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山,素心峰,無垢觀。


    一座小亭內,有兩位修士對弈而坐,其中一位修士背後背著一管巨大的毛筆,筆杆上纏著卷軸,身穿黑白相間的氅袍,腰懸方硯和墨筒,另一位修士則一身素袍,長相極為俊美。此時,亭外煙雨蒙蒙,兩位修士在亭內的對弈竟有一些賞心悅目!


    “喜樂兄,你這棋局布得這麽繁複,我有些看不清啊!”背著毛筆的修士手持黑子,冥思片刻後才肯落子。


    “我本無局,隻是有人要入局,我在旁邊配合罷了!”素袍修士臉色悠然自得,眼色並不在棋局上,而是注視著亭外的蒙蒙細雨,但依然從容落下白子。


    “哦?那我豈不是和那幾個孩子一樣,被你騙入了局?”背著毛筆的修士露出一絲嘲笑的意味。


    “嗬嗬,我這算什麽,無垢仙子才是弈道高手,你難道不是入了她的局嗎?”素袍修士微笑著說道。


    “素心才不像你,再說我早就想參悟反離經,反正我注定被道君遺棄,早晚也要叛道,我找素心實在是內心所願!”背著毛筆的修士說完,也將一顆黑子放入棋中,顯得甚為隨意。


    “萬劍兄,你這樣就不怕輸掉身家嗎?如果仙子將來拋棄你,你豈不是既不能回家,又沒有了歸屬?”素袍修士見到對方落子後,緊跟著就跟進一子,仿佛這對弈不必思考一般。


    “哼,那個家回去也是無趣,如果素心真的拋棄我,不是還有反離經嘛,天大地大總有我的去處!倒是喜樂兄你,我有些看不清來處,更有些看不清去處,據我所知,你在太宮、道法萬千宮、千變萬化閣、長生殿、甚至天書樓都有暗棋,也就是天外天還一時半會插不進去,不過早晚都有你的棋,是不是?”背著毛筆的修士此時咄咄逼人地看著素袍修士,似乎要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什麽。


    “萬劍兄,你想從我這知道什麽?”素袍修士根本沒有回答對方,隻是說了這麽一句話。


    “喜樂兄,那你來這莫千山找我又是想知道什麽?”


    “哈哈……萬劍兄,如你所說,我在天都的確布了幾顆暗棋,除了幫咱們離宮辦事之外,我一直在尋找一個人的傳承!”


    “什麽人的傳承能讓你上心?以我對你的了解,就算是上古仙戰開悟者的傳承你也未必會這麽在乎!”


    “我隻是好奇,這個人十分低調,對中古仙戰和近古仙戰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好像又沒有他的存在一般!”


    “什麽人這麽神秘!難道是玲瓏仙子的姘頭?”


    “哈哈,你說的也有可能,但我猜測他是你們天書樓的人!”


    “你確定他來自天書樓?”


    “你們家就沒有什麽神秘的人?”


    “嗯,是有這麽一個人,我聽簽叔說,三千多年前我出生的時候,我有位家叔特意回來看過我,然後就走了,就再也沒消息了!”


    “三千多年前嗎?那時我還在江滄海身邊做事……”


    “你這麽資深的仙探居然也有查不出的事!”


    “我查不出的事多著呢,比如說你身上有多少卷書圖我就不知道,你二弟從家裏帶出的是哪四卷書圖我也不知道!”


    “什麽?你是說我家老爺子讓萬卷帶走了四卷書圖?!”


    “怎麽,你怕了?怕他將來影響咱們的大計,你會對他下手嗎?”


    “哼哼,我殺他易如反掌,要知道,他出生的時候,我已經活三千多年了!”


    “反正你弟弟已經入局,長卿就死在了他的天方硯下!”


    “韋長卿那個草包是死在你手裏!”


    “我說了,我不會布局,隻是幫他入局罷了!”


    “也是,沒有你的話,他不過是天都胭脂樓裏一個端茶的,那李休閑能看出什麽嗎……”


    “我不擔心李休閑,我隻怕江滄海,我跟他共事八千年,他的曆害,恐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俊美的素袍修士輕輕地又放上一子……


    ******


    龍門戰台上方有一座空中樓閣,閣內也有兩位對弈者,一邊是身穿白袍的仙道司司長張九陵,棋局的另一邊是一名黑袍老者,老者臉上掛滿了滄桑的褶子,安坐在輪椅上,在輪椅旁邊站著一位氣宇軒昂的穿著仙衛服的修士,空中樓閣的地麵上有一圓窗,正好可以看見整個龍門和比戰台!


