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仲淡淡道:“獨孤統領,本統領現在要交待你去辦兩件事。”


    獨孤訓哀聲道:“冉大統領,您瞧老朽這一身的傷,還能去辦什麽?”


    冉仲聞言冷聲道:“今夜之事,若要追責,全然是因為你獨孤訓辦事不力。本統領現在還沒說要你去做什麽,你便推三阻四,我看今夜有人能來宮中生事,與你脫不了幹係!”


    獨孤訓一聽,咧嘴笑道:“我可說不過冉統領您,您盡管吩咐就是,我就算是豁出


    這條老命,都給您把事辦妥當了。”


    冉仲掐著手指說道:“第一件,安排人監視東野道人。第二件,去調查蜀中李家的滅門原由。”


    聽罷,獨孤訓登時愣在了原地,他心中不由得叫苦不迭:“這兩件事,可都能要人老命啊!”


    “冉統領,那東野道人可是由秦丞相舉薦,又由皇上奉為上師的大人物,我在怎敢去監視人家啊!”獨孤訓擺了擺手,便欲要出爾反爾。


    冉仲聞言笑道:“正因為你如此,所以才要麻煩在下最為尊敬與信任的獨孤統領您呐。說實在的,這件事除了你,交給誰我都不放心。”


    獨孤訓聽罷,心中連罵扯蛋。他臉色鐵青道:“老朽覺得,我還是去蜀中的好,監視東野道人的事,我如何都幹不了。”


    冉仲搖頭道:“監視東野道人,必須由你親自上陣。至於蜀中李家的事,就交給鐵捕與血捕二人吧。”


    獨孤訓還正想爭論時,冉仲便沉聲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夜有人夜襲皇宮,鬧翻臨安,明日天下又會有何等巨震?本統領覺得今夜之時,並非是那人一時興起,在其背後,定然是蓄謀已久的陰謀。還是那句話,現在無論做什麽,都算不得過猶不及。”


    獨孤訓聽罷,無奈搖頭。他苦笑道:“那老朽這次也算是食君祿,擔其憂吧。但那一年的俸祿,著實扣的冤枉。”


    月入白沙,雁過南天。


    獨孤訓回好狗院後辦了兩件事,第一件是給在白帝城的血捕修了一封書信。第二件,便是將他從易不在那裏搶來的一葫蘆極品療傷丹藥給吃進了肚子。


    “要老命嘍!”


    獨孤訓漲紅著臉,用了約莫有五個時辰才堪堪將那藥力給化解。


    “嘿!是藥三分毒,今日我算是中了百分的毒了,留著以後慢慢化解吧。”嘟囔兩句後,獨孤訓便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子,並悄然無息的往城北而去。


    不知不覺間,夜盡天明。


    “想要馬兒跑,還不給馬吃草。本想著還能清閑兩日,但這費大人又要我跑一趟蜀州,真是折騰人的很。”年輕人拍了拍一旁的駱駝,便往遠方瞧去。忽的,他看見前方相攜走來了七個少女,便不由得笑道:“費大人,費大人,這次算是錯怪你了。想不到,你還給我派了一份美差呢。”


    而在同往南方而去的路上,一輛馬車正悠悠的行著。那馬車後,也跟著一頭駱駝。趕車的是蕭山鳴,車內坐著三人,阮瀝與綠珠兒正枕在孫明香懷裏沉沉的睡著。一人臉上帶著笑意,而另一人臉蛋上則帶著淚痕。


    這一夜發生的事兒太多,但蕭山鳴與孫明香雖都還蒙在鼓裏,但他倆卻保持著一言不發的默契。


    在此時,有什麽要緊事,也比不上合上眼睡一覺來的更要緊。


    有什麽話。


    “等睡醒了再說吧。”


    費休羅躺在一根隻有手臂粗細的樹枝上翻了一個身,看向在前方行駛的馬車喃喃自語。


    雖還未到九月,但北莽大地卻展現出一種類似於隆冬的氣氛。遙望萬裏大地,皆鋪蓋著一層厚厚的寒霜,似雪如霧。


    “嘎吱……嘎吱…”


    不間斷的腳步聲從蒙著白霜的草葉上響起,一個矮小的少年雙手捂著兩隻表皮燒黑了的家雀兒正緩步往前走著。


    忽的,一陣清脆的搖鈴聲傳來。那少年的目光登時警惕的往前看去,他隻瞧得他前方正站著一個披著墨色大氅,帶著花哨油彩麵具的敦厚身材的怪人,正拿著一個鈴鐺不停搖著。


    少年心中滿是疑竇,他暗道:“忒是奇怪,方才我一直往前看著路,但卻沒瞧見這人,他是何時出現的?”


