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上船了幾壇酒,這一路上三人推杯換盞。


    蕭孟支喝的麵色緋紅,他咯咯笑道:“章將軍,這一次,你一定要讓我蕭家打頭陣!”這話裏滿是酒氣,章澤蘭聽來也是嗬嗬直笑。忽的,章澤蘭語氣一淩道:“既然蕭當家的有這番心意,那本將便成全你。咱們這是往雷家去的,打了雷家再去打龍家。這作戰的先鋒官,蕭當家,便是你了!”


    蕭孟支聞言,這喝進肚子裏的酒,驟然酒變成冷汗,嘩嘩的淌在了腦門上。蕭孟支咽口唾沫,隻覺的自己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這是他自己請的命,事到如今,他總不能說自己是講的醉話。有苦難言的蕭孟支無奈之下瞥了燕飛煌一眼,但隻瞧燕飛煌眯瞪著眼,打著輕酣,顯然醉的比他還厲害。


    但突然間,燕飛煌猛的睜開了雙眼大笑道:“蕭……蕭兄,你是條漢子!你放心,我燕某人隨你一起……一起去叫陣!”


    聽得此言,蕭孟支曉得此事再無轉機,他隻好苦笑道:“在下定不辱沒章將軍的英明。”


    章澤蘭笑道:“那就祝蕭當家的,燕當家的旗開得勝,等回來,咱們再喝上三大碗!”


    此時正在天王老子島前攻打雷家的,是三生島的大將康乃之。這康乃之雖是名老將,但他久居遠離前陣的三生島,這打仗的功夫便生疏了不少。而這雷家偏偏又是塊兒硬骨頭,兩方你來我往間,康乃之統率的軍隊,竟隱隱有敗退之勢。


    且說這康乃之正親自上陣殺敵時,忽有一人來報。康乃之將手中的大砍刀掄了一個圈兒,削去幾顆首級後淡淡道:“說。”


    “回康將軍,咱們後方正有一批聲勢浩大的船隊正在緩緩逼近!”


    “是敵是友?”


    “打頭的是咱軍家的船,但其後卻跟著不少水匪的船隻啊!”


    康乃之心中暗道:“難不成是我軍已有人敗了!”想罷,康乃之便厲聲喝道:“退兵!”


    而當康乃之率兵回到大船上後,卻發現正有一艘輕舟快速逼近過來。


    “康將軍,別來無恙啊!”


    一聲輕語被真氣催出,清清楚楚的落在了這方圓幾十丈所立之人的耳朵裏。康乃之聞聲來至船後,當他看清來人後笑道:“原來是章將軍,怎的,你這白麵煞星何時成了水匪的說客?”


    章澤蘭聞言往後瞧瞧,便回頭笑道:“想來康將軍是誤會了,那些水匪現在已是本將的人了。本將曉得康將軍你這裏定是一番鏖戰,所以本將特來相助。”


    康乃之大笑道:“章將軍,可真有你的,請上來說話!”


    船艙之中,康乃之與章澤蘭相對而坐。


    章澤蘭飲了口茶水後淡淡道:“就是這麽個來龍去脈,康將軍還有哪裏不清楚,便盡管提問。”


    康乃之微笑道:“章將軍好本事,區區三言兩語,便讓這無惡不作的水匪倒戈相助,有了這些水匪幫忙,雷家便是囊中之物。章將軍需要我怎麽配合,盡管說來。”


    章澤蘭笑道:“有康將軍這番話,本將便放心了。這次進攻,康將軍隻需穩坐後方,坐山觀虎鬥便可。”


    康乃之聽罷微微一怔道:“這……恐怕不妥吧。”


    章澤蘭嗤笑一聲道:“難不成康將軍怕本將搶了你的功勞?”


    康乃之蹙起眉頭,輕聲笑道:“章將軍這是哪裏的話,我隻在乎這雷家能不能被攻下,至於是誰攻下來的,又是誰得了功勞,我根本不在乎。我隻是擔心這蕭燕兩家會不會臨陣倒戈。他們兩家若是與雷家聯合起來,那對咱們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章澤蘭微笑道:“康將軍請放心,蕭燕兩家是誠心投靠的,再加上他們兩家與雷家的積怨頗深,臨陣倒戈是絕無可能。”


    康乃之笑道:“若真是如此的話,那我便更不能在一旁看熱鬧了。”


    “誰說要康將軍你看熱鬧了?”章澤蘭眼珠一挑,瞥了康乃之一眼後淡淡道:“本將會安排蕭燕兩家上前打頭陣,待他們狗咬狗,咬的遍體鱗傷以後,咱們兩軍再合力將他們給除了。一箭雙雕,豈不美哉?”


