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雙剪水眸,就令人心神蕩漾。


    一旁的蕭山鳴開口道:“這女子是蜀中孫家的人。”


    “啊!”董平恍了恍神道:“孫家,什麽孫家?”


    “看到她腰間係著的那根連環鞭了嗎?”


    董平定睛一看,果然,那女子的腰間纏著一條由數十個圓環套成的連環鞭。不過那每個圓環上都裹著淡黃色的布條,猛的一看,還真看不出來。


    “看到了。”


    蕭山鳴低聲道:“那連環鞭,全名為三十六連環縛兵鞭,其孫家祖傳的那條連環鞭更是能兵器譜上排名第二的神兵。”


    董平問道:“哦?這件兒兵器,真有那麽神奇?”


    “傳言連環鞭的傳人能同時抵擋住三十六位同級高手的進攻,這其中的奇妙就在於那三十六個大小不一的圓環。”蕭山鳴說罷,董平有了幾分明悟道:“它的訣竅,便是三十六連環縛兵鞭中的,縛兵二字。”


    “孫家在蜀中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大派,為何這孫家的人會來北莽比武招親。”蕭山鳴不解道。


    董平也甚是疑惑,他有所思的說道:“蜀中近些日子好像不太平。”


    忽而,擂台上那女子開口道:“你,上來。”


    “好好好。”董平看那女子指向了自己這邊,當即就喜笑顏開的向擂台走去。那女子皺眉道:“我說的是他。”


    “他!”董平回頭一看蕭山鳴,當即泄了氣向後退去。蕭山鳴左右看了看,確定台上那女子是在叫自己無疑了。


    登時,圍在擂台前的眾人開始躁動起來。隻聽得有人大嚷:“媽了個巴子的,你個賊婆娘,看都不看老子一眼,你竟然給我選他!”董平向那邊看去,果然是裘飛鶴在哪兒扯著嗓子大喊。


    在此等情形下,裘飛鶴一言竟隱隱有一呼百應的氣勢。


    又有人道:“咱們為這小娘皮爭個不休,不如今天咱們就各憑本事,看誰能搶到這小娘皮!”


    那人一言未畢,就見一道銀光從眾人身後奔襲而出,直指擂台。那黃衫姑娘眼神靜如湖水,她見銀光來,隻是風輕雲淡的一側身子。銀光擦著黃衫姑娘臉頰飛過,“當”的一聲,就將擂台邊插著的那比武招親的大旗釘在了牆上。此刻才看清,那道銀光是一杆寒光閃閃的亮銀槍。


    郎笑之聲從眾人身後傳來,一人道:“姑娘才貌雙全,在下雲嶺楊木思不請自來,望姑娘原諒!”


    聽聞此言,擂台下不少人都是一驚,這雲嶺銀槍可是高手榜排名第七的人物,一看有這等高手來搶親,大多人都已萌生了退意。隻有個別人心中對其不屑一顧,高手榜,說不好聽了,就是一群止步煉心境的武士用來遮羞的布。


    此時,那楊木思飛身來至擂台之上,一拔長槍道:“姑娘,得罪了。”


    黃衫姑娘隻是冷冷道:“我可沒叫你,給我滾下去!”


    刹那間,隻聽金鐵交鳴,黃衫姑娘係在腰間的連環鞭已然飛出。


    楊木思不敢托大,抬槍便擋。


    台下眾人隻見楊木思一手握槍尾,手腕連動,就扯著那連環鞭淩空轉了四五個圈。


    有人叫好道:“楊少俠好功夫!”


    但隻有楊木思心中駭然,他人隻見是自己用搶尖挑動著那連環鞭。殊不知,是這黃衫姑娘在控鞭拽著自己轉圈。那連環鞭似有無窮魔力,他的銀槍一被其中一個圓環套住,他渾身的真氣好像也都被那圓環給套住了,隻能任由連環鞭擺布。楊木思心中叫苦不迭,忽而那黃衫女子手中連環鞭一動,楊木思的身子就如同一片鴻毛般輕飄飄的飛到了擂台之下。


    眾人心顫,他們沒想到這女子的修為如此高深。原因無他,隻因那黃衫女子雖擺了幾日擂台,但總共加起來她也隻與三人比鬥過,再加上她鬥敗的都是些無名小卒,因此眾人並不覺她修為有多高。但今日,她竟一招就擊敗了楊木思,的確是技驚四座。


    突然,那裘飛鶴的聲音又響起道:“他娘的,咱們一起攻上去,就算玩不到她,咱們也得弄死她!”