    麵具人看著這少年突然笑了,他將手中的鈴鐺搖的更加急促。霎時間,少年便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並不停往後退去。但退了兩步後,少年猛然便穩住了身形。他甩了甩腦袋道:“你要做什麽?”


    麵具人咯咯一笑道:“不錯,你果然有些本事。我隻是一個過路人罷了,因為腹中饑餓,所以想討一嘴吃的。”


    少年聞言搖頭道:“不行,這是給師父與師兄的,我這裏沒多餘的口糧給你。”


    麵具人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帶我去見你的師父跟師兄,看他們同不同意將自己的口糧分給我。”


    少年仍是搖頭道:“你若是開了口,那師父定是會分給你的,但我卻怕你吃不到。”


    麵具人問道:“為何?”


    少年正色道:“因為還沒等你開口,師兄便已經將你給殺了。所以我勸你還是多挨一會兒餓,去二十裏外的鎮子裏瞧瞧吧。餓肚子雖難受,但怎麽也要比丟了性命要強。”


    麵具人聞言笑道:“那你就忍心看著我這麽一個老頭挨餓?既然你師父會同意將那口糧分給我,你便將你師父那隻給我不就行了?”


    “不行,若是我擅自做決定,師兄會揍我的。”少年眉間露出一抹懼色。


    麵具人點頭道:“我聽明白了,你師兄是個惡人,得罪不得。”


    少年淡淡道:“我師兄不是惡人,但也得罪不得。”


    “曉得了。”說罷,那麵具人便抬手去摘臉上的麵具。少年瞧得這麵具人的異動,登時便喝道:“你要做什麽!”


    “透透氣。”


    麵具人將臉上的麵具摘下來後,又急促的搖起了鈴鐺。少年目光一滯,便扔了手中的家雀兒,六神無主的走到了麵具人身旁。


    麵具人笑道:“那就麻煩你做個人質了。”


    與此同時,二裏開外的一處平地上,隻瞧的六塊約有千斤眾的巨石急速旋轉,並圍著一個方圓幾丈圓圈飛速盤旋移動。不時間,還有喊叫之聲從巨石圍牢中傳出。


    一佝僂的紅鼻子老頭擦了把滿頭大汗,緩緩站起來。他拍了拍襤褸衣衫上的灰土道:“等你何時不再犯病了,我便將你放出來。”瞧這紅鼻子老頭,不是那劍墟老劍主之徒離,又能是誰?


    旋即,巨石圍牢中傳來一聲大喊道:“臭老離兒!讓我學那鯤鵬總略的是你,現在把我困住的還是你!你最好一輩子,別將我放出來,要不然我一出去,那第一個便殺的是你!”


    老離兒聞言搖了搖頭,他隨手一招,那六塊巨石便停止了移動。旋即,一塊約摸著有屋頂大小的巨石便從數丈開外飛來,重重的蓋在了那六塊巨石之上,徹底將裏麵的人給封了起來。


    “若筠定力不足,那鯤鵬總略對其而言便如同附骨的毒藥,想不到尚不足百日,他便已沉淪在那鯤鵬總略中無法自拔。若是再任由他這麽發展下去,那對天下來言,當的又是一場浩劫。”想罷,老離兒忽的眉頭一皺道:“閣下劫持一個孩子算的了什麽本事,將那孩子放了,我興許會放你一條生路。”


    “嗬嗬,看來在下劫持這個孩子,算是多此一舉了。在百丈開外,在下便能感覺到閣下身上傳來的雄渾真氣,不管在下怎麽做,都不是閣下的對手啊。”說罷,站在老離兒身後的那麵具人便一推身前的白發少年,緊接著又搖了搖手裏的鈴鐺。


