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夠了,也該跟我走了。”


    那賣劍男子一轉身,抓住竇懷生便淡淡說道。


    竇懷生皺眉,剛想拒絕,但他看了一眼葉小花等人後,心中不由得產生幾分落寞。他心念道:“一直在這裏待著,免不了還要連累葉叔叔他們。”想罷了,竇懷生低聲道:“我隨你走。”


    他話音剛落,葉小花那雙還充盈著淚水的眼睛便投了過來。


    葉青燈上前摸摸葉小花的頭道:“小花乖,小豆子哥哥就要走了,快跟他道個別。”


    葉小花聞言,登時將頭扭了過來。她把頭埋在慕容添香的肩頭,悶聲喊道:“我才不要跟他道別,小花最討厭他了!”


    “小花……”葉懷生一語未畢,葉小花便開口打斷他道:“你快走啊!我再也不想看見你!”竇懷生聞言,還想要說些什麽,卻已被賣劍男子給抓了起來。賣劍男子的身形隨風而起,一掠便是數十丈。


    竇懷生看著身影越來越模糊的葉小花等人,他從懷裏掏出幾多已落了花瓣,打了蔫兒的不堪折。他喃喃道:“我隻是想把這個給她……”


    逐漸廬內,老神偷嘿嘿一笑道:“我老偷兒去也!”說罷,他便已一個令人咋舌的速度,化作一道流光劃破天際。


    慕容遵捂著嘴,輕咳兩聲後道:“我也該帶小花走了。”


    葉小花聞言,抬起了頭。她沒說話,他懷中的小小花倒是喵喵的叫了起來,它好似再替葉小花發問:“去哪裏?”


    慕容遵看著小花的雙眼道:“去南疆十六國。”


    …………


    城連著山,山遮著城。


    卻是不曉得腳下踩的是山,還是城。


    在渝州白樺縣地界上,兩男一女,正騎著三匹高頭大馬正在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間小路上,緩緩行進著。


    三人行至一連行了二十多裏,皆是悶頭趕路,無人出聲言語。忽而,打頭的男子卻突然停了下來,他身子微微顫抖片刻,便嘭的一聲,直直的從馬背上載到下來。


    也多虧的他身後那漢子眼疾手快,縱身下馬,一把將他拉了上來。要不然,他可就得軲轆著身子翻下山去。


    那漢子將載下馬的男子平放在路上,然後一掌蓋在男子的胸口,為其渡送上一道真氣。盡管如此,男子也是沒有醒過來。漢子無奈之下,便對後麵喊道:“冷姑娘,你快來看看,公子的寒毒又犯了!”他話音剛落,後麵的女子便走了過來。女子雖麵容冷淡,但卻藏不住眼眸裏的關切之色。


    這三人正是董平,林三川與冷飄飄。


    說董平他們為何會來這渝州,還得從阿九墜崖那日說起。


    且說阿九自知命不久矣,便選擇著落山崖而死,也算是留下幾分劍客的麵子。但董平不忍便跟著阿九墜落山崖,但他卻因急火攻心而暈死了過去。就在此時,卻飛來一人將他救了起來。救了董平的人,乃是一鶴發童顏的老道。


    說起這老道,那便名氣大了。說是武當山群之中,大小坐落著有數千道門。而這些道門裏,又首推真武天聖宮為武當第一道門。而出手救了董平的這老道,便是真武天聖宮的宮主,常真人。


    且說常真人將董平救回真武天聖宮後,沒出三日,董平便醒了過來。但董平一醒,便渾身抽搐,麵結寒霜,又昏了過去。常真人為其一把脈,便道不好。原來常真人發現董平已身中寒毒,而且已深入骨髓。就算常真人已有可參造化之功,但對董平所中的寒毒,也是束手無策。這時冷飄飄過來看望董平,才發現董平體內的寒毒,正是由九幽寒冥掌中的數九寒天一招所引發的。冷飄飄的心裏,雖還有董平手刃冷秋行這道坎沒有過去。