    “難得滄海兄有閑暇會光顧這龍門,這次參加龍門戰試的孩子們可是有福了!”張九陵一手持白子一手撫須說道。


    “九陵兄,莫開玩笑,有你這道法宗師在,才是孩子們真正的福氣,我隻會給他們添麻煩!”黑袍老者說話時臉上的褶子也跟著動,同時他的手也將黑子落入棋盤中。


    “紙上得來終覺淺,我讀道法萬載,深知滄海兄的天行道才是體悟大千世界的至道,我隻不過是個紙上談道的書生罷了!”張九陵灑脫道。


    “九陵,你再謙虛,我不陪你下這破棋了,你知道我很忙,實在是沒時間陪你裝!”黑袍老者不耐煩地說道。


    “你還是老樣子,這臭脾氣從來都不會改!”張九陵對黑袍老者的變臉絲毫不以為意,淡然說道。


    “哼,跟你說正經的,影魂道的這個叛道者出現在龍門,能看出目的嗎?”黑袍老者問道。


    “叛道入龍門應該隻有一種可能,挖人!要知道你們仙探對他們打壓這麽多年,人才一直比較凋零,除了十二天王,再就很少能見到像樣的了!哎?你總是不按常理下棋,怎麽隨隨便便就提我一子……”


    “咳咳,下棋幹嘛那麽認真嘛…叛道想到龍門這挖人?這步棋有點意思……不過那天書樓的小子他們肯定是不敢動心思的!庭拱,你查查那影魂道的叛道者在這次龍門戰試裏還跟誰有過接觸,最好能查查他對接觸過的修道者都做過什麽……”黑袍老者剛剛還一臉怒氣現在卻是一臉調皮,隻是那褶子好深。


    “是!督司,屬下這就吩咐人去辦!”黑袍老者旁邊的仙衛拱手低頭說道。


    “我對那個通靈道的小娃也很感興趣!庭拱,你覺得那個小娃怎麽樣?”


    “大人,我看此子境界低微,而且表現出來的能力也並非驚才絕豔,如果沒有叛道者搗亂,應該沒人會注意到他!通靈道是很少見,但此子也隻不過掌握了個皮毛……”黑袍老者旁邊的仙衛繼續答道。


    “你懂個屁!古往今來,但凡有大成就者有幾人是出道就驚才絕豔的?你看看曆屆考試第一的都有什麽出息!?曾庭拱,你給我聽著!龍有大有小能升能隱,大則吞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於九天之上,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人一定不要隻看表麵,當年逍遙無敵出道之時,有幾人能看出他會真的無敵?”黑袍老者齜牙咧嘴地怒哼這對旁邊的仙衛喝道。


    “督司,我……”曾庭拱一時語塞。


    “哈哈,怎麽?聽我講大道理很煩,是不是!你這個當年的龍門第一不服?好啦好啦,你也是仙道大材,我知道噠,你去做事吧,我跟九陵兄下完這盤棋……”黑袍老者就像個孩子一樣說道。


    “是,督司!”曾庭拱依然恭敬地向兩位老者行禮,然後轉身離開。


    “哎,我真是替曾庭拱這個孩子感到惋惜,當年我想讓他跟著我,可他偏要跟著你做什麽仙探,這可好,天天被你欺負!”張九陵看著曾庭拱的背影感慨地說道。


    “嘿嘿,這還不是怪他自己!我說了,我隻會給孩子們添麻煩……九陵兄,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你江滄海這次又想問什麽?我不知道,你怎麽又亂下棋......”


    “哎呀,不這樣怎麽下得過你嘛!‘笑死案’的案卷,你已經過目了吧?”


    “嗯,我已經看了,我也看不出什麽來……”


    “張九陵!我可是認真的!你能看出那是什麽手法嗎?!”


    “我倒懷疑個人,夏姬,你可知道?”


    “中古仙戰時魅惑道的道主?”


    “不錯,就是她!這夏姬曾創下一套秘法,名為桃夭於歸訣,此訣分為桃夭訣和於歸訣兩部,桃夭訣男修方可修煉,而於歸訣需女修修煉,桃夭訣至剛至陽,於歸訣至陰至柔,這套秘法的霸道之處在於,修行桃夭訣的男修會獻祭於於歸訣的女修,從而讓修行於歸訣的女修的修為迅速提升!”


    “你的意思是天都有人修行這桃夭於歸訣?”


    “嗯,如果夏姬本人來,逍遙無敵就會找你了吧,所以肯定是另有其人,隻是有一點我有些不明,我看案卷上這些被害的修士都是各道院互不相幹的男性弟子,如果天都真有夏姬這樣的人,他是怎麽做到讓這些人修煉桃夭訣的,我實在是想不通……”


    “這個就交給我們仙探司吧,夏姬,幾萬年前的魅惑道……”黑袍老者捏了捏手裏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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