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禦戰,拉鋸戰,與遭遇戰有著天壤之別,指揮官的敏銳判斷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便是士兵的多寡,武器的精良和後勤補給的運送,在這種麵對麵,硬碰硬的較量中,你很難出奇製勝,用不可思議的戰術扭轉不利的戰局,通常情況下,占據上風的一方會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最大,然後一點點的蠶食掉對手,而不給敵人任何一點的機會,這種仗拚的就是消耗,拚的就是誰更狠。


    而偏偏占據優勢的是日軍一方,這讓國軍眾軍官大為無奈。


    日軍如今雖然被圍,但他們有一整個師團,有兩萬大軍,尤其重要的是,光是這兩萬部隊便配有一個2300人編製的野炮兵聯隊,多達36門野炮山炮的強大火力,遠非國軍將士所能比擬。更不要說日軍還有空中優勢,有強大的空中打擊了。


    在這兩天的攻防戰中,日軍的凶狠淩厲發揮到了極致,其如潮水一般的攻擊給了右翼第四軍猛烈的打擊,短短兩天時間,陣亡將士便達到七千餘人,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俞濟時低頭沉吟,顯得有些猶豫,王耀武的擔憂自然有道理,他也想過這樣的可能,但是,他想不到解決的辦法,如今74軍在將174旅暫調第四軍防線增援之後,也是有些捉襟見肘,假如鬼子來攻,能不能守住陣地,他沒有絕對的把握,第四軍的前例就在麵前,沒有人敢說憑手下的血肉之軀,便能擋住鬼子的長槍大炮,擋住鋪天蓋地的轟炸。


    如今的情況是,他們雖然不像第四軍那樣損失慘重,但一個整旅支援了過去,再加上302團先期的損失,兩支部隊堪稱難兄難弟。


    夜漸漸的深了,深夜的露水帶著刺骨的寒意讓露宿在陣地上的國軍將士痛苦不堪。他們血戰了一天,幸存下來的將士無一不是在與鬼子短兵相接後憑借著個人的勇武和運氣存活下來的悍勇之士,連番的血戰抽空了他們的身體,陣地上來不及清理的袍澤屍體,更是有種讓人說不出的孤寂。


    如今,夜深露重,饑寒交替,他們隻能盡量蜷縮著身體,貓在壕溝之中以抓緊時間休息,否則體力不足的他們,根本應付不了鬼子第二天的攻勢。


    而鬼子這二天晚上的平靜,也是給了他們一種錯覺,以為敵人也像他們一樣在積蓄著力量,等待著明天的決戰。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日軍發動了夜襲,當山下的暗哨發現鬼子摸上來之後,已經有點遲了,端著刺刀的日軍已經衝到了陣地前沿,高叫著衝進了最前端的陣地。


    第一線的防禦工事形成虛設,當即崩潰。接到報警的第四軍軍長歐震親自帶著第59師和第90師的警衛營衝了上去,在近乎絕望的瘋狂之中,投入了全部的兵力。


    血戰持續了約莫一個時辰左右,雖然第四軍僥幸擊退了日軍,但在混亂之中,損失慘重。疲憊不堪的士卒在戰鬥之後,幾乎倒頭就睡了過去,再也承受不住打心底傳來的困乏。


    接到消息的俞濟時等人隻能搖頭歎息徒呼奈何,眼下這個情況,174旅幾乎就是第四軍最後的希望,他們怎麽可能調的回來?而日軍的夜襲也是讓他們頗為擔心起來,生怕哪裏出現疏忽從而導致防線的崩潰。


    在這種擔憂和焦慮之中過了一個晚上,天邊終於開始泛白,然而,沒有人因為天亮而長籲一口氣,所有人反倒更加的焦躁不安起來,第三天,鬼子發動進攻的第三天,他們基本上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誰也不知道還能再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活著看到太陽下山。


    俞濟時雙眼布滿血絲站在獅子岩頂峰,望著前方蒼翠群山,望著籠罩在霧氣中的座座山嶺,長歎了一口氣。


    這裏沒有什麽特別高,特別險峻的大山,但連綿不絕的山嶺也堪稱壯觀和豪邁,然而,如今這些山嶺,就像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猛獸一般,一眼望去便讓人心悸和膽寒。


    大山給他們提供了依托,提供了防護,讓他們可以倚為據點,狙擊日軍。同樣的,大山也給日軍提供了便利,讓他們的大軍隱藏在其中,讓人捉摸不透他們的兵力布置。


    沉吟了片刻之後,俞濟時頗為擔憂的問道:“昨晚雨辰兄(注:第四軍軍長歐震表字雨辰)的部隊損失如何?”