    但她對董平卻也是情根深種,因此,她便出手,暫時化解了董平體內的寒毒。但因董平體內的寒毒實在太過厲害,冷飄飄也隻是治標不治本,隻能暫且保住董平的一條性命。董平再次醒後,便同林三川與冷飄飄二人拜別了常真人,欲要下山去。但三人再走之前,常真人特意留下了董平,二人於房中有一番密探,但二人談了些什麽,外人卻不曉得。


    三人下了武當山,冷飄飄便要與董平分道揚鑣。在冷飄飄心裏,仍是還放不下冷秋行的屍骨與白清池的安危。她執意要回金陵,董平雖表麵上同意了,但他仍是與林三川一起,暗地裏跟著冷飄飄回了金陵。這一回金陵不要緊,要緊的是董平看到了滿城貼著他的通緝令。金陵各大城門把守森嚴,處處禁行。無奈之下,董平與林三川隻好在金陵城外盤桓,等待著冷飄飄出城。


    而冷飄飄進城後,一路便來到了樸府。數日一別,此地已是物是人非。在樸府前,冷飄飄沒有聽到喪樂,也沒有瞧見孝衣。她隻看見了張燈結彩,紅花高懸。冷飄飄一打聽才放知,那樸家公子樸家璞剛辦完家中三老的喪事,沒過一月,就要娶媳婦兒了。而娶的人,正是冷飄飄的表妹,白清池。


    聽聞白清池有了個歸宿,冷飄飄便稍稍的放下心來。隨後,冷飄飄經打聽又得知,冷家山莊因冷秋行去世。本就風雨飄搖的冷家山莊,嘩的一下,便徹底散了。山中弟子各自搶了一份山莊的財產,便各謀生路去了。在冷秋行活著時,冷飄飄便預料到了這一點,所以她並沒有多少驚訝。她隻關心冷秋行如今葬在了何處,有人道,樸家公子心善,特意在自家的墳地前,為冷秋行留了幾尺地。


    聽得這一消息,冷飄飄便出了金陵城。他來到樸家墓地,尋到了冷秋行的墳墓。人死事空,冷飄飄隻念著冷秋行的好,便在其墳前抽泣了大半個時辰。


    哭過後,冷飄飄望著蒼茫曠野,看著與曠野交接的江河湖泊,卻不曉得自己到底該忘何處去。天地雖大,但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這時,她又憐又恨的那個人卻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冷飄飄這時瞧見董平,心中油然生起欣喜。但她麵前的冷秋行之墓,卻又像是一盆涼水澆下,將她的喜悅澆成灰燼。但她還沒對董平說出些什麽決絕之話時,董平便身子一顫,倒在了地上。冷飄飄自以為董平是寒毒發作,便心急如焚的上前去查看董平的情況。但她為董平一把脈才發現,董平的脈搏平穩有力,全然沒有寒毒發作的跡象。


    這自然是董平佯裝寒毒發作的,若是剛才冷飄飄對他置之不理,那他與冷飄飄的緣分便算盡了。但冷飄飄一過來,董平便曉得,冷飄飄跟他走定了。


    果不其然,冷飄飄心中滿是無奈的歡喜,她無奈董平拿捏住了她的命脈。若是她不在董平身旁,那不曉得何時董平便會一命嗚呼,她不能不跟董平走。她又歡喜,歡喜自己不是真的無家可歸。


    如此這般,冷飄飄便隨董平二人一同走向了去往蜀州的路。董平本打算是去往臨安的,若是到了臨安,他便有辦法直達廟堂。但看如今官府通緝他的架勢,這臨安他暫且是去不了了。但董平守在金陵城外的這些日子裏,卻無意間打聽到一個事兒。那事兒說的是南疆十六國,近些年來蠢蠢欲動,不知道何時就會對大宋發兵。於是負責鎮守大宋南方邊界的捍蜀王,便開始了招兵買馬。董平當時便暗道,既然如今去不了臨安,那先去蜀州參軍,到也能算的上是另辟蹊徑。於是他們一行三人,便走上了去往蜀州的路。