    太叔丹鳳倒在地上,渾濁的雙眼也恢複了清明。這時,太叔丹鳳一抬頭瞧見老離兒便說道:“師父,他……”


    老離兒擺手打斷了太叔丹鳳道:“你先退下。”


    太叔丹鳳聞言,便雙手拄著地麵,撐起了身子。隨後,他便快速跑到了老離兒身後。


    忽的,那被關在石牢中的溫若筠大笑道:“臭老離兒,既然來人了,那你便將我放出去,興許我還能考慮考慮不殺你。”


    麵具人聞言笑道:“這裏麵,應該就是那凶惡的師兄了吧,不錯,身上的確有一種吞食天地的氣勢與鋒利至極的劍氣。看來,劍墟的禦劍術與那不世神功鯤鵬總略的交響輝映之下,果真神異無雙。”


    老離兒聞言淡淡道:“看來閣下已經將我們師徒三人都調查了個清楚。”


    麵具人笑道:“不錯,關於閣下師徒三人的情報,在下都了然於心。而且今日在下還得為閣下記上一條,那便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閣下言重了,隻要天下還在,那便沒有第一一說。”老離兒說罷,輕輕咳嗽了兩聲,太叔丹鳳便為其捋了兩把後背。


    麵具人搖頭道:“至少是在下平生所見之人中的第一。”


    老離兒伸手一招,一柄身上帶著霹靂雷華的長劍便拔地而出,落在了他的手上。


    “三句話,將你的來意說清楚。”


    麵具人又是咯咯一笑:“在下太一,受我家老爺之命來此,特意來幫閣下一把。”


    老離兒淡淡道:“在下沒什麽要別人幫的。”


    麵具人擺手道:“當真?在下倒是有辦法幫閣下解決燃眉之急,不對,是閣下的徒弟。想來閣下關在石牢中的那位弟子,已墜入鯤鵬之口,無法自拔。而到了此等地步,是不能停止吸食他人功力的,否則便會遭受鯤鵬反噬,難逃一死。”


    聞言,石牢中的溫若筠大笑道:“臭老離兒,你聽見沒,這可是送上門來的肥肉!這人的功力深厚的很,隻要我取了他的功力,想來七八年之內都不用再施展這鯤鵬總略了!”


    麵具人聽罷嘖嘖搖頭道:可惜了,本來是大好的青年才俊,數百年不遇的劍墟最年輕劍主,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煉,少說也能成個獨當一麵的豪俠人物。但如今,卻被那鯤鵬總略給折騰成了這麽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老離兒聞言皺眉道:“你能怎麽幫?”


    麵具人笑道:“在下不才,所修煉的功法正好能鎮壓令高足體內的魔性。而且,在下還能為令高足提供一處取之不竭的真氣寶庫,可任由令高足隨意吞食,並且那些人都是在江湖上被傳已經死去的人,他們再死一次也無妨。到時,閣下的高足恢複如常後,自然就不用再跟隨閣下於江湖之上四處飄蕩,而是回歸劍墟,繼續做劍墟劍主。想來,這也是閣下所期望的吧。雖然閣下以一己之力平定北莽之禍,但你始終是親手殺了老劍主的凶手。功過不能相抵,若是令高足繼續跟隨閣下,想必以後也會在江湖上人人喊打……”


    麵具人一語未必,就聽得太叔丹鳳厲喝道:“不許你這麽說我師父!”


