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太陽不是剛好升到那個位置,如果元神之海不是那時恰好陣痛,那坨鳥屎決然沒有半分可能能落到於春的臉上。


    而事實上,這坨鳥屎還真就落了上去,落在了一個感知敏銳,眼力更是不凡的修煉者臉上。


    這就是運道。


    於春的運道差!


    氣運大龍兩聲吼,第一吼尋到了於春,震傷了於春,第二聲吼更是震散了於春一身氣運!


    氣運散了,運道自然就差,嚴重的時候甚至會致命,也就是倒黴到死,而被氣運大龍吼過的於春,現在就很倒黴,而且很有可能會倒黴到死!


    於春要是現在出去殺人,運轉起心法的時候隨便出個什麽岔子,內氣沒跟上來的話大三千劍氣直接就歇火,或者追殺逃命之時被什麽東西絆倒了,跌個狗啃屎也是大大有可能。


    於春一整天沒敢出門,原無憂進門的時候嫌棄的幫他端了盆水,然後嫌惡的離他足足十米開外。


    “趕緊洗一洗,不是我說,哈哈哈哈你半天不出一次門,一出去就被鳥屎淋了一臉,哈哈哈哈哈不行了再讓我笑會兒!”原無憂絲毫沒有安慰於春的意思,他捂著肚子離於春十米笑的直不起腰。


    “不行不行,我要開門透透氣。”他笑著推開了門,於春一臉嚴肅,在他看來被氣運大龍弄成這樣可是大大的不妙,甚至連修煉都會出岔子,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震散的氣運才能聚攏。


    於春小心翼翼的把臉洗幹淨,用毛巾擦好臉之後就不在有多餘的動作。


    他怕又出什麽幺蛾子,原無憂看的無聊,走到於春身邊坐下,帶著一臉笑意的抄起一本書看了起來,場麵十分尷尬。


    原無憂要的就是尷尬。


    最後,於春閉眼,他覺得自己還是算一下自己什麽時候才能不倒黴吧,不然即使氣運聚攏了他也不知道,這樣會浪費時間。


    抬手掐指,於春正準備算計,元神之海又是一陣波蕩,於春嘴角一抽,被生生的疼的中斷了計算,與此同時於春還聽見了一陣撲騰的聲音,他頓時覺得有些不妙。


    “喳喳~”


    一陣鳥鳴,於春還沒來得及躲開就覺得麵上一濕,於春睜眼,看見原無憂誇張的張大著嘴巴,離他又有十米之遠。


    原無憂沒笑出來。


    於春知道他想笑。


    因為他用手捂著嘴巴,整個人和蝦米一樣弓了起來。


    原無憂捂著嘴巴,眼角帶淚,他憋得真是太辛苦了,可是他覺得自己要是再笑那就真的挺不地道的。


    於春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房梁上的小鳥兒,小鳥兒大約是迷了路,胡亂飛到了自己屋裏。


    真夠倒黴的,於春想。


    原無憂還在那捂著嘴巴無聲的笑著,忽然他的身體一僵,可憐兮兮的看向了於春。


    於春意外的看著他臉上白色的鳥屎,鄭重的點了點頭。


    “啊啊啊啊啊!!!!!!!!!!!!!!”


    一聲淒慘的尖叫響徹了於家。


    房梁上的正在打理羽毛的小鳥被驚了起來,又喳喳喳的叫著飛向了門外。


    這人可真吵!


    飛出去的小鳥心中憤憤的想到。


    .......


    “看來你在這帶的還挺不錯。”天牢裏,一個穿著樸素白袍的老人站在於誠的牢房之外,他其實也才五十多歲,隻不過因為他日夜操勞,所以更顯老相。


    他姓梁,整個大明朝的丞相。


    “多虧的梁丞相的照拂,於誠感激不盡。”於誠背對著梁丞相說道,連頭都沒回一下,隻是靜靜的看著手中的書。


    “你在怪我。”梁丞相說道。


    “不敢。”


    “你就是在怪我。”


    “不敢不敢。”


    “那你倒是轉過來說話。”


    “不幹。”


    “你還說你沒在怪我。”


    “不敢。”


    “換個詞兒?”


    “不勝惶恐。”


    “你這人啊...”


