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淒迷,但下方卻是極不應景的臭氣熏天。林三川泡在水裏,他已在這水裏泡了小半天,終是覺得自己身上沒有臭味兒了。於是他起身走上岸,將滿是屎尿的衣服泡在水裏,任由水流衝刷著衣服上的惡臭。


    隨後林三川瞧了一眼正在不遠處坐著的黝黑少年,心中隻覺的一陣好笑。且說今日下午,林三川本在不緊不慢的追著那黝黑少年。但突然之間,這少年卻突然加速跑了起來。林三川提速跟上,沒行兩步,林三川便停了下來。他定睛一看,隻瞧自己麵前的地上,卻突兀的多出了一片由幹草所覆蓋之地。


    林三川暗道,這小子用這等伎倆便想戲耍我,那當真是異想天開了。尋思完,林三川便繞過那片幹草往前走。但林三川還沒走多遠,他便感覺腳底一沉,隨即身子便陷入了地裏。霎時間一股惡臭,便撲麵而來。隨後,那黝黑少年便跑過來,捂著肚皮放肆的嘲笑起了林三川。


    原來這裏本就是個方圓幾丈的大糞坑,隻不過上麵全被少年用浮土給蓋住了。然後他在故意往那浮土上蓋那麽一片幹草,讓林三川誤以為那是他挖的陷阱。而當林三川繞開那幹草,往旁邊走誤以為躲過了陷阱而放鬆警惕時,他便掉進了真正的陷阱糞坑裏。


    林三川平日裏雖不好幹淨,但也受不了就在這糞坑裏泡著。於是他身子一縱,拔糞而起。那少年見坑中的大糞揚了起來,自當是拔腿就跑。但他剛一動,就被林三川給拿住了。旋即,林三川便帶著這黝黑少年來到這江邊。他泡進水裏,一泡就是小半天。


    若是平日有誰這般戲耍他林三川,他早就兩個大巴掌給蓋了上去。但今日卻是他理虧在先,林三川想發火,但怎麽都升不上來氣。


    林三川瞧一眼在不遠處坐著的少年,隻看他麵目倔強,眼神裏透露著一股不服輸的勁頭。


    “嘿,小子!你叫啥?”


    黝黑少年斜睨一眼林三川,冷冷道:“我姓張,叫張元生。”


    林三川點了點頭道:“張元生,你為啥非要學武功?”林三川的確很好奇,這些小孩兒想練武,無非就是想在同伴們麵前出出風頭。但這張元生一看便是個孩子王般的人物,而且他除了單純一些,其心智較同齡少年來說,更為老成。他大概不會為了出個勞什子風頭,而練武。


    張元生轉過頭,正視林三川道:“你不教我,那我便不告訴你。”


    林三川笑道:“你說了,我便教你。”


    張元生將頭扭了回去,他拾起一塊石頭“嗖”的一聲便扔進水裏,激起一連串的水化。他淡淡道:“我不信。”


    林三川聞言嘿嘿一笑,他站起身來到水邊,瞧見那衣服上的醃臢之物已被衝幹淨了。於是他便拿起衣服揉搓起來:“那你便不用說了,過了這村沒這店。這江湖中人,可沒有哪個像我一般好說話的。就說你把人引入糞坑裏這一節,要是放到別人身上,打你一頓還是好的。萬一碰見個脾氣暴的,怕是早就一把擰下了你的腦袋。”


    張元生淡淡道:“從前我不信,但今日我信了。就像是以前,我覺得所有的習武之人都是一口唾沫一個釘,言而有信的大俠……”張元生一語未畢,便瞧林三川一把將手中的衣服“啪”的一聲甩進了水裏。隨後林三川站起來,朝著張元生低聲喝道:“告訴你,我林三川不是什麽大俠,但卻是言而有信。你不就是想學武功麽,我今日便教你一招,過來!”