    “這!”康乃之驚道:“這怕是不合規矩吧,他們兩家既然已經投誠,那咱們就絕無在其背後捅刀子的道理。”


    章澤蘭聞言冷聲道:“他們兩家在千島府犯下的滔天大罪,豈是臨陣投誠就能抹個一幹二淨的?再言之,他們畢竟是水匪,就算是現在不倒戈,誰能說的準他們以後會不會倒戈?為確保萬無一失,那隻能將他們徹底抹除。康將軍,即使你淡泊名利,但你也不想以後讓人在你背後,說你這條命是被水匪給救回來的吧?”


    康乃之沉吟了片刻,他低垂著頭顱,若有所思。忽的,他笑道:“章將軍能來與我商量,那是給我麵子。那我也不能給臉不要臉,就按章將軍說的做。”


    與此同時,天王老子島上。


    雷衝正披掛著一身戰甲,眯瞪著眼朝前方眺望著。忽的,雷天來至他身旁道:“義父,這情況有些不對。”


    雷衝淡淡道:“怎麽個不對法?”


    雷天回道:“根據打探消息的兄弟來報說,那軍隊的人撤了,


    是因為來了援兵。”


    “哦?既然來了援兵,他們的攻勢應該更猛烈才對。”


    “這便是奇怪之處了,那些援軍中,大部分坐的卻是蕭燕兩家的船。”


    雷衝兜著下巴,一雙三角眼中精光乍現。忽的,他淡淡道:“又是一場硬戰啊!”


    雷天聞言不解道:“義父何處此言?”


    雷衝笑道:“蕭燕這兩隻老狐狸,定是投了誠。依他們的稟性,即使打贏了仗,也是不會來幫咱們雷家的。”


    雷天身軀一顫道:“若蕭燕兩家與軍家聯手,那咱們豈不是必敗無疑了?”


    雷衝微笑道:“天兒啊,當年你帶著手下的這幫兄弟來投靠老夫時,曾說過要助老夫成就一番霸業,但現在看來,這倒是成了笑談。”


    雷天淡淡道:“的確是成了笑談。”


    雷衝拍拍雷天的肩膀道:“但咱們還有一線生機,天兒,今日便隨義父我大幹一場,!若勝了,那咱們繼續喝酒吃肉,過快活日子。若要是輸了,那咱們也不枉在這塵世走上一遭!”雷衝說的是激昂慷慨,但雷天卻是麵無表情,他喃喃自語道:“要如何,才能博來這虛無縹緲的一線生機?”


    轉眼之間,浩浩蕩蕩的船隊便朝這天王老子島駛來。蕭孟支看一盤坐在甲板上昏昏欲睡,還不停說著醉話的燕飛煌,當的是連連苦笑。他道:“燕老弟啊,燕老弟,咱們臨了,還是讓人當槍使了。那章澤蘭雖說這雷家已是盤殘羹冷炙,好收拾的很。但咱們若是將雷家收拾了,這自己怕也是成了殘羹冷炙了。若咱們沒了那份實力,還如何跟他們討價還價啊!”想罷,蕭孟支不禁搖了搖頭。


    突然,隻聽這船“嘭”的一聲靠了岸。蕭孟支陡然驚醒,他心道:“這,這怎麽這麽快,便到了!”但一想到這裏,他卻是隱約感到了一絲不對勁:“這雷家的人,都哪兒去了?”


    忽的,蕭孟支舉起火把往前一瞧。登時,他目光大亮,長笑不止。


    在後方正坐船觀狗咬狗的二人,瞧見前方局勢,心中皆是打起了鼓。


    康乃之道:“章將軍,怎麽沒打起來?”


    “混賬東西!”章澤蘭猛的一拍船舷後厲喝道:“準備反擊!”章澤蘭本以為自己玩弄人心,算無遺策。但他卻沒想到,這蕭燕兩家還真反水了。而正當他怒不可遏之時,一水匪劃著快船,來至了大船之前。


    章澤蘭手握長劍,正欲將這水匪給結果了時,就聽這水匪大聲喊道:“回章將軍,雷家已被我家當家拿下!”


    聞言,章澤蘭與康乃之對視了一眼,二人皆是滿頭霧水。旋即,那水匪從船中將一顆人頭給提了起來道:“我家當家的說了,若是章將軍不信,那便看看這顆人頭!”


    “扔上來!”