    麵具人笑問道:“噢?他也算是你師父,若要真的算起來話,他不折不扣的是你的殺父仇人。”


    太叔丹鳳聞言,一頭白發登時飄蕩起來,他沉聲道:“我沒有父親,隻有師父。”


    老離兒一言不發,忽的他歎息道:“你說的那個地方在何處。”


    麵具人笑道:“閣下雖然修為通天,但那個地方若是沒有人帶路的話,閣下也是一被子都無法尋到的。”


    “我問你在何處。”


    “嘿嘿,閣下也未免太心急了。不妨閣下先將令高足放出來,在下為其鎮壓住體內的魔性。”


    老離兒聞言點頭道:“我也想瞧瞧你的本事。”說罷,老離兒一甩手,那蓋在六塊巨石上的石蓋便陡然被其掀到了一旁。


    忽的,一陣颶風便陡然從巨石圍繞著的中央刮了起來。那六塊巨石霎時間便四散飛去,雙臂俱斷的溫若筠撕心裂肺的連連仰天長嘯。此時隻瞧得本是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已是滿臉猙獰,雙眼血紅。


    忽的,他猛吞一口氣,本是在老離兒手中的那柄劍也驟然便向麵具人急射而去。


    “好生威勢!”麵具人心中一歎,便連連往後退去。溫若筠見狀大笑一聲,便追著長劍朝麵具人奔襲而去。


    溫若筠所過之處,大地寸寸龜裂開來。


    麵具人猛搖手中鈴鐺,聞此鈴聲,溫若筠先是一滯,但隨後又更加癲狂的朝麵具人撲殺而去。


    但經過方才這一刹,麵具人已摘下了臉上所戴的麵具。


    老離兒看到那麵具之下露出來的臉後,不由得現出幾分驚訝之色,太叔丹鳳更是滿臉厭惡的轉過了頭去。


    麵具人輕搖幾下鈴鐺,口中喃喃道:“現在開始,不死佛。”


    “嘭!”


    本已指住他喉頭的那雷光長劍驟然像是失了力氣,掉落在地。而溫若筠則被一股沒來由的巨力給定在了原地,任憑他怎麽運轉真氣,都無法移動分毫。


    太叔丹鳳見狀不由得開口道:“師父,師兄怎麽不動了。”


    老離兒淡淡道:“好生精妙的奇門幻術。”


    忽的,溫若筠眼中流露出萬分恐懼之色。他瞧見,一凶神惡煞的佛陀竟從那麵具人的臉上走了下來,並伸出雙臂,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兩肩。


    旋即,那佛陀雙手用力往上一提,就見一鯤一鵬被其從溫若筠體內拽了出來。溫若筠見狀,霎時間就感覺渾身的力氣像是跑到了九天之外。他隻覺體內滿是空蕩,再也使不出半點真氣。


    片刻過後,麵具人臉上已是滿頭大汗,而溫若筠眼眸中的猩紅也漸漸退去。但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在老離兒與太叔丹鳳這兩個局外人看來,隻是那麵具人與溫若筠對視著。至於那驚心動魄的凶煞佛陀與一鯤一鵬,他們倒是沒有瞧見。


    又過了半晌,麵具人重新戴上了麵具。溫若筠無力的蹲坐在了地上,太叔丹鳳趕忙跑過去,扶著溫若筠關切道:“師兄,你沒事吧?”


    溫若筠淡淡道:“幫我擦汗。”


    “被震住了。”老離兒見狀心中暗道。


    這時,那麵具人穿過溫若筠二人,來到老離兒身前道:“剛才在下已施展幻術,讓令高足誤以為自己體內的鯤鵬已被除去,所以他的魔性自然而然的也被鎮壓住了,不過這隻是權宜之計,用不了七日,令高足定會重新入魔,而且魔性更重。到時候,怕就不是現在這麽好鎮壓的了。”


    老離兒點頭道:“閣下的確是有本事的,現在便說哪裏有活著的死人吧。”


    麵具人微笑道:“莫要稱呼閣下,叫太一便好。在下說的這個地方,名為蓮蓬獄。”


    “蓮蓬獄?”


    “不錯,閣下所認識的古之四惡也是從那蓮蓬獄中逃出來的。而這蓮蓬獄中除了那古之四惡,修為與他們不相上下的估摸著還有百餘人,至於修為低一些的那便更多了。但在下有一言說在前麵,那蓮蓬獄是五行舵所掌控的。在下既是要幫閣下,也是為了借閣下的手打擊一番五行舵。”


    老離兒聞言神色不驚,他聽罷,隻是淡淡道:“在何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鋒寒三尺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男並收藏鋒寒三尺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