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傾灑在遍地碎石之上。


    闊雲星流轉黑芒的右手打爆最後一尊石像鬼,身後快步追來的小女孩歡呼雀躍道:“大哥哥!你的手好厲害!是什麽武器?用的是什麽武器?”


    忽然看到他的雙眼裏一閃而過的陰霾,秦安玨莫名心悸地止住腳步,愣神中發現對方已經走進黑暗的門裏,趕緊又跟上去。


    “別跟太近。”


    闊雲星淡淡地說了句,走到樓梯口的門前抬手推了下,鎖著,第二次用力就將整扇門都推開,倒吸的空氣卷起漫天灰塵。


    小蘿莉還是不聽話地緊跟進去,房中有些家具,卻依然老舊,看不出仍有人生活的痕跡。正對門口的牆上掛著殘破不堪的布飾,依稀能分辨到圖案是某種家族徽記,闊雲星徑直走上去抬起拳頭,就之前像打石像鬼般一擊轟爆。


    刺耳尖叫聲從豁口裏傳來,三名還在探險的學生驚恐地看著灰塵中隱約走出兩道人影,接著又是一聲石塊爆破的炸響,對麵牆上居然透出了亮光。


    看到新奇事物而興奮異常的秦安玨登時爬進洞裏,環顧這間密室,完全沒想到這座破敗古堡中還能有如此裝修典雅的地方!除了散落地麵的一片碎石磚,整個房間幹淨得如同臥室。


    不,這裏就是臥室!


    四個邊角都樹立著耀眼燭台,一麵牆前是高直的櫃子,雕花精致,連出身家庭極為富有的秦安玨也沒見過這麽巨型的家具藝術品,絕對價值不菲,然而比起正中間的大床,又顯得好像不值一提。


    四根頂到天花板的浮雕柱子,掛起淡紫色帷帳,床頭是樹枝般盤結的鐵棍,仿佛後麵有座鐵鏽森林,和普通人追求舒適的氛圍很不一樣,但秦安玨一直渴望自己能擁有這樣一張床,供她在上麵翻滾鬧騰——事實上她的姐姐,她的家人全都反對她繼續培養這種性格。


    看著看著,小蘿莉就情不自禁朝前走去,還沒兩步,就給闊雲星抓住後領提起來。


    “在別人家裏不要亂跑。”


    闊雲星叮囑之後,看向那名站在落地全身鏡前的貴婦人。


    紫發及腰,穿著緊裹身材的緊繃禮裙,盡顯華貴姿態,她站在鏡子前觀賞自己身姿,對破牆而入的兩人沒太多驚訝,而是回頭笑道:“我再不現身,你就要把整座城堡都拆了。”


    “為什麽要捉人,這些隻是到這裏遊玩的學生。”


    “這裏是我私人領地,他們可沒有經過我允許,就來打擾我休息。”


    一張極妖嬈的臉,濃抹煙熏妝透露一股頹態,但自然而然散發的高貴氣質令人不容放鬆警惕,貴婦人扭著腰肢走到床邊,用光潔的手臂倚在床柱上問道:“你好像知道妮珀族?”


    “妮珀族是什麽?”


    秦安玨好奇地朝闊雲星發問,卻被他拉到身後。


    闊雲星沒對貴婦人的問題做出解釋,直接問道:“你要怎樣才肯放掉這些學生?”


    “如果不是打擾到我女兒睡不著,我也沒打算搭理你們在這兒胡鬧,可是既然捉了,也不會平白無故放過他們。”


    貴婦人露出考慮的姿態,緩緩說道:“何況還有你這樣知道妮珀族的人。”


    闊雲星搖頭道:“我沒有惡意。”


    “很多人都這麽說!”


    貴婦人突然曲腰,在燭光中化作一道紫色閃電向闊雲星撲來,速度之快,直到眼前才看清是她揮起的雙手長爪尖銳,如同金屬反射著燭光。


    血光乍現,闊雲星的胸口被劃出數道傷痕,他護著身後的秦安玨閃到牆角,拍打這個膛目結舌的小腦袋道:“安分點,她們會變化成任何人的樣子。”


