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闊雲星怎樣從自毀的地下通道中活著出來,特戰隊裏有太多疑問,以至於進入市區後不久,他就不勝其擾地下車步行回去。特戰隊雖然隸屬聯邦軍,但比起需要嚴格依照規章製度管理的軍隊,顯然要寬鬆自由得多,大部分成員並不喜歡單位安排的住宿,他們有著優厚薪酬,更傾向於居住在市區裏生活內容豐富的民宅。


    攔了輛的士,隻報出個地名後闊雲星又在車裏睡著,等到被人搖醒,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就擺在他麵前,原本看著挺溫和老實的司機滿臉狠辣。


    “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


    “一個學生身上能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闊雲星打了個嗬欠,把褲兜翻出來給對方看,空蕩蕩的,連車錢都沒有。的士司機不肯相信,伸手過去打算搜身,忽然發覺手腕被握住。


    “本來是想到地方了再讓清風付錢,你這樣做就是白跑一趟。”


    走出房屋之間肮髒的小巷,少年拍打雙手左右張望,這裏倒是識路,認得附近有座繁華商場,他的目的地就在那裏。


    他走了之後,留在小巷中昏迷不醒的的士司機不知要過多久才能被人發現。


    附近的這座商場有個低俗土氣的名字,叫做富豪,不過名副其實地占地廣闊,起了多棟互聯的商場大樓,以匯聚全球名牌的店鋪吸引著整個城市的購物者,自開業起就是繁華地段。


    闊雲星在大樓前的休憩長凳上找到一個穿著舊式長衣卻戴鴨舌帽的老人,他揉搓著遍布血絲的雙眼走過去,在老人身邊的位置坐下。


    “放學了?”


    “你忘了今天是你叫我去特戰隊參觀。”


    “人年紀大,就容易忘記事情。”


    留著一字胡的老人直視眼前的商鋪,說道:“卡特琳娜那個丫頭以找黃毛調戲我孫女做要挾,我也沒有辦法。”


    “人稱道法蓋世的清風說出這種話,你不覺得丟臉?”


    “我們的時代都已經過去,現在是年輕人的舞台,你看前麵那個試用指甲油的小女孩,裙不過膝蓋,袖子隻到肩膀,讓我老想去問問她到底冷不冷。”


    老人享受地扭動身體找了個更舒適的坐姿,看著身邊睡眼迷離的少年說道:“退休了就要這樣悠閑地度日,有時間悠哉遊哉泡一壺茶,曬曬太陽。”


    闊雲星鄙夷地笑,不滿道:“我通宵把才封印加強,原本今天想補覺,你居然將卡特琳娜招惹回來,悠閑的隻有你自己。”


    “年輕人多運動身體才會健康,我也是為你好,你得理解老人家,尊重老人家。”


    “今天剛有個自稱老人家的被年輕人紮了透心涼。”


    “那就不說這個了,你今天有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


    “拆了一台特洛摩斯,還有,桑靈市的治安不太好,卡特琳娜還是那麽吊兒郎當做不好自己的工作。”


    “所以才要你幫忙,工資我都幫你談好了。”


    “為什麽這裏會有特洛摩斯?”


    語氣陡然顯得尖銳的問題讓老人也稍稍正色起來,平和道:“總有些人直到現在還不甘心。”


    “都這麽多年了,還不能好好過日子嗎?”


    闊雲星揉搓著臉,又打起嗬欠道:“我現在隻想睡覺,鑰匙丟了,把家裏鑰匙給我。”


    老人正掏著鑰匙,突然側頭看見行人裏走出一名女孩,馬上就端正起坐姿,擺出和藹的笑容。


    “闊雲星!”


    女孩徑直走到少年麵前並且大聲喊他名字,底氣十足道:“你這兩天去哪裏了,都不到學校裏上課?”


    指責完了才跟老人點頭笑著問好:“李爺爺。”


    李青風慈祥道:“真有禮貌。”


    闊雲星還在愣神,看到女孩板著臉誓不罷休的樣子,隻好說道:“班長,我保證明天一定準時到學校。”


    可是他滿臉昏昏欲睡表達不出足夠多的信心。


    秦安琪作為班長,從來都兢兢業業恪盡職守,追究闊雲星曠課遲到已經不是一兩次的事情,扭頭就對李青風說道:“李爺爺,你要督促他上學,再繼續這樣不行的。”


    “嗯。”


    李青風認真點頭:“爺爺我一定嚴加管教。”


    單是這份承諾還不行,秦安琪拉起闊雲星的手臂就朝商場走去,一麵回頭跟李青風擺手告辭:“李爺爺,我要帶他去參加班級活動,你自己一個人小心身體。”


    “去吧去吧。”


    李青風也是不停擺手道:“爺爺身體很硬朗,你們盡管去玩。”


    無可奈何的闊雲星被拖到一群學生裏麵,環顧一圈興致勃勃的少年少女們,他對領頭者秦安琪小聲道:“我現在想去睡覺,明天再陪你們玩好不好?”