    牢裏牢外兩個人的對話就像鬧了脾氣的好友一般,一個賭氣,一個無奈,可是誰都知道這兩個人其實是最不可能成為好友的。


    整個上安京最有出息的兩個讀書人,一個成了宰相,一個教了滿朝學生。


    他們對彼此都充滿了敬意,也有著勝負心,最關鍵的,是梁丞相現在想長生,而於誠不想。


    “你知道的,如果皇上和我不聽他們的,他們完全可以直接殺了皇上和我,另外再換一個皇上了宰相,有了這麽一層關係在前麵,皇上和我不想長生也不行。”


    於誠沒理梁丞相。


    於誠總覺得讀書人是不該怕死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怕死。”梁丞相沒有生氣,反而笑眯眯的講道。


    “那你想沒想過,如果我死了,皇上死了,那麽下一個來當皇帝的,下一個來當宰相的,是否能當好皇帝?能當好宰相?”


    於誠仔細想了想,終於開口說道:“那也不一定。”


    “不一定,是吧,你也說是不一定,萬一那群臨世仙胡亂指了個人,你能放心的下整個大明朝就這麽交給人家?我不放心,所以我要活著,陛下也要活著。”


    於誠沉默,這次不是不想說話,是說不出話。


    “臨世仙不會管凡人生死的,他們隻在乎誰聽話。”梁丞相自嘲的說道,“你看,整個天下都聽你的,都覺得是我們不好,可是他們想過沒有,要是有能耐的人被殺了一批又一批,最後整個人間怎麽翻盤?”


    “那也不該就這麽做臨世仙的狗,我親眼看見一個小姑娘就這麽被拖走了,她爹在後麵哭的慘,沒人幫他,就這麽被禁軍帶走...那個帶頭的那個就是你兒子,他甚至連聽都不肯聽那人的求情。他看見我之後還讓兩個人強行把我帶走,這不應該。”


    於誠靜靜地說道,可是緊緊握著的手,代表著他沒有表麵上的那麽安靜。


    “正直那孩子確實頑劣了點...這不怪他,臨世仙要的人,別說他,就連陛下也不敢不給。”梁丞相說道,他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對於梁正直的行為沒有絲毫在意。


    不在意,沒做錯。


    於誠又沉默了一會。


    “他還想要我家於裳。”


    “我家孩子喜歡你家孩子,有什麽不妥的,正好還能結個親家。”梁丞相嗬嗬笑道:“真的不考慮讓於裳那孩子嫁給正直?我挺喜歡那孩子的。”


    “滾。”


    於誠咬牙切齒的說道,梁丞相也沒在意,兩人就那麽靜靜的站著。


    “你不用來勸我了,我不會隨你意的。”


    “隻要你一句話,陛下和我的壓力都能少很多,我也不想動手殺人,可是臨世仙經不得冒犯,這幾個月若不是我和陛下壓著,死的人隻會更多,你難道不想讓死的人少點?”梁丞相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


    “暢所欲言這是所有人都應該擁有的權利。”於誠終於轉過了身。“而且。”


    於誠閉眼整理了一下。


    “而且如果真的是考慮到大明動蕩,為何陛下現在在閉關修煉仙法?”


    梁丞相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他長歎一聲看著於誠說道:“你這人太直,有些事情和你說不清楚。”


    於誠太直,直的近乎迂腐,簡直腦子有坑。


    梁丞相不想再說了。


    “你不會撒謊,在這世道會活的很難。”


    “撒謊不好。”


    “你活的不止讓自己難,還讓別人難。”


    於誠沉默了一會,嘴唇動了動,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白淺溪,想起了自己的長子長女還有幼子。


    “你讀書讀傻了,你是個好人,但是於這個世界無益。”


    說完,梁丞相轉身,打算走了,他勸不動於誠,而於誠又不會說謊,剩下的就沒法兒再說了。


    他走到門口,躊躇了一下,回頭看著於誠:“你真的不打算考慮一下你家於裳和我家正直的婚事?”


    “...”於誠看了看梁丞相,嘴裏又吐出了一個字。


    “滾。”


    梁丞相轉身走人,天牢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我真的錯了?”於誠看著那微弱的燭火,燭火很亮,燒的也很快。


    “我應該沒錯。”


    應該,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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