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君走上了舞台,手持著話筒,看著台下。


    不遠處的劉樂,憂心忡忡地看著他,李祖茂則是一副沉思的樣子,另外一個評委,拉婕,麵帶微笑,似乎對“文貞明”充滿期待。


    台下烏壓壓地觀眾,樂正君可以看到他們的眼睛。這些人中,好多都是想要聽自己唱歌的吧?“文貞明”的名聲在外,他們都是慕名而來的,樂正君看得到,他們的眼睛裏閃動著光芒。


    在這萬人聚焦的中心,樂正君感受到了藏在那些熱切眼光中,怨毒的尖刀。樂正君右嘴微揚……就是你們吧,就是你們在針對我,就是你們想要偷偷地把我抹去,就是你們想要讓我在全國觀眾麵前丟臉吧!


    我,就是我,打倒我,可不容易!


    樂正君深吸了一口氣,朝樂隊池方向微微點頭。


    鋼琴聲自升f小調而發,一個弱起,緩緩地奏出了前奏。有人說,調性是沒有顏色的,有人則相反,認為24種調性,都有屬於自己的色彩。升f小調,是暗紅色的,與升f大調的大紅色相對,顯現出如死血流動一般的深沉、悲劇、哀傷。


    6個小節的前奏,將整首曲子的旋律進行了一個精煉的概括,很好地塑造了全曲的氣氛與基調。


    樂正君稍微地調整了心態,讓自己微微進入曲子所營造的氛圍之中,將聲音壓低在胸口,輕輕唱道:


    “約會像是為~分享到飽肚滋~味~


    “有任何難題卻不~提起~


    “這若是浪漫,我怎麽覺得就快分離,


    “你哭過,但眼影閃得更豔美~”


    演播廳旁的小房間裏,李陽聽得連眼睛都不會眨了。


    他知道歌詞!不僅如此,他還會唱粵語!而且是極其標準的粵語!


    這怎麽可能!


    李陽的腦子裏飛速地轉著這幾個念頭,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文貞明——樂正君,他,他不是燕京人麽?怎麽會說粵語?這不可能!這不科學!


    站在台上的樂正君,感受到了所有目光給他的感覺,那是驚歎,那是敬佩,那是享受,還有期許、欣慰……


    樂正君抬了眼,看向了評委席,劉樂與李祖茂的眼睛正在看著自己,他們的眼睛,也是閃著光的。


    “你隻要像說話那樣說出口就行了,”上台前,係統這麽對樂正君說道,“語言的問題,不是問題。”


    是啊,連語言都解決不了,怎麽敢自稱“來自更高位麵的科技”呢?


    不知道為什麽,樂正君忽然感覺心情大好,這絲絲的喜悅,悄悄地爬上了他的臉龐,他的眼角,也淡淡地透進了他的歌聲裏。


    “我是誰情人,你始終也是你~


    “微笑靜默互望,笑比哭更可悲~


    “就算怎開心皺著眉,


    “盡管緊緊抱得穩你,


    “兩臂,卻分得開我共你~”


    也不懂是樂正居控製得好,還是聽眾們的心態各有不同,那股淡淡的喜悅之情,居然沒有把這首曲子的悲哀感衝刷殆盡,反而像是一絲清流,混入了濃濃地死寂的霧中一般,在這讓人難過得透不過氣的時候,忽然像是衝破了一個口子,在這一望無垠的絕望之地,開辟了一塊綠地,在這逼人的濃鬱陰霾裏,透入了清新如洗的空氣。


    這種效果,反而,出奇的好!一種別樣的味道。樂正君的喜悅,不是如炫耀一般洋洋得意,不是像發大財一樣驚喜,不是像久別重逢之後的欣喜……而是一種,在逆境之中,忽然看到了希望的喜悅,在不可言說的領域內,與這首曲子的氣氛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暗紅色不僅僅是憂傷,在這種色彩的背後,總有一種生的希望。


    劉樂微微眯眼,讚歎地搖頭,心裏早就歎了幾十次“好!”


    全場的觀眾,居然入迷得像是中了邪一樣,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樣的——眼睛雖然看著前方,但是卻沒有任何焦點,好像是被人催眠了一般,陷入了某種思緒之中不可自拔。


    樂正君心中忍不住歎了一句,林夕的詞,寫得好啊!不愧是香港最傑出的作詞人,通順的語言卻夾帶著矛盾的情緒,把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如詩歌又如哲理一般,不用力、不過分,輕輕地、娓娓地道來,“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無言的親~親~親~侵~襲我心~


    “仍寧願親~口~講你累得很~


    “如除我以外在你心~


    “還多出一個人~你~瞞住我~


    “我亦~瞞住我~太合襯~”


    主歌已經唱完,到了副歌部分。這一部分的技巧性很強,音區很高,大量的轉腔與真假音轉換,慢慢地積累情緒,將緊湊的感情慢慢推進,矛盾的心理碰撞得越為激烈,使得聽眾受到地刺激更為強烈!


    ……


    台下熱烈地掌聲響起,超過一半的觀眾在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為台上的這個神秘口罩男鼓掌,剩下的觀眾也被帶動,跟著起立,口中叫好不斷。


    劉樂笑得很開心,不知道為什麽,他特別地開心,而且開心得很特別,這種開心也不是得意,也不是驚喜,也不是欣喜,而是……像是焦急等待在產房門口的丈夫,看到產房地門口打開,穿著白衣的大夫走了出來,麵帶笑容地說:“恭喜你,大人和孩子都很平安。”


    新的希望,後繼有人。


    李陽站了起來,微微別過頭,看了看身後的中年人。


    中年人知道自己剛才說錯了話,也不敢說什麽,隻能抱憾地低了低頭。


    “莫紮特也辦不到?”李陽語氣不善,道,“莫紮特也辦不到?”


    “李總,這個,我……”中年人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說什麽。


    李陽冷哼一聲,抬腳就往外麵走,中年人一步跟上,似乎想要再解釋什麽,可是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講出來。


    李陽打開了門,站住了腳步,壓抑著自己的憤怒,道:“下次!如果再讓他從前十進到前五!這個節目,就沒有下一次了!我們會跟你的台長開新節目,你這個節目總導演,也要換!”


    “是,是,一定,一定……”中年人一麵點著頭,一麵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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