以外的東西將就一下吧。”“雖說我這裏既不是店麵也一點都簡陋就是了……”科多跟在後麵吐槽道。


    “那麽,我要拿鐵,按照牛奶和咖啡9:1的比例。”希爾抬頭用澄澈的眼睛看著科多。


    ……那個樣子,完全已經不是什麽拿鐵了。一邊想著,科多無奈的舉起一隻手。


    “不好意思,我這裏既沒有咖啡也沒有做咖啡的工具,單純的牛奶可以嗎?”


    “希爾殿下的要求一個都沒辦法滿足——科多先生,你這個樣子也好意思在這裏開店嗎?”


    “都說了,我從來沒有過試圖進軍餐飲業的記憶。”


    因為科多家裏隻有牛奶和茶類,最終希爾還是選擇了純牛奶(加六倍的糖)。


    在科多張羅著泡茶的時候,莎洛姆坐在沙發上四處觀望。


    “科多先生,寇恩老先生不在嗎?”


    “啊,爺爺他估計還在睡覺……需要我上去叫醒他嗎?”


    “不用了,我們等著就好。”


    “是嗎。”科多一邊把杯子放到他們身前的桌子上:“說起來,你們來找爺爺有什麽事?”


    “.…..是關於希爾殿下考核的事。”莎洛姆說著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後隨即皺起眉頭:“難喝,不愧是科多先生,這種三流的外行感覺貫徹的相當徹底,完全在我預料之內。”


    “.…..是嗎,希爾還沒有參加過考核呢。”無視掉莎洛姆的尖銳批評,科多以一幅緬懷的表情望向她的旁邊——希爾正雙手捧著玻璃杯子小口啜著牛奶,嘴唇上麵沾著一抹白色的痕跡:“因為和他一起行動的時候總是被搶走風頭,我們都快要忘掉這件事了……是嗎是嗎,希爾還是個見習成員啊。”


    “就算掛著見習的牌子,希爾殿下也一樣是組織裏的王牌。”莎洛姆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她輕輕放下杯子看向科多:“難道說科多先生因此萌生了可悲的優越感嗎?”


    “不不不,我從來都沒有對他產生過競爭意識好嗎?”科多慌忙搖頭,但又很快停止,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神色:“……不,一開始的時候好像還是有過的——是什麽時候來著?好像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吧。”


    “八九年前,就是說,八歲左右的希爾殿下嗎?”莎洛姆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開始泛起一片紅暈。注意到科多的奇怪視線後,她輕咳了一下重整嚴肅:“我一點都不知情呢。”


    “那時候莎洛姆小姐還沒有來呢。”


    ——莎洛姆被希爾帶回鎮子裏是大概五年前的事。


    沒有理會莎洛姆因為想起那時的場景而產生的反應,科多眯著眼回憶著說道——


    “那時我和索弗都是十六歲,被稱為托付死亡之吻未來的黃金雙子星,既有天賦又相互存在著競爭意識,不斷努力著一起前進的兩人,可謂是組織裏的一段佳話。直到希爾開始跟我們一起訓練……”


    “一開始,我們大家都是以看待弟弟般的目光微笑著注視他。雖然他顯露的天賦越來越離譜,但我們姑且還是欣慰的感覺大於震驚。直到那一天,索弗那個白癡喊著要指點他的動作,結果卻是越打越沒有分寸,直到徹底發揮了全力,最終的結果還是平手……”


    一邊說著,科多仿佛找回了那時心情。感受到他的視線,希爾停止小口啜著牛奶的動作輕輕抬起頭,眨了眨眼睛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就是這個表情,當初他們一眾人啞口無言的看著台上的希爾時,這個少年就是這樣一幅沒有表情的臉。


    “從那以後,索弗和我就開始以認真的心情和希爾切磋了……但是,結果就像你想的那樣。”科多苦笑著對莎洛姆說道:“雖然希爾有注意著不出現傷員這種程度的留手,但是完全不照顧別人的自尊呢。過了不到半年,我們就徹底放棄和他切磋了……據我所知,索弗那家夥還偷偷哭了一整晚。”


    那科多先生呢?科多先生也哭了嗎?雖然有這種疑問,莎洛姆還不至於把這種問題問出口。自古以來,有才能的人和沒有才能的人中間都有著巨大的鴻溝。試圖跨越這一鴻溝的,無一例外會受到巨大的傷害。但是比起完全沒有才能的人,自以為有才能、或者有著半吊子才能的人遭受的痛苦,會是前者的一百倍。


    當然,另一方也不可能毫發無損。有才能的人同樣也會失去一些東西……以艾莉克絲為例,少女遇到希爾之前從未得到過與同齡人之間的情誼。希爾呢,因為他是個三無所以不太好說,目前至少知道的是,他失去了用溫暖目光注視著他的“兄長”們。


    啪嗒。


    這是玻璃杯子和桌麵接觸的聲音。


    “牛奶,不夠甜。”


    把剩下一半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希爾輕輕說道。


    “喂……我可是按你所說的,加了六倍的糖在裏麵啊?”科多有些呆愣的說。


    “……大概是因為希爾殿下所說的一倍和科多先生認知中的基數有很大不同吧……按照希爾殿下的要求,大概要有裝滿杯子三分之一程度的糖。”


    “……那還能喝嗎?”單是想一想,科多就覺得牙開始疼了。


    這時,有腳步聲從頭頂傳來。抬起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正手扶木梯走下來。


    在科多迎上去攙扶的時候,莎洛姆和希爾也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寇恩,這是帕特裏奇當年作為盜賊在盜賊公會裏進修時的導師。不管是身為盜賊的技能培訓還是個人觀念的塑立,他對帕特裏奇都稱得上影響深遠。作為組織內最受人敬重的前輩,死亡之吻獨特的考核方式正是出自他的手筆。


    “咳,這不是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和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嗎?”


    看到他們,老人立刻以無與倫比的氣勢發出宛如垂死之人般的劇烈咳嗽聲。拜此所賜,莎洛姆和希爾的名字也被這不明所以的聲音掩蓋了。


    ——年近九十的這位老人,身體稍微有些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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