    張元生聞言忽的麵露喜色,他騰的站了起來,兩步便行至林三川麵前。林三川伸手朝張元生的胳膊肩膀捏了捏道:“不錯,倒是塊練武的好材料。接下來我便教你一招,你看好了,我攻你,你便擋。等你何時能擋下我的攻勢,那你這拳腳功夫便算是有小成了。”


    “放馬過來。”


    張元生像模像樣的紮起個馬步,抬起手來說道。


    “看好了!”隻聽林三川一聲厲喝,其宛如蒲扇的右手便朝張元生的左肩攻去。張元生大口喘著粗氣,麵對林三川這一招,他是絲毫不敢懈怠。正當他全神貫注的防守著自己的左肩時,忽的感覺自己右肩突遭重擊,隨後便是鑽心的疼痛。原來正當張元生防守左肩時,林三川已然一掌蓋在了他的右肩之上。


    正當張元生還沒從疼痛中回過味兒來時,林三川那右掌已然蓋在了他的左肩之上。這一掌,硬生生的將張元生給拍翻在了地上。張元生蜷縮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雙肩,當的是疼痛無比。


    林三川見狀,便陰沉著臉吼道:“你不是要習武嗎?就這麽點痛便受不了了?告訴你小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習武之人的基本功。剛才我這招便叫聲東擊西,你何時能看穿虛招與實招,便算是過關了。若是你看不破這虛虛實實的變化,那就會落得如剛才一般的下場。”


    張元生擦了擦嘴角裏流出來的唾沫,微笑啊道:“這也沒什麽難的,說簡單點,就跟我們玩的打手背是一個道理。”


    林三川笑笑,隨後淡淡道:“若是你真覺得簡單,那便起來再……”林三川一語未畢,便感覺腳懷微微一痛。原來是這張元生趁其不注意,一腳掃在了他的腳踝上。林三川悚然動容,旋即又放聲大笑道:“好小子!起來再來過!”


    聞言,張元生一個鯉魚打挺便站了起來。此時林三川的右拳已至,刹那之間,張元生的心思急轉。


    “還是老套數?不對,這一招是實招!”想罷,張元生便全力去防林三川這右拳,順便他的眼角還瞥著林三川的左手。


    “啊!”


    但隨即,便聽得張元生一聲慘叫。原來在張元生全力防林三川的拳頭時,林三川則一腳踹在了他的腿上。張元生吃痛,單膝跪倒在地。但隨即他便又站了起來,林三川心中讚許一聲後,便左腳一探,就向張元生的右腳踝勾去。張元生不會步法,隻好亂跳一下,但這一跳,他的後背就挨了林三川一拳。


    張元生趴在地上,又迅速站起來。


    林三川道:“若是不想練了,那便說一聲,我自當饒了你。”


    “呸!”張元生啐出一口唾沫道:“就這點痛楚,家常便飯罷了!”說完,張元生竟猛然打出一拳,朝林三川的胸口擊去。林三川一手擋下張元生的拳頭,又伸腿向張元生欲要踢來的腿蹬去。


    張元生雙眼微眯,登時便抬起左拳,擊向林三川的麵門。正當張元生以為自己這一招必中之時,他的身子忽的一輕,旋即便重重的摔落在地。


    林三川冷冷道:“還沒學會爬,便想著怎麽跑了?你本事不大,心倒是不小。”林三川嘴上雖這麽說,但心中卻是感歎無比。這張元生的領悟能力著實是上人之資,不僅能活學活用,更會舉一反三。其筋骨與心智,皆是練武的好材料。這世間不曉得有多少在文,在武之上都極有天資之輩。奈何其出身貧寒,無法得到良師教導,最後不得不泯然眾人矣。


    林三川慶幸自己遇到了董平,慶幸自己跟隨董平去了燕臨。要不然他現在,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戍北城士兵。這張元生既然有天分,林三川起了點撥之心。


    彈指間,半個時辰便悄然而過。


    隻看得張元生已是滿身大汗,氣喘籲籲。而林三川倒是氣定神閑,並沒有展露出多少疲態。林三川橫斬一掌道:“看這一招!”


