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路坎上的人都跑了,一具死屍能跳起來攻擊人,任誰見了都會亡魂大冒,逃之夭夭的。


    酒癲子對我說:“先救人要緊,你上去找碗水來,隨便把他們叫回來。”


    我上到路上,草棚空空,火堆因為沒人添柴,已快熄滅了。我知曉旁邊的溝灣裏有一股山泉,被人扒了個坑,放了個竹筒勺子,供來往的路人解渴喝水之用。回家裏去拿碗費時費功還得驚動人,看來也隻能將就了。


    我舀了一竹筒泉水,返到路坎下,酒癲子將貼在張石山前額的符紙揭下來燒化在竹筒裏,扳開他的嘴巴灌了進去。


    呼呼的北風,潮濕冰冷的泥地,不能任由昏迷的張石山躺在地上呀。我們兩人合力將他抬到起先他睡的那堆亂草上,好歹也能隔了潮氣。


    我站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將剛剛那張掀在一邊的草席拉過去蓋在那具年輕女屍上。


    四周是無邊的黑暗,我卻看得見景物,除了我們兩人,周邊都是亂石黃土,往上一點是水位印,再往上就有了稀疏的柴草樹木,看不見幽魂鬼影,隻是感覺有些陰冷,我冥目內視,仿佛是有一些陰影在晃動奔突,輕煙般的若有若無。


    “能看見甚麽嗎?”酒癲子盯著我問道。


    我搖搖頭。酒癲子又道:“夜半三更的把你從熱被窩叫來,實在是莫辦法了。我以為隻是斬除個水猴子,想不到這山精水怪會合了。山魈迷惑張石山下來,要是莫發現的話,天亮前會出大亂子的,到時候就不是多出他一條命了,上麵那幫子人弄不好會吃大虧。萬一有這些死人的家屬來遇上了也是個大麻煩。我當時急得差點癱倒,隻能讓他們去叫你,好才你來得及時,總算除了這個妖孽,救了一堆的人呀。”


    “如果我莫趕來會出現甚麽情況呢?”我有些不解。


    “甚麽情況?你剛才不是看見了嘛?這張石山被山魈迷失了本性,狀如瘋狗,力大無比,會毫不猶豫和手軟的對上麵那幫人動手的。如有人下來,猝不及防,能逃得了他的毒手?想想都怕得冒汗哩!”


    本就陰森恐怖,再出現“詐屍”,不用張石山動手傷人,膽小的嚇都嚇死了。酒癲子如此一說,我也感到後怕。我點了點頭問道:“那現在怎麽辦?”


    酒癲子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你上去找凡智他們回來這裏,得先將張石山送回他家裏去。我在這裏燒點紙念一篇經將這些亡靈安撫引化。哦對了,找來他們你就回家去睡吧,免得你娘牽掛,我明日再去你家和你娘解說解說。”


    我答應一聲正要往上走,猛然想起他說水猴子已被斬殺,好奇的問道:“你不是說你殺了水猴子麽?在哪裏?還看得到麽?”


    酒癲子道:“你應該還看得到。你也知曉,所謂鬼神妖怪,它們隻是一種虛幻的意像,千變萬化,難有其形,普通人是很難看得到它們的。其實就我們這些人也極少有人看得見,大多都是憑經驗和感覺。正因為是看不見摸不著,才會被說成是迷信的。”


    說話間他繞過二張草席,走到最右邊的那張草席旁,將草席從下往上掀了起來。


    草席遮掩的是一具男屍,早上我見過的砍柴人。因才淹死就被打撈了出來,麵目隻有些幽青,倒不太猙獰恐怖。酒癲子指著男屍腿旁的一灘散發著腥臭的汙泥,我凝神看去,除了一個小嬰孩般的殘影還有一小堆毛發,其它就什麽也沒有了。


    酒癲子蓋上草席說:“待會我還得將它燒化,讓這孽畜徹底的化為灰塵。”


    “那山魈呢?它的原形又在哪裏?”我打破砂鍋問到底。


    說實話我是稀裏糊塗的踏入這個靈異而又玄幻的行業的,雖然我如今深信不疑而且術法也有了小成,但我心中積攢了太多的疑惑。南爹爹桂老爹都未曾對我有任何的解說。和酒癲子相處這麽久,他除了教給我諸多的術法操作和經驗,也從未交流過其它的東西,難得有今夜這樣的時候,我豈能放過尋根刨底的機會?