    且說此時,董平栽到馬下,昏迷不醒。冷飄飄趕忙用冷月心法,催動九幽寒冥掌,為董平緩緩化去寒毒。解鈴還須係鈴人,要想解董平體內的寒毒,冷月心法與九幽寒冥掌是缺一不可。若是沒有這兩樣東西,就算是解毒的人修為再高,那也是無濟於事。


    雖然冷飄飄在這兩樣功夫上都有了些許造詣,但麵對董平體內的寒毒,她應對起來,也是吃力無比。董平第一次在武當山上毒發時,冷飄飄還尚能輕易應對。但這一路走來,董平的毒發次數是越來越頻繁,冷飄飄應對起來也是越發的無力起來。


    一個時辰過去,冷飄飄雖全力以赴的為董平化解寒毒,但董平卻是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冷飄飄的真氣一入董平體內,還沒有接觸到寒毒,反而就先被一道無名之力給吞噬殆盡。董平打著寒顫,冷飄飄留著冷汗。


    又過了半個時辰,董平還是沒有好轉的跡象。而冷飄飄也漸漸不負沉穩,她手臂接連顫抖,他的真氣也漸漸祛至枯竭。


    忽而,董平的身子極速顫抖起來。一道巨力從董平經脈中湧出,嘭的一聲悶響,便將冷飄飄擊飛而去。林三川趕忙上前扶穩冷飄飄,冷飄飄大汗淋漓,她望著渾身顫栗的董平卻是無能為力。


    林三川突然一聲厲喝,他雙臂化做金石,便要朝董平的肩上拿去。冷飄飄閃身攔住林三川嬌喝一聲道:“你這麽做,反而會害了了他!”


    林三川聞言,雙掌停在了半空。他的一條眉毛豎的老高,他緊逼著牙關,無奈的喉音震顫而出。忽而,他雙掌握拳,一頓足後,無奈的埋頭蹲坐在了地上。


    冷飄飄眉頭緊蹙,她雖見到董平這幅模樣,也是滿心的難受。但現在卻還不是難受的時候,她運起最後一口真氣,想要再拚上一把。但忽然之間,情況驟變。她隻聽得從董平喉嚨中發出一聲悶哼,隨後,本來躺在地上的董平竟緩緩的站了起來。


    林三川聽見動靜,便抬起頭來一看,當他看見董平此時的動作後,當即欣喜道:“公子,你沒事了?”


    董平轉過身,看向滿頭汗水的冷飄飄,他微笑道:“沒事了。”


    冷飄飄聞言,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口長氣,但隨即,她的神情又恢複了冷淡。她轉身向後麵的馬匹走去,也不理董平二人,便自顧自的騎上馬,往前行去。


    董平無奈一笑,這一路上都是這麽過來的,冷飄飄一句話都沒對他講過。但董平卻不心急,他曉得,這種事也心急不得。董平也翻身上馬,他身子一動,其身後便傳來格朗一聲響。在他身後,背著一柄刀,與一柄劍。那劍,是阿九的。也是在阿九死前,董平唯一抓到的東西。


    林三川催馬上前與董平並肩而行道:“公子,你方才是怎麽解了那寒毒的?”


    董平聞言淡淡道:“不曉得。”說罷,董平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掌心,隻瞧他的左掌,已變得黢黑一片。


    那寒毒雖然難解,但董平曉得,其中無非是自己氣宮的那東西在為非作梗。自從在武當山昏厥以後,那道被他吸入體內的牙非道黑霧,便越發邪門起來。它竟能調動起屬於董平的真氣起來,當日常真人也察覺到了這點。於是在董平等人下山以前,他便約董平密談了一番。七十年前與拜古教之戰,常真人也曾參與其中,並且他也與牙非道交過手。


