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紅驀然放聲大哭起來。


    此時此刻,她不相信,也不願意堅守,衛理是親手殺死她女兒的惡魔。她一把抱住衛理,不讓他倒下。


    聽到屋裏傳來的動靜,留守在院裏的趙一惘噔噔跑了進來。他趕忙將琴棋書畫四位姑娘扶到椅子上,隨後他再瞧緊緊相擁在一起的一丈紅與衛理,不由得升起一陣怒火。他剛想提劍將二人殺了,忽見地上蔓延的鮮血,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衛理在一丈紅的耳邊喃喃道:“剛才,你為什麽沒有刺下去…”


    “你會躲嗎?”


    “不會。”


    “那我為什麽還要刺下去?”


    二人聲音雖然微小,但趙一惘聽得清楚。他被二人的交談弄得雲裏霧裏尋不到蹤跡。


    突然,一陣陰柔之聲從空中飄蕩而來。


    “好,好一對兒癡男怨女,讓咱看了也著實羨慕呢。段小姐,董參軍,你們為何要急著走呢?”話音剛落,空中便傳來幾下拍手聲。


    驟然間,密密麻麻的三千舵眾從各個屋子內如潮水般湧了出來。刹那間,這偌大的宅院,就被堵的水泄不通。


    水護法與同安國二人停下了手,剛要出宅子的蕭山鳴一行人也被逼退了回來。


    “他娘的都給老子讓開!”林三川雙目紅腫,一呲大牙,雙手就往前方攔路的一行人拿去。


    登時,蹭蹭亮刀之聲不絕,刹那間,林三川的脖子上就架了不下二十把鋼刀。


    那陰柔之聲再度傳來:“哦,戍北城馬安生手下的十夫長,林三川是吧。咱勸你還是莫要輕舉妄動,要不然,通通要死。”


    董平見狀強打起精神道:“回來。”


    林三川奮力一跺腳,無奈之下隻好往後退去。此時董平心思急轉,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竟將他們的來曆摸得一清二楚。


    忽而,數道身影從人群中飛出,穩穩的落在了庭院之中。瞧見領頭那人身著豔紅色長袍,腰間束一條寬大玉帶。這人一頭白發隨意披散,麵相陰柔,男生女相。要不是見他臉上還有幾分男子的棱角,眾人恐怕真將其當成了女子。再看其身後,十四位氣息渾厚的男子負手而立,往向眾人的眼神是虎視眈眈。


    白發男子一拍腿,他旁邊一肥胖男子當即屈起四肢爬服在地。白發男子一屁股坐在他背上,將其當成了一把甚是舒服的人.肉座椅。而這肥胖男子,赫然便是領董平一行人進城的伏虎羅漢。


    不明就裏的眾人都是心中打鼓,董平咳嗽一聲默念道:“這才算是要唱戲了。”


    白發男子的一張薄嘴唇微微彎起,像是在笑,卻滿是寒意殺氣。他打量一番眾人後才開口道:“今兒個,咱真是有一番運氣。不僅能捉拿叛賊衛理,還順帶腳,拿下三個國賊。”一開口,盡是陰柔。要不是他有個喉結滾動,眾人已把他當成了沒把兒的公公。


    “大理寺卿段清流之女,段雲樓。謊稱要來北莽結一門娃娃親,卻在戍北城聯手城中守將馬安生與其手下參軍董平殺害大內兩名禁衛,其後又加入反賊覆族,罪當斬。”白衣男子說話兒時,嘴角仍是翹著,語調也是不升不降,眾人皆是聽得毛骨悚然。


    段雲樓聞言微笑道:“大人此言可是抬愛了,奴家一個小小的弱女子,又怎敢去殺威名赫赫的禁衛。全因他二人是狼夏的奸細,馬將軍與董參軍查明原由後便將二人殺了。我想他二人是有功無過,而奴家來北莽結親是不假。但來到北莽時,才發現公公一家人全都死於戰亂之中。奴家走投無路之下,才投奔了覆族。而覆族位於北莽,做些什麽,好像都不歸大宋管吧。”


    白發男子伸出纖長的手指指了指段雲樓,咯咯笑聲從其喉嚨發出,顯得詭異至極:“段小姐啊段小姐,你還真是伶牙俐齒。但你說再多,豈能瞞住咱禁衛的眼?”不過段小姐放心,段大人在朝堂中還有些威望。咱隻會將你帶回臨安,交由官家發落,咱也想看看,官家會怎樣處置令尊與段小姐呢。”


    段雲樓聞言,猛的就將一雙玉手攥起來。


    白發男子見狀噗的一笑道:“段小姐可別緊張,咱隻是開個玩笑,段大人在廟堂中的勢力根深蒂固,咱又怎麽會不開眼去觸段蔣兩家的黴頭呢,還有那小二爺,咱一想起來可就犯偏頭痛呢。”


    段雲樓身後的蕭山鳴忽覺得董平剛才身子顫了一下,他忙問道:“董老弟,你還能抗著吧。”


    董平微笑道:“還死不了。”