    張元生伸出雙臂,護住麵門,硬抗下了林三川這一招。


    “這一招是實招。”


    林三川笑道:“好小子。”


    隻是斷斷的半個時辰,張元生竟已能看破林三川招式間的虛實之分。林三川十六從軍,如今已是十年。他在這拳腳功夫上,自也是浸淫了十多年,但今日竟被這從未習過武的少年一朝看破。這不是武學奇才,又是什麽?


    林三川放下手道:“行了,休息休息。”


    張元生則笑道:“休息就不必了,來看看我的這招聲東擊西的功夫如何!”其話音未落,林三川便瞧得張元生一拳就向自己的麵門擊來。刹那之間,林三川的目光便上下一掃,將張元生的動作盡收眼底。


    瞧得張元生右腿有動作,林三川準備攻向張元生的右腿。撥開張元生的拳頭後,林三川便一掌落下。張元生見狀,非但沒收腿,而是繼續朝上踢去。林三川一掌打在張元生的腿上後,便暗道中計!


    隻見張元生的右腿被打在地上後,他並沒因此摔倒,反而是借其力,飛速的抬起了自己的左膝。


    一聲悶響傳來,林三川暗自咬牙,但麵色仍是淡然的說道:“不錯,這一招算是我敗給你了。”張元生旋即就一蹦老高,歡呼雀躍起來。


    “他娘的,這小子怎的往要害出下手!幸虧在少林時,老子曾討教過幾招鐵襠功。”林三川正想著,忽然聽得一旁傳來了咕嚕咕嚕之聲。他扭頭看去,隻見張元生正捂著自己的肚子。


    林三川暗道:“這小子保準一天沒吃飯了,這一把瘦骨頭,怎能扛得住這麽練。”想罷,林三川便開口道:“你等著,我下江去撈幾條魚。”


    張元生聞言笑道:“這事兒就不由師父動手了,讓徒兒來!”說罷,張元生一縱身,便一個猛子紮入了江水之中。


    林三川久久沒回過神來,聽得方才張元生喊他師父,他當的是震驚不已。過了片刻,林三川回過神來自語道:“有這麽個徒弟,倒是不錯。”


    那張元生下水沒多久,便潛了上來。此時他的雙手各扣著一條大鯉魚的魚嘴,張元生手上一用力,便將那兩條魚甩到了岸上。


    “師父,你的身上帶火折子了嗎?”


    林三川擺手道:“沒帶,但不妨事,為師自有辦法。”


    林三川心中一樂道:“這為人師,說話就是這個腔調吧?”張元生上了岸後,林三川便對他說道:“徒弟,你去拾些幹柴回來,其餘的為師來想辦法。”


    “是,師父!”張元生說完,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過了半晌,張元生走了回來。見他兩手空空,林三川便皺眉道:“柴呢?”


    張元生抓抓腦袋道:“這江邊哪裏有幹柴。”


    林三川恍然大悟,心道是這麽個道理。


    “無妨,為師自有辦法。”


    說罷,林三川便攤開了手。沒過片刻,林三川的掌心便冒起白煙來。


    “謔!”張元生自當是大呼驚奇。隨後,林三川一甩手,他掌心的白煙便散去了。空留他那宛如通紅烙鐵的掌心,張元生動容道:“師父,你這是什麽武功?”


    林三川微笑道:“這是我鐵臂門中的赤焰掌法,怎的,你想不想學?”


    張元生當的是如同搗蒜般的點起了頭,林三川心中是樂不可遏,這赤焰掌法他也是剛練不久,雖還不能用來實戰,但拿來唬一唬張元生還是有奇效的。


    林三川將手往那魚身上一撫,就聽得劈裏啪啦之聲,再一看,那魚鱗已然爆開,下麵的魚肉也燒成了焦黃。


    張元生興奮道:“師父,這一招你何時能教我?”