    於是當他為董平一療傷,便覺察出了牙非道的氣息。常真人向董平詢問原由,董平也沒做保留。便將北莽中所發生的大事,一一對常真人照實道來。聽得董平一席話,常真人是感慨萬千,他雖聽聞北莽江湖有巨變,但因南北相隔,再加上北莽江湖有意將那事的本來麵目隱瞞,所以常真人知之甚少。常真人為了表達對董平擊潰牙非道的謝意,又為了防止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便用自己的本原真氣凝結了一道鎮妖符,打入了董平的體內。


    有了這道金符之後,董平體內的那道邪氣總算是消停了起來。不過每當董平的寒毒發作,董平的神誌不清時,那道金符的作用便會減弱。而那邪氣便會趁機調動真氣,來阻撓冷飄飄為董平治療寒毒。剛才董平寒毒發作,那邪氣的囂張氣焰當的是達到了頂點。


    它不停阻攔冷飄飄為董平療傷,大有一股要與董平同歸於盡的意思。生死攸關之下,董平隻得無奈將那道金符抹去。那金符一消,董平體內的寒毒便當即被邪氣鎮壓。有一得,必有一失。董平雖暫時保住了性命,但他的左手上的一條大脈,卻被邪氣侵占。盡管這條手臂還能為董平所用,但他卻從這條手臂上感受到了些許的陌生感,這條手臂好像是從別人身上硬摘下來,安在了他的身上。


    也許那寒毒再發作幾次,董平的渾身上下,都要為那邪氣所用。這時,董平不由得想起了太叔倦臨死前的樣子,難不成他董平也要變成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一想到這裏,董平便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冷飄飄在前方走,她不時裝作不經意的往後看看。當瞧見董平麵色漸漸恢複血色時,她才長舒了一口濁氣。突然,她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轟鳴巨響。她嚇的回過頭去,但卻隻瞧董平二人安然無恙。倒是他們二人右邊的山麵上,憑空出現個三丈見方,兩丈見深的大坑來。


    見狀,冷飄飄不由得暗道一聲:“好掌力。”


    林三川在一旁笑道:“公子你這可是因禍得福啊!你如今的修為,可比從前高了不止三層?”


    董平卻是心中鬱悶,這修為,他寧可不要。


    與此同時,冷飄飄忽聽得一側的山上傳來山石滾落的響動。她暗道不好,該不會是山崩了吧?旋即,她便勒著馬,連連向後退去。


    她剛一動,三四塊巨石,便伴著無數的碎石子滾了下來。但這還沒算完,石頭滾下去後不久,三個衣衫破爛,滿身血汙的男子便從從林間滾出,停在了山路之上。


    “該不會是我這一掌,擊下了山石,又將這個倒黴蛋兒給碾死了吧。”董平心中腹誹一聲,便使喚林三川道:“去看看。”


    董平話音未落,林三川便縱身躍到了那三個男子身前。林三川伸指一探鼻息,便喊道:“公子都死了!”


    “怎麽死的?”


    林三川仔細一檢查後,便走到董平的馬前道:“這三人身上都是些刀劍拳傷,應該是被人打死的。而且這三人的衣服雖然破爛,但卻都是上好的料子。我想應該是遭了賊人謀財害命。”


    聽到此處,董平暗舒了一口長氣。


    這時,冷飄飄輕咦一聲道:“其中一人我認識,是渝州方家的方希漢方少俠。”冷飄飄剛說完,董平便搭話道:“那這少俠著實死的可憐,三川,咱們挖個坑,將他們埋了。”


    冷飄飄聞言冷哼了一聲後,便又開始閉口不言。董平下了馬,與林三川將那三人分工提起來後,幹脆直接將那三人給扔進了他剛才一掌擊開的那個大坑裏。隨後,林三川長臂一揮,一片泥石枯枝敗葉,便將大坑添了起來。


    正當二人覺得完事兒時,又是一個人從山上滾了下來。林三川呸出一口唾沫,暗罵一聲晦氣,隨後他便要上前去提剛才滾落的那人。


    但他還沒來得及下手,那人一個激靈,便從地上翻了起來。


    “幹!”林三川這下可著實被嚇了一大跳,他身子極速往後一退,險些就要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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