    “不好!”


    秦安琪堅決反對,抓著他的臂彎不放手,鄭重教訓道:“你兩天沒來學校,咱們班級有活動你也不知道,現在我們要準備試膽大會的東西,你必須參與。”


    闊雲星瞪大眼睛,猶豫道:“試膽?”


    秦安琪狠狠點頭:“試膽。”


    已經掛起黑眼圈的少年抱頭道:“太幼...這種活動還是不要叫我了...”


    由不得他反抗,正在進行采購的眾人簇擁起他往商場裏走去,秦安琪的號召力很強,一方麵是班長身份,一方麵也是由於她家中富有,這次活動就是由她獨自主持操辦,盡管私立學校中大家都不在乎那點錢,可無需各方麵協調的活動使得進展神速,沒有阻礙。


    在商場裏逛了半圈,闊雲星就找到購物的空隙坐到長凳上眯眼,環形的中空大商城裏人來人往,店鋪琳琅滿目,莫名有種催眠的效果,他感覺在這裏坐著睡著一點問題都沒有。然而少女還是沒舍得放過他,坐到他旁邊淳淳教導道:“你怎麽這樣沒精神,現在是你跟同學交朋友的機會,你總是曠課逃學,上課也睡覺,轉學過來直到現在都沒有人認識你。”


    闊雲星困惑地打量她,這少女說話居然比李青風穩重得多,可惜即使如此,闊雲星還是沒有熱衷這次集體活動的心思,被打擾眯眼假寐之後依舊沉默不語,少女見狀無果歎氣,起身去找別的事做。


    最吸引秦安琪的莫過於附近一間飾品小店,試膽活動總要準備些作為分隊的佩戴飾物,還有驚喜獎品,於是期待地快步走了過去,來到店門時,卻與裏頭出來的人不小心相撞。


    這個班長有點呆傻。


    闊雲星看在眼裏默默搖頭,明明是裏麵出來的人在邊走路邊回頭說話才撞上躲避不及的她,她還是全包全攬地道歉認錯,有教養到令人發指。與之相對的另一方竟得寸進尺。


    從店裏走出來的女人染著綠發,耳上綴的一排骷髏型裝飾也宣示其個性,推搡秦安琪道:“走路不長眼!”


    “對不起。”


    哪裏都會有這種人,秦安琪本沒打算放在心上,讓開道路想從邊上進去,不料女人的同伴在發現她的退避後,眼睛一亮,擋住門口道:“撞傷了人說句對不起就可以嗎?”


    秦安琪聞言看向相撞的女人,睜大眼睛問道:“你受傷了嗎?”


    “賠錢!”


    女人被同伴提醒後心思活絡起來,攤開手掌逼迫道:“你把我撞傷了,快賠錢!”


    秦安琪難以置信,連連搖頭時又被推了一把,女人步步緊逼道:“你身上有多少錢都拿出來。”


    一隻手斜地裏伸來抓住女人的手腕,不讓她繼續冒犯地推搡,秦安琪這才看到身側不知何時冒出了那個仿佛失去靈魂的同學,拿著女人手倒推回去。


    “你誰啊?”


    綠發女人想要擺脫限製,卻發現手腕被緊緊鎖住,一直按回了自己胸口上還不停止,沒曾想到居然這樣就給非禮了,尖叫道:“嗎的找死!”


    然而闊雲星好像沒聽到般抬腿踹在她同伴的膝蓋,再將她拍來的另一隻也抓住,接著後退拖人,抬膝就頂到了她腰腹上。


    “大小姐!”


    忽然在遠處火燎地衝上來一個人,闊雲星放開倒地的女人後便轉身迎上去,卻聽到秦安琪喊道:“素凝,他是我同學。”


    跑來的人聞聲放緩了腳步,掃視著四周問道:“大小姐,你被襲擊了嗎?”


    “我沒事。”


    秦安琪還是被驚嚇到了,攬著裙子蹲下來問滿地翻滾的綠發女人道:“傷得嚴不嚴重,我幫你們喊救護車。”


    闊雲星皺眉地看過來,覺得她比罵人還要更刺激嘲諷,果然綠發女人立即掙紮著想撲到她身上,但半路就給重新踢翻。趕至現場的秦家保鏢把自責少女護到身後,反而問闊雲星道:“你是我們大小姐的同學?”