    見到蕭董二人交談,白發男子翹起二郎腿道:“呦,董參軍。你可千萬別死,你若是死了,咱拿什麽回朝廷邀賞呢。雖然你比起衛舵主來隻是個蚊子腿兒,但好歹也是塊兒肉呢。”


    驀然間,白發男子拍了拍手,其背後便走出七人進入了大堂之中。緊接著,便聽裏麵傳來好一陣打鬥之聲。


    白發男子笑道:“衛舵主,既然受了傷,那就別強撐著。跟咱乖乖回臨安,想必官家念在你為廟堂效力多年的份兒上,說不定會饒你一條狗命。”


    “哦?是嗎。那衛某,還真要多謝莫統領的大恩大德呢。”


    白發男子聞言神色一變,忽而白發男子神色一猙,變掌為爪,噔的一聲就將其座下伏虎羅漢的肥腦袋給按進了地裏。登時,紅的白的一股腦從黑石中湧了上來。


    “狗賊!”


    隻間肥和尚手裏還握著一柄鋼刺,而白發男子的背後也被劃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從廳堂中,麵色蒼白,但嘴角帶笑的衛理款款走了出來。看著衛理左邊胸膛還在淌血的駭人傷口,白發男子瞠目結舌道:“你…你莫不是妖怪!”


    衛理伸出兩指,將嵌在體內的匕首夾出來咣當一聲扔在地上道:“莫統領說是,那我就是。”


    此時,麵無表情的一丈紅從屋中走了出來,她冷冷的看著白發男子,目帶寒霜。


    白發男子突然一笑道:“賤女人,對殺害你孩子的仇人都能手下留情,你可真是賤到了骨子裏,萬人騎的破爛貨。”


    一丈紅冷然一笑道:“哼,要說爛,我怎能比的過你呢?”


    “好好好!”白發男子似癲狂的長笑兩聲後沉聲道:“今日,你們都得死!”


    他話音剛落,數千三千舵眾同時抽刀,烈日映下,寒芒衝天。


    衛理見狀搖頭笑道:“莫統領還真是作威作福慣了,你在寒鴉城裏,還真以為能號令我的手下?”


    白發男子不可置信的左右一瞧,隻見那群舵眾的刀尖所向,全然是指向了自己。而與他一同出來的幾人,氣息也是驟變,皆是衝他而來。


    白發男子麵如死灰,冷笑道:“好手段,衛統領不愧是衛統領……”


    白發男子話音未落,一股勁風便向衛理壓去。衛理抬手護住一丈紅,便見白發男子一飛衝天,就要往城外遁去。


    衛理目光一寒,身形拔起,緊隨其後。


    刹那間,就見白日之下,兩團紅影糾纏在了一起。一道豔紅,一道猩紅。二人交戰數個回合,衛理就隱隱落了下風,他先是與落棋四位姑娘交戰,消耗大量真氣,緊接著又挨了一丈紅一刀,他雖修為高深,但此刻也不是白發男子的對手。


    眾人在下觀望,段雲樓鬆開了緊緊攥在一起的雙手。她像個得勝的將軍一般拍了拍手,忽而便瞧得四道身影同時從宅外躍入了上空。


    水護法一愣,他看向段雲樓道:“金木火土,四位護法何時來的?”


    段雲樓微笑道:“早就來了。”


    水護法聞言,登時了然,他長歎一聲道:“好深的算計,連我都被蒙在了鼓裏。”


    看場中局勢陡然變化,蕭山鳴開口道:“段小姐,不知我們現在……”


    他一言未畢,段雲樓便道:“去吧,城東老韓藥鋪,抱我的名字便可。”


    聞言,幾人鬆了口氣,便快步奔出了宅院。


    且看空中,衛理得四位五行舵護法相助,已隱隱占了上風。莫統領一頭白發亂舞,其俊美的臉蛋也是猙獰至極。突然,眾人隻見他腹部連連鼓動。衛理豎眉道:“他要自爆氣宮!”


    另外四人聞言皆是冒出了一頭冷汗,以這人的修為若是自爆氣宮,那這寒鴉城恐怕都要給其毀個七七八八。四位護法皆是將一身修為催動到極致,伸手去抓莫統領的四肢。


    莫統領任由四人抓住自己的胳膊大腿,但瞬間,四人便曉得自己上了當。他們剛一接觸莫統領的身子,便覺一股陰冷至極的真氣刺入了他們體內。四人的臉色是變了又變,其四人臉上都是凝結了一層寒霜。


    衛理冷眼旁觀,突然,他伸手一招,隻見一道流光從下方的大堂飛出。噗的一聲,流光便貫穿了莫統領的小腹。


    登時,四位護法神情一緩,趕忙鬆開了莫統領。霎時間,莫統領便宛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搖曳著往下墜去。


    而下方的一丈紅彎腰上前,撿起了那柄沾滿衛理鮮血的匕首,一躍數丈,跳至莫統領上空,一刀,狠狠的紮入了他的心窩。


    莫統領雙眼一黯,再沒了色彩。


    一丈紅如釋重負,囈語道:“這刀,還是你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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