    紫色閃電稍作停頓,立刻又折射過來,闊雲星舉起右拳迎麵打去,拳頭上密集的咒文浮現形成屏障一般的隔層,與尖爪對拚。


    就像發狂的人用指甲撓在黑板上,刺耳得令秦安玨抱頭蹲地。


    錯身而過的貴婦人在牆壁彈跳,回到大床邊,長發晃蕩飛舞,她抬手捋回身後,這場疾風驟雨的突襲似乎隻是試探,她看著闊雲星那光澤流動的右手微微蹙眉:“咒術師?懂咒術附體的人可不多見,你和我們一樣稀有。”


    “最後警告,立刻放人。”


    闊雲星的臉色很不好看,似在壓抑什麽。


    貴婦人輕笑道:“不放。”


    這猶如一聲號令,未曾主動攻擊的闊雲星展身朝她衝了過去,紫影閃爍,拳頭打在了作為床架的浮雕石柱上,像顆炮彈爆炸,沒擊中目標的闊雲星目光隨著貴婦人的身影移動,又朝她衝去,拳頭帶起的勁道化作忽現龍口將櫃子打得稀巴爛,整個臥室一時間充斥碎片塵埃。


    秦安琪眼看自己非常中意的東西遭到破壞,不由得大喊道:“大哥哥你打準點啊!”說著就抬起自己的微型槍炮做瞄準,隻是兩人動作飛快,輔助瞄準的設備都來不及反應,小蘿莉火氣上來便胡亂開炮,偏偏戰鬥中的兩個人仍是我行我素,不僅一發也沒命中,更把這間典雅臥室炸得愈加慘烈。


    空間狹窄得不到發揮的貴婦人與勢大力沉的闊雲星糾纏不久,閃身出了房間,闊雲星跟隨而出,踩在牆壁上緊追不舍,外頭那三個未曾離開的學生嚇得摔倒,卻發現沒有殃及自己,兩道身影前後追逐著就消失在了黑暗中,稍稍鬆口氣,便見到廊道前麵的陰影中站著個嬌小女孩。


    “等等我!”


    又從牆洞裏衝出名小女孩!這裏難道是拐賣兒童的藏匿點嗎?


    秦安玨左右一看,猛地聽到近處有破空聲連忙抬臂架擋,紫影閃現,她明顯地感覺與死神插肩而過,綁在手臂的微型槍炮竟被切開了!秦安玨可不是怕事的性格,撩起裙擺又從雙腿上取出兩柄微縮版衝鋒槍,貼在牆後,旋身一看。


    走廊裏空空如也,連那三名學生也不見了!


    “真是...”她憤恨地撿起掉在地上的手電筒,照了照烏漆抹黑的走廊,決定還是追上去看看熱鬧。


    尋著打鬥聲一路奔跑,秦安玨發現盡頭的石壁有個大洞,顯然又是被那個姐姐的同學打破的,小蘿莉慢慢探出腦袋,終於再見到兩人激戰。


    貴婦人在露天場地的裏極占優勢,輾轉騰移都是一道道魅影,每次撞到闊雲星身上都迸現符文光澤,那是闊雲星右手上的傑作,在力量方麵兩人根本不在一個層次,就好比闊雲星遠遠跟不上她的速度。


    這什麽時候才能打出勝負?小蘿莉雖然很嫌棄自己姐姐呆頭呆腦,但好歹是親姐姐,不可能放任受難不管,小蘿莉想著就要轉身去尋人,臨走前多手朝城堡空地裏掃了梭子彈。


    不料貴婦人即刻轉向朝她襲來!


    秦安玨驚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卻看見闊雲星尾隨跟來,如果說是因為之前貴婦人的方向落點難以預判而導致捕捉不到,那現在她朝著秦安玨突進又是另一種情況,闊雲星全力蹬地居然能後來居上,趕在秦安玨遇難前將貴婦人撞進了城堡裏。


    強烈風湧刮得秦安玨發絲飛舞,她大難不死地喘口氣,抬起手電筒往兩人撞出的又一處大洞照去,隻見闊雲星掐住對手脖子舉拳打下!


    “嘭!”


    地板隻留下個大洞。


    秦安玨不滿嚷道:“笨蛋你就不能找結實點的地方打嗎?”


    看起來像是闊雲星已經重創了敵人,迫切想看到結局的小蘿莉趴到洞邊張望,突然紫色光芒大盛,從洞裏如同火山爆發噴薄而出,她還未明白是怎回事,方才威風霸道的闊雲星就倒飛出了洞口,緊跟著一頭石像鬼撲打雙翅追擊而至。


    不是石像鬼!抬起手電筒的秦安玨發現是那名貴婦人在後背上長出了一對寬大的蝙蝠翅膀!