    闊雲星攤手道:“如假包換,你們的小姐剛才也回答你了。”


    見自己的保鏢還是充斥懷疑,秦安琪攔住想大動幹戈的素凝道:“他真的是我同學,那兩個人想敲詐我,闊雲星是過來幫我的。”


    素凝穿著筆挺西裝,頭發全幹練地紮在腦後,身材高挑很是顯眼。看翻滾地上的人仍不死心,這位女保鏢抬起擦得錚亮的皮鞋又是一腳,令圍觀者好像感同身受地挑眉毛,秦安琪趕緊勸道:“別打了,快喊救護車。”


    “你們該慶幸遇上的不是我們二小姐。”


    這名保鏢盡責地掏出手機,一麵打量著身邊的少年撥通了醫院電話。闊雲星回視她的打量,然後自覺無趣地走開,又被秦安琪拉住,寬慰他道:“對不起,素凝她是家裏給我安排的貼身保鏢,我讓她不要跟著,她才沒看清經過,你別怪她,我很感激你的。”


    “沒事。”


    闊雲星被她逗樂了,問道:“為什麽不讓她跟著你?”


    秦安琪苦悶回應:“她跟在身邊會很奇怪。”


    闊雲星重新審視正在側身打電話的幹練女保鏢,確實太引人注目,換做是他也不願在學生時期有這麽一個人跟著,不過還是想給天真的少女叮囑兩句,說道:“你家裏肯定很有錢,還是讓保鏢跟在身邊比較安全。”


    秦安琪縮縮脖子,小聲地靦腆笑道:“我家裏不是很有錢的...”


    有了這個經過,接下來的采購秦安琪也隻能帶著這個高挑保鏢一起行動,害得店家老板也不敢大聲說話。買了些小飾品出來跟同學聚頭,闊雲星才發現秦安琪不喜歡保鏢跟在身邊的原因,那些同學顯然見過不止一次她的保鏢,見麵就打招呼道:“嗨!大竹竿!”


    素凝不動聲色,秦安琪卻十分在乎,立刻說道:“素凝你還是回避一下吧?”


    “不行!”


    女保鏢堅決搖頭,讓秦家大小姐陷入深深苦惱。


    好歹多了個人形購物車,出來商城的時候素凝被掛上各種裝滿東西的袋子,從手裏到肩上,如同耍雜技的遊街宣傳,她那兩條穿著修身西褲的長腿很令旁人焦慮她是否能撐得起。


    天色暗淡,闊雲星兩天一夜都沒能合上眼,已經完全失去精神,分手時秦安琪還不忘叮囑他明天去學校,他卻恍若未聞。行屍走肉般回到住處,他倚靠在門牆上摸索鑰匙,感覺下一刻就能睡著。


    打開門,立刻印入眼簾的是位金發大美女。


    闊雲星立刻又把門關上。


    “終於等到你回家啦!”


    “我要睡覺。”


    被卡特琳娜抱著拖進房子的闊雲星看見一名可惡老頭正品嚐新茶葉,不滿道:“李青風!你怎麽把她帶回來了!”


    李青風被名茶歎得連連眯眼搖頭,抹著一子胡說道:“她又拿黃毛威脅我孫女。”


    金發耀眼的卡特琳娜將少年摁在沙發上,自己則坐到扶手,倚上沙發靠背說道:“這麽不歡迎我啊?”


    “我想睡覺。”


    闊雲星說著就要站起,卻被雙手緊緊壓住,再動彈無法避免要撞上兩托突兀的聳起,隻好歪了腦袋問道:“快說,你要幹什麽?”


    卡特琳娜不急於說來意,伸出手指攪弄他的頭發,直到手指被拍開,這才安分道:“我聽特戰隊的美女們說,你不但剿滅了地下交易市場,還拆了台黑黝黝的人形機甲!”


    闊雲星無神地搖頭道:“不關我的事,如果你隻是過來慶功,就請現在回去,我要睡覺。”


    “特洛摩斯你也不感興趣嗎?”


    卡特琳娜俯下身,非要壓住了他說:“堂堂四英雄之一的凶星,已經變成了個和未成年少女一起逛街的小男生。”


    闊雲星索性撐起她像是要悶死人的胸部,無奈道:“你想要我做什麽,快說,接受了金色夫人的委托,我不會不做事。”


    “噓——不要提那位尊貴的夫人!”


    卡特琳娜趕緊捂住他的嘴,然後繼續壓迫他道:“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小事,接下來,我想你去跟很多人打架。”


    已經被逼得躺在另一邊扶手的闊雲星困惑道:“桑靈市有什麽人你對付不了?”


    卡特琳娜天真無邪地笑道:“沒有啊,隻是下個禮拜開始我得去首都開會,要去好久,你就答應好啦!”


    “答應,我答應了。”


    闊雲星摟住趴到自己身上極為過分的金發女人,不給她亂動,扭頭對一直端坐喝茶的李青雲道:“去闊雲的行程,延後些天怎樣?”


    李青雲悠閑道:“沒有問題,雪梨從來都不會怪我遲到。”


    終於打發走黏人的家夥,闊雲星打著瞌睡走進自己的房間,隻是躺到床上後,竟開始莫名地不想即刻入睡,看著天花板愣愣發了會呆,他從櫃子裏翻出一張泛黃相片,重新躺回床上靜靜地看著。


    一個男人,懷抱一個女人。


    在唯美的雲端旋轉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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