    酒癲子莫回答我。他提了放在地上的馬燈,又將那張他起先扔在一邊的草席拉過去蓋在張石山身上,姑且為他擋擋寒風。然後從包裏拿出一疊紙錢,和香燭,在右側空地上化紙焚香,躬身捏指,喃喃的念了一通,也就三五分鍾吧,停住誦念作了個揖,提起馬燈對我說:


    “走吧,上去烤烤火。剛剛出了一身的汗,身上涼嗖嗖的,如今年紀大了,比不得先前年輕時,再不上去暖和暖和,明天非病一場不可。我曉得你有滿肚子的疑惑,當年我也和你一樣,我們邊烤火邊說吧。”


    我們在草棚裏將篝火重新燒旺,酒癲子告訴我,山魈和一般的鬼神不同,它是有原形的,隻是一般人絕難得見。這隻山魈被我們斬殺了,但這隻是它的元神和魂魄,它的原身不定是藏在哪一個山洞裏,等閑不可能找得到。


    酒癲子繼續告訴我,所謂的山精水怪,都是一些開啟了靈智的高級生命體,隻是我們人類對它們一無所知罷了。它們像我們一樣,也會修煉各類術法。能利用它們的意念控製別的動物包括人類的思維。其實鬼神也是如此,它們無形無蹤,對人很難構成表麵上的傷害,但他們能影響甚至控製人的心神,使人產生幻聽幻視,從而達到它們傷害人類的目的。壁如有人僅僅為一丁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犯罪殺人或者尋短路自殺,這在正常人想來完全不可理喻和想象。實際上這種人大多都是被邪祟操控了思維,就是俗話說的鬼摸腦殼鑽了牛角尖,才會那樣的匪夷所思。為什麽說“鬼使神差”?為什麽有“一念之差”?那都是由外邪所侵而產生的後果。


    見我還是迷惑,他進一步解釋說:“譬如你昨日白天將梁氏父子催眠入睡,你就操控了他們的心神,將他們的魂魄攝奪,道理大至如此。水猴子作怪,在翻船的那一刻,它就迷惑了船老板和死者,山魈作惡,它就劫持操控了張石山的心神,也就是魂魄,所以才會有打賭和剛才那一幕。”


    聽他這麽一解說,我大致明白了這個道理。但接下來一個更大疑問困惑了我:


    為什麽鬼神妖怪能操控人類的心神,有如我能感覺周圍的東西,用意念控製別人入睡一樣呢?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神秘力量?這種力量又是如何產生的呢?


    我陷入深深的沉思。


    曾凡智見久無動靜,帶著幾個膽大的扛槍民兵提心吊膽的又踅摸回來了。見我們兩人平安無事的在烤火,鬆了口氣,趕緊跑過來,戰戰兢兢的問道:“莫事吧?寬叔。”


    酒癲子道:“能有甚麽事呢?看把你們一個個嚇的。來了就好,趕緊下去把張石山送回家去。他受了驚嚇,如今昏睡著,我明日再去他家幫他看看,告訴他家裏人不用怕也不用著急,睡醒了就莫事了。”


    曾凡智眼睛往路下瞟了瞟,畏畏縮縮道:“寬叔您陪我們下去吧,我們……”


    酒癲子站起身提了馬燈往路坎下走,曾凡智幾個連忙跟上,我也站了起來,酒癲子扭頭對我說:“祥紅你回去吧,明天我過你家把東西還你。”


    我應了一聲,看著他們下了路坎,返身往村口跑去。


    我出來都快個把鍾頭了,母親不定擔心成什麽樣子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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