    人心如墨,台下眾人已知自身得不到這女子,與其讓她嫁於別人,倒不如將她毀了,誰都得不到!


    刹那間,隻見天色一暗,滿天刀劍勁氣就朝台上那女子飛去。


    董平歎息道:“多可惜,等你死了,我就去殺了裘飛鶴。”


    蕭山鳴淡淡道:“可別小瞧了三十六連環縛兵鞭的厲害。”


    黃衫姑娘從麵紗之下發出一聲冷笑,她將連環鞭舞成了一條飛龍,鞭至空中,先是破了襲來的勁氣,隨後連環鞭一卷,滿天的兵器竟被牢牢套在了三十六個環兒裏。


    黃衫姑娘嬌喝一聲,“通通還你們!”


    忽而,那些兵器又攜著猛烈勁氣朝台下飛去。此時這些兵器比來時更強數倍,一時間有幾人躲閃不急,瞬間斃命於台下。


    蕭山鳴與董平皆是拍手叫好。


    但刹那間,驟變又生。


    十幾條人影從人群中躥出,直撲擂台。


    一股驚懼之色瞬間攀到了黃衫姑娘的眼眸之中,她手中連環鞭未動,身子卻朝後連連退了幾步。


    “堂堂男兒漢,欺負一個女子算什麽本事,今日我看誰敢傷這姑娘一根毫毛!”忽而,蕭山鳴奪身而起,那十幾人動作雖快,但蕭山鳴更勝一步。他宛如山丘一般的身軀搶先護在黃衫姑娘身前,他雙手向前一抓,兩個腦袋就被他抓在了手裏。


    蕭山鳴長嘯道:“該殺!”


    隻聽轟然一聲,蕭山鳴將兩頭一撞,即可就血濺四方台!


    剩餘之人見蕭山鳴如此凶猛,皆是眼神一對,果斷撤下了擂台。


    下麵的董平心中細細琢磨道:“這幾人的功夫路數係出同門,行動也頗為整齊劃一,倒不像是單純來招親的。”


    蕭山鳴在台上虎目一瞪,威風凜凜,宛如怒目金剛。一時間,無人敢觸其風頭。


    過了半晌,蕭山鳴緩步走了了擂台,眾人避退。他來到董平身邊道:“我們該走了。”


    “哦?那姑娘剛才可叫你與她比武來著。”董平笑道。


    蕭山鳴聞言忙道:“萬萬使不得,我怎麽能去禍害人家女子。”


    董平搖頭不解道:“你也算是身出名門,身子健壯,人品剛直,怎麽就算是禍害別人了。”


    蕭山鳴眼神一黯喃喃道:“這天下誰都容得,可就是容不下我蕭山鳴。”


    忽然,二人身後傳來女子的喊聲:“大個子,你給我留下,你還沒有與我比武。”


    蕭山鳴一言不發,邁動腳步就向前走去。


    忽而,那黃衫女子以氣禦鞭,鞭上一個大環兒陡然就套在了蕭山鳴的脖子上。這三十六連環鞭造的奇妙,環環相扣,環環又大小不一,最大的環兒能套流星錘,最小的環兒又能套繡花針。


    “你回來!”


    蕭山鳴不理她,伸手就去摘那環。那姑娘又用真氣一催,那鞭子便結結實實在蕭山鳴臉上抽了兩下。


    泥人尚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蕭山鳴。這兩鞭將蕭山鳴抽懵了,他的無名之火蹭的冒了起來。


    董平隻感覺眼前一花,等他緩過神來時,蕭山鳴已跳到了台上,他出掌就向黃衫姑娘擊去。黃衫姑娘下意識的伸手一擋,沒成想蕭山鳴這一掌如此厲害,她抵擋不住就要往台下墜去。


    蕭山鳴心中一緊,他連連罵了自己幾句。他趕忙向前一探,就一把抓住了黃衫姑娘的肩膀,將她拉回了台上。


    “蕭某莽撞,望姑娘見諒。”蕭山鳴低頭道。


    “我不怪你,你以後就是我相公了,我怎麽會怪你。”黃衫姑娘輕聲道。


    蕭山鳴身子一震,趕忙轉身往台下走去。那黃衫姑娘也是緊跟著他,忽然,蕭山鳴轉身道:“請姑娘千萬別跟著我,我蕭某絕無貪圖姑娘的心思。”