    林三川故作高深道:“想學這赤焰掌法,你除了要練好拳腳功夫以外,還要將我鐵臂門的基礎功法練至大成。然後再練一身銅皮鐵骨,待你能忍受這烈焰炙烤後,你便可以練習這赤焰掌法了。”


    張元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後,林三川又開口問道:“元生,告訴為師,你為啥非要習武?”


    張元生聞言,臉色瞬間僵住了。他垂頭道:“是為了我娘。”


    “嗯?”


    張元生嘟囔了半天,卻是沒有說出一個字兒來,他看上去滿是難以啟齒之感。林三川循循善誘道:“元生不用怕,你有什麽難處,有師父幫你出頭!”張元生沉默了半晌,終的是開口了。


    原來張元生本是那南村人士,自幼喪父,全憑其娘親拉扯長大。但奈何他娘親有幾分姿色,便常常受那村裏幾個混混的欺擾。張元生長大懂事後,便經常跟那幾個混混起拳腳衝突。張元生勢單力薄,又年小力弱,自當是討不到什麽便宜。但他卻仗著腦子聰明,時常將那幾個混混耍的團團轉。


    但這也讓那幾個混混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辱他們娘倆。有一次,那幾個混混趁著酒勁差點就要奪了張元生娘親的清白。幸虧張元生及時趕到,將那幾個混混趕走後。張元生覺得不解氣,便連夜放火將那幾個混混的房子給燒了。那幾個混混由於醉的厲害,睡在了大街上,倒是沒被燒死。


    但這一次,幾人找上門來,便張口就要讓他們娘倆賠錢。說要是不賠錢,便告官去,讓縣衙裏的人將張元生抓進大牢。


    那張元生的娘親哪裏敢讓他們去報官,當即就將自己積存多年的積蓄拿出來賠給了幾人。但也就是這一次,令那幾個混混對張元生真正起了忌憚之意。於是幾乎有半年功夫,這幾人再沒有找過張元生娘倆的麻煩。但這個月來,那幾個混混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騷擾起張元生娘倆來。


    聽完張元生的講述,林三川沉默著點了點頭。他不禁響起自己的過往來,當年他也是自幼喪父,全憑自己的娘親將自己一把拉扯大。但也是遭人欺辱,他的娘親未保清白。一頭撞在了那炕上,最後血流不止而死。


    張元生突然大聲道:“對了,這麽晚了我該回家了,娘保準還在家裏等著我呢。”


    “元生,慢著。”


    “怎麽了師父?”張元生滿是疑惑的看著林三川。


    林三川忽而笑了起來說道:“你聽我的,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你們娘倆永不受那幾個敗類的欺擾。”


    月上中天,映照的這天地明亮。且瞧那坐落於江邊的小小村落,還被一圈兒淡淡的炊煙圍繞著。


    “你們再過來一步,那我便死在你們麵前!”說罷,那婦人將剪刀往自己的喉嚨處更逼近了一些。


    五個人圍繞著婦人,一滿臉麻子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一番婦人道:“我說大妹子,你這都三十好幾了,但這身段卻還是窈窕的緊。獨守空房有什麽意思,從了我們幾個,要讓你天天做新娘!”


    聞言,其餘四人皆是嘿嘿淫笑起來。若是張元生現在在此處,他定會驚奇無比。因為現在騷擾這婦人中的一人一向是村裏的老好人,他還經常幫著自己的娘親說話。但此時他的模樣,卻宛如妖魔。


    婦人將剪刀更逼近了一些,霎時間,猩紅的血流淌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是那麽灼目。


    這時那麻子臉笑道:“大妹子,你可別著急,你要是死了,誰來照顧元生侄兒呢。”麻子臉話音一落,眾人卻是往後退了一步。


    隻瞧那婦人此時正握著剪刀,將剪尖對準眾人道:“既然你們要動元生,那不如我先將你們殺了!”


    麻子臉聞言,忽而一抬眉毛。站於婦人身後的男人當即會意,猛然便展開雙臂,從後麵抱住了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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