    參謀長馬君彥天亮之後,顯然已經得到了那邊的情況,當即說道:“鈞座,情況很不好,鬼子夜襲來的突然,第四軍前沿工事中的千餘將士幾乎被屠戮一空,聽說歐軍長親自帶著警衛營上去,才將鬼子擊退。”


    俞濟時無奈苦笑道:“警衛營!第四軍的預備隊看樣子已經打光了,仗打到這份上,實在讓人心寒啊。”


    馬君彥神情嚴峻說道:“鈞座,這兩天,第四軍前前後後損失了七八千人,如今所有能動的人都已經站到了最前線,照鬼子前兩天的攻勢來看,今天這戰……”


    俞濟時知道下麵的人顧忌什麽,他倒是毫無顧忌的說道:“打不贏也得打啊,仗打到這個份上,如果就這樣拱手放棄的話,我們怎麽跟那些以身殉國的將士們交待?怎麽向上峰交待?打,誓死一搏,不死不退!”


    副軍長蔣伏生嘴角微翅,有些不屑說道:“良楨兄,我們這仗打的可就有點冤了,德安離這裏多遠?幾十裏路,二天時間爬都爬到了,怎麽援軍還沒有趕到?總座一方麵強調要圍殲鬼子的鬆浦師團,一方麵又拖拖拉拉慢慢吞吞,圍殲?沒有部隊拿什麽圍殲?靠我們兩個軍4萬人圍殲鬼子一個師團?這玩笑開的可就有點大了。”


    馬君彥也是奇怪說道:“是啊,按理說,援軍早應該到了,難道南潯線出了什麽變故?”


    俞濟時擺了擺手道:“上峰的事情很複雜,這種座,可不是總座說打就能打的,就是陳長官(注: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陳誠)恐怕也得請示,一來二去,總需要花一點時間的。多說無益,還是想想麵前的戰局吧,在其位謀其政,煮熟的鴨子要是讓它飛掉了,恐怕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副軍長詹忠言直接說道:“這仗說來說去,還是缺人,我們缺,第四軍更缺。如今第四軍那邊已經有點吃不住了,有可能的話,我們將58師全部增援過去吧,要不然第四軍的防線失守,我們空守在這裏毫無作用。”


    這話說出來,一旁眾人當即一個個默不作聲,顯然此事關係重大,他們都不敢輕易發言了。


    俞濟時伸手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緩緩搖頭道:“172旅不能再動了,要不然長嶺一線就出一個大口子出來,如果鬼子調轉槍口打過來,就在我們與第四軍之間打開了缺口,到時候想堵上都沒有機會,這個風險太大了。”


    詹忠言聞言便繼續說道:“這仗打到這個時候就是賭了,就賭我們能不能判斷出鬼子的進攻方向,集中優勢兵力予以防守,否則處處薄弱,處處都有被鬼子突破的可能。”


    馬君彥看著軍長似乎有些意動,不由小聲提醒道:“鈞座,詹副軍長話是不錯,但誰能保證鬼子今天會繼續強攻第四軍的陣地?如果我們把長嶺空了出來,鬼子發現缺口之後,轉頭殺奔過來,後果可就嚴重了!”


    蔣伏生似乎也有些同意詹忠言的說法,不由插嘴說道:“鬼子前兩天瘋狂攻擊,第四軍不僅損失折將,而且在飛機大炮的狂轟之下,整個陣地基本上都毀了,他們不繼續攻擊,轉頭打防守嚴密的長嶺似乎更說不過去吧?”


    馬君彥不同意道:“鬼子狡猾多端,這可就難說了,前兩天鬼子沒有夜襲,但昨晚不就狠狠的打了一次嗎?如今第四軍難以為繼,我們知道,鬼子也知道,但假如鬼子止的就是將我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第四軍那邊,轉而再暗渡陳倉怎麽辦?”


    說著,他壓低聲音說道:“鈞座,長嶺可是我軍的防地,一旦被鬼子從這裏突破,前功盡棄不說,說不定還要背上縱敵的罪名,到時候上峰可不會說我們是因為要幫第四軍防守而造成這樣的後果,所有的黑鍋都得我們來背。”


    此言一出,詹忠言和蔣伏生當即閉上了嘴巴,這種事情,一旦涉及到俞濟時的前程,便格外的敏感,如果軍長出了一點差錯,他們這些人同樣完蛋。到了軍長這一級別,誰會沒有自己的手下,誰會沒有自己的親信?在74軍,他們是副軍長,換一個地方,換一個軍長呢?誰還會給他們這樣的權力?


    王耀武出言說道:“鈞座,眼下鬼子的攻擊方向未定,倉促調整反倒容易引起混亂,況且第四軍雖然損失慘重,但並沒有支撐不住的跡象,亦沒有上峰的電文命令,不如以不變應萬變,等鬼子的攻擊方向確定之後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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