    黃衫女子開口道:“我不管,你既然上擂台打敗了我,那你就是我的相公。”


    蕭山鳴道:“這使不得。”


    黃衫姑娘問道:“怎麽使不得?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麵紗下的是張醜麵孔?”


    蕭山鳴急道:“蕭某絕無這個意思,我說使不得,那是蕭某已經娶親了,萬萬不敢耽誤姑娘!”蕭山鳴此言一出,黃衫姑娘的眼神突然一悲。


    蕭山鳴搖搖頭,徑直走了。


    看他走遠後,董平微笑著自言自語道:“你就是一個老光棍,哪兒有什麽媳婦。”說罷,董平也悠然離去。


    聽到董平的話,黃衫姑娘一喜,她深深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揭下了自己的麵紗。


    等董平他倆回到館子時,正巧碰上馮玉書三人回來。馮玉書本還想問問那女子長的什麽樣,但一看冷著臉子的綠珠兒便沒有開口。他雖隻當綠珠兒為妹妹,但也不願看她生氣。


    林三川則大笑道:“公子,那那女子長的啥樣,有沒有大屁股!”


    董平搖頭道:“不管有沒有大屁股,那人已經做了蕭兄的媳婦了。”


    蕭山鳴臉色一紅道:“哪有的事,我看今日也歇息夠了,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吧。”他話音剛落,就自顧自的喊小二牽來了馬。他跨上馬道:“你們不走,那我就先走了。”


    除了董平,其他人皆是雲裏霧裏,董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走吧。”


    一出了長安城,蕭山鳴就遠遠的走在前頭。無他,隻因董平將擂台上的事添油加醋的說個不停,他煩於眾人的追問,隻得自己催馬向前趕。


    “香美人,那可真是女子中的極品。”馮玉書向往道。


    董平道:“是也,不要說玉書老弟,就連我一看到她那雙眼睛再聞到她的體香,也情不自禁的失了神。”


    綠珠兒插嘴道:“玉書哥哥,那你看我是美人嗎?”


    馮玉書還沒開口,就聽林三川笑道:“你不是美人,你是個男娃!”


    馮玉書溫柔道:“再過幾年綠珠兒就是美人了,現在你還是個孩子。”


    綠珠兒則開口罵道:“大笨牛你敢罵我是男娃,本姑娘饒不了你!”


    忽而,又是幾根鐵釘從綠珠兒腕上飛出,林三川也應聲倒在了地上。


    馮玉書與綠珠兒都是臉色大變,綠珠兒愣了愣,放聲哭道:“大笨牛,我……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董平一皺眉頭,將手抬起來,看了看夾在自己手中的幾根鐵釘道:“你犯什麽病了?”


    林三川登的坐起來道:“我,我好似看到了公子口中說的那對眼眸。”


    董平心下了然,揶揄的對林三川說道:“你說那樣的女子,沒有大屁股該怎麽辦?”


    林三川吐口濃痰道:“大屁股算個屁啊!我要是能娶到那女子,連這隻招子我也不要了!”


    蕭山鳴走在眾人前頭,他自然也看到了迷倒林三川的那女子。


    那女子坐在古樹下的青石之上,他從來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她不笑時,滿臉的英氣,她笑時,又有傾城的溫柔。即使蕭山鳴這等粗獷漢子,此時也失了神,落了魄。


    忽而,那女子笑道:“相公。”


    蕭山鳴心神一蕩,恍惚間,那女子已經跳上了馬,緊緊的摟住了蕭山鳴的腰身。


    蕭山鳴緩過神來,想將她推下馬,奈何她摟的太緊。輕推,推不下。要是出手重了,蕭山鳴又於心不忍。過了半晌,蕭山鳴無奈道:“你這又是何苦?”