    擁有雙翅的貴婦人簡直可稱為如虎添翼,根本無需再借力才能轉變方向,她由左往右襲來,懸空又扶搖直上,完全不可捉摸動向,到了上空就好像自己跟闊雲星之間綁了繩子,迅捷繞出半圓襲擊後背。


    兩人再度打出城堡的空地裏!


    秦安玨目瞪口呆地看完全程,掂量了下自己手中的微型衝鋒槍,扭頭立刻逃離戰場附近。“怪物!”她嘀咕道,“兩個怪物!”


    貴婦人長出蝠翅後雙眼也變得赤紅,襲向對手的力道也顯得更為凶狠,每一擊都把格擋的手臂打出層層漣漪,盡管仍舊破不開那上麵的咒文,她卻沒露出失望,錯身落到城牆上,蝠翅張開數米,撲打間身上沾染的塵埃盡皆落地。她仰臉看向夜空滿月,仿佛在汲取力量。


    後背撕破的禮裙隨風搖曳,蒼白肌膚如玉瑩潔。


    “本來隻是想囚禁你們,可你太過強大,知曉妮珀族的事情,已經威脅到我們生存。”


    一柄巨大鐮刀從城堡塔頂飛到她手裏,不知喝了多少鮮血的鐮刃暗淡無光。


    闊雲星抬起自己的右手,那上麵的符文已經波動不安,苦笑道:“你把禁製打出裂紋了。”


    “你好像禁錮著力量。”貴婦人雙手握住鐮柄,“有種熟悉的感覺,但我確信沒見過你。”


    闊雲星扯起嘴角笑了聲,扯掉上身破爛的校服,符文從手臂蔓延至胸口,連之前被抓傷的血痕裏也在浮動光澤,他說道:“我的事情你不必知道,禁製快要失效了,你們族裏還剩多少人,殺了你會不會將妮珀滅絕?”


    貴婦人搖搖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兩人刹那間再度出手!


    巨大鐮刀輪出半圓攔腰斬向闊雲星,他猛然在此之前吐出黑血,再抬眼猶如看待獵物時的玩味,不畏死地也朝貴婦人躍動,附著符文的右手竟提前抓握住鐮柄,拉扯往身側,左手隨即朝雙眼猩紅的臉上打來。


    貴婦人麵目猙獰,張開犬牙尖長的嘴巴爆發出更強勁的力道,雙臂揮動鐮刀也將掛在那上麵的男人甩起,震動翅膀像架脫離房子的風車在空中旋轉。


    這道月下黑輪很快丟出四肢亂舞的男人,貴婦人翅膀一震穩住了身形,又舉起鐮刀遠遠斬下,這次她有了經驗沒再貼身進襲,而是從鐮刀上劃出更巨大的刀影。


    正麵厚重城牆一刀兩斷!


    飛濺石塊中不知如何躲開了刀影的闊雲星懸空蹬腳,鞋底即刻浮現一圈大型符文法陣,他就如踩在堅硬實地上再度向貴婦人炮彈般打去。拳頭打在鐮柄,發出金屬交擊的脆響,貴婦人連連旋轉倒飛一段距離才止住力道,眼中闊雲星又在腳下浮現符文法陣。


    她俯身疾衝,瞬間在對方跳起時降到更低位置,鐮刀隨之上挑,巨大刀影眼看就要劈到闊雲星身上,卻被他虛空一踩翻滾閃掉,僅是斬碎了那麵符文閃現的法陣。貴婦人一時間估量不到對方的靈動性,揮舞鐮刀斬出數道交疊的鋒刃,也是悉數被闊雲星連踩數個符文法陣躲開。


    距離在逼近。


    “死!”


    惡魔吼叫從她嘴裏怒噴,迎麵而上,蝠翅冒起火焰,鐮刀帶著猩紅血影斬向對手,速度之快不可能躲得開!闊雲星悶哼著雙臂護身,牢牢擋在鋒刃上。


    這樣都不能傷害到他嗎?


    貴婦人身體燃火繼續追殺,兩人已經升到高空中戰鬥,她看見闊雲星的左臂也遭到符文侵蝕,如同有了生命的刺青在遊走。


    鐮刀又至,處在上方的闊雲星倒懸著踩在符文法陣上又結結實實用雙臂吃下這奪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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