    “什麽苦不苦的,我既然認定你做我相公,那以後無論是苦也好,甜也好,我就跟定你了。”女子道。


    蕭山鳴歎息道:“你連我叫什麽姓什麽,從哪裏來,往哪裏去,身世如何都不知道,就要認我做相公?”


    女子莞爾一笑道:“妾身孫明香,不知相公姓甚名誰。相公的身世我不想知道,哪裏來往哪兒去,我也不管。因為你到哪裏去,我都會跟著你。”


    蕭山鳴無言。


    後麵的林三川則大哭了起來。


    “你怎麽了?”董平問道。


    “那女子,是蕭大爺的媳婦。”林三川抹了一把眼淚,又破涕為笑起來。


    “你又怎麽了?”


    “公子好事啊,我這顆招子保住了。”


    不理會林三川的瘋言瘋語,三人打馬往前奔去。


    這篝火不理會人的悲喜,它隻管自己燒著。就如蕭山鳴一般,他如同隻執拗的石獅子,對孫明香送上來的殷勤一概拒之千裏。


    蕭山鳴將孫明香送上來的熱湯打翻在地後,這個本性似熱火的蜀中女子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到底看不上我哪裏?”


    “因為你賤,我生的這麽大,還沒見過你這樣賤的女人。”蕭山鳴說罷,耳根子都紅了,他心裏滿是後悔,為何要對一個女子說這麽難聽狠毒的話?


    明香眼圈突然一紅,鼻子抽了抽,她突然一把上前抱住了蕭山鳴的胳膊情真意切,堅堅定定的說道:“我就是賤,我也就賴上你了。不管你怎麽罵我我都賴上你了,不管你怎麽打我,我也賴上你了,就算你打死我,我的鬼魂也會纏著你,賴著你!”


    蕭山鳴鼻子一酸,低聲道:“是我賤,我天生就是賤種,我是宋遼結合誕下的賤種啊!遼人看不起我要殺我,宋人恨我也要殺我。我怎麽敢,怎麽能,耽誤你這樣清清白白,溫柔懂事的女子……”


    蕭山鳴還沒說完,明香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溫柔道:“我早就說過,這一世無論如何,我都會跟著你。蜀中女子說過的話,絕不會反悔。從今以後,你歡喜我就同你歡喜。你難過我就同你難過。你的苦難,就是我的苦難。”


    男兒垂淚,傷心處。


    鬥大的淚珠從蕭山鳴眼中流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拒這樣一個女子於千裏之外。他伸出手臂,緊緊摟住了明香的肩膀。


    遠處的馮玉書歎道:“蜀州的女子當真都是有情有義。”


    綠珠兒當即道:“我們渝州的女子也是如此!”


    馮玉書麵色一苦道:“綠珠……”


    他一言未畢,綠珠兒就立了起來,她背對著馮玉書道:“玉書哥哥,那你就等我長大好了…”


    “眾生相,癡妄相。”董平看著篝火下的眾人淡淡道。


    林三川正將一套拳法舞的虎虎生威,忽聽董平講話,他便停下來道:“公子,我雖對男女情愛不甚了解,但我也曉得上官姑娘贈你那幅畫,是在表白心意,你怎就將它賣了?”


    董平搖頭道:“你覺得上官曦是什麽樣的人?”


    林三川道:“品貌肯定是一等,再加上她年紀輕輕就登上了上官家少門主的位子,肯定心智手段也是過人。”


    “那你覺得,她會做妾嗎?”董平笑問道。


    “肯定不會!”


    “那就是了。”董平悵然若失,不再開口。


    到半夜,月亮才出來。


    明香依偎在蕭山鳴的懷中道:“山鳴哥,你怎麽不問我從哪裏來,為何要來?”


    蕭山鳴咧嘴笑道:“我不問。”


    明香將頭埋在蕭山鳴胸前喃喃道:“山鳴哥,你知道我為什麽隻看了你一眼,就決定纏著你嗎?”


    “我不問。”


    “但我要說,因為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一生一世都能對我好的那個人。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一個人,你也不再是一個人。”明香說的情真意切,蕭山鳴心裏一暖,他心中連連道,我蕭山鳴從今以後,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忽而他仰天長嘯:“我蕭山鳴,從今以後,再也不是一個人!”


    董平被他驚醒,側過身子夢囈道:“真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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