    章澤蘭話音剛落,那顆人頭便帶著呼呼風聲被底下的水匪給拋到了空中。章澤蘭見狀,陡然就朝著那人頭刺了一劍。血跡淋淋的首級在橘色的火光映照下,顯得更加可怖。更令人心驚的是,這顆人頭的雙眼還正大睜著,其雙唇微張,似還有話沒有講完。


    “是被人突然給砍下來的。”章澤蘭皺眉道。


    康乃之點頭道:“不錯,這人,正是水匪頭子,雷衝無疑!”


    此時,燕蕭兩家的大小船隻已駛了過來。蕭孟支站於船頭,與章澤蘭隔空相望。他笑道:“回章將軍的話,在下幸不辱使命。”


    章澤蘭眉頭不展,他冷聲問道:“方才本將未見你們動一兵一卒,怎的就將雷衝的首級給取了過來?”


    蕭孟支“誒呀”了一聲,滿麵得意之色,他擺手道:“章將軍,這說來也怪。在下的船在靠岸時,這雷衝的首級便放四平八穩的放在那島上了。依在下推測,應該是雷家的人見咱們來勢洶洶,於是起了內訌,那些不願意再守島的人,便將雷衝給殺了。”


    康乃之聞言輕聲道:“章將軍,你說這一招,會不會是棄帥保卒的極端之法。這雷衝死了,而其餘的人此時則仍躲在島上?”


    章澤蘭“啪”的一抖手中長劍,那被長劍洞穿了的雷衝首級,登時便被其給震了個稀碎。那四散飛去的血肉碎末,生生的濺了對麵的蕭孟支一臉。正當蕭孟支慌張的擦拭臉上的汙穢時,就聽得章澤蘭厲喝道:“殺上島去,片甲不留!”


    戰事瞬息萬變,誰也不曉得下一刻會發生些什麽,就如同雷衝不曉得自己會突然被人斬去首級一般,閆壽月也未想到,自己賴已為生的天塹,反倒將自己的生路給堵死了。


    閆勿得生前本就不得人心,閆壽陽上位後的所作所為更是令人發指。這閆家的上下水匪一瞧見千島府的駐軍真打來了,當的是沒有一人願意聽從閆壽月的命令,去仗著天險抗敵。而是窩裏鬥,造起了反。大小水匪都惦記上了閆勿得生前攢下的那批銀子,閆家上下亂成了一團。當軍隊的人攻進島後,隻瞧見了被剁成稀爛的閆壽陽與滿地的水匪屍體,而閆壽月卻不知所蹤。同樣人去樓空的,還有天王老子島。


    章澤蘭帶領全軍將天王老子島翻了幾個遍,竟連一個活人都沒有瞧見,隻有一麵光鮮亮麗的大旗,仍在不知疲倦的飄蕩飛舞。


    蕭孟支來至章澤蘭身旁道:“章將軍,這雷家既然已經拿下了,接下來便輪到龍家了吧。”


    章澤蘭淡淡道:“看來蕭當家的士氣如虹啊。”


    蕭孟支微笑道:“既然投靠了章將軍您,那自然該盡心盡力。倘若在下能在石將軍麵前將龍家給滅了,那以後的事,自然也能好說的多。”


    章澤蘭聽罷,一時間沒有言語。此時一士兵來報道:“啟稟章將軍,石將軍派人傳信來了!”


    “讓他過來。”


    那人退去後不久,一臉上滿是疙瘩的少年便跑了過來道:“章將軍!”


    章澤蘭一瞧這少年便笑了,他道:“怎的是你?”


    少年憨笑道:“石將軍說我打不了仗,隻適合跑腿兒。”


    章澤蘭聞言一怔,隨後他仔細端詳了這少年片刻後心道:“原來是你,倒是跟你爹是一個德行。”想罷,章澤蘭淡淡道:“石將軍囑咐了你些什麽?”


    少年笑道:“石將軍要章將軍你退……”


    少年一語未閉,章澤蘭猛然抽劍,少年人頭落地。少年臉上還帶著笑意,他嘴角微張,將要說出來的話,還含在嘴裏。


    章澤蘭微笑道:“孟當家的,你說他的死狀是不是跟雷衝一摸一樣?”


    蕭孟支著實被章澤蘭突如其來的這麽一手給嚇到了,章澤蘭說罷良久,他方才緩過些神來。蕭孟支姿勢僵硬的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血跡,卻是不曉得該如何回章澤蘭的話。


    章澤蘭見狀瞥了那少年的屍體一眼後微笑道:“蕭當家的是在意這個,倒是本將沒提前支會你一聲。這少年的父親便是暗中破壞燕家與其餘幾家關係的罪魁禍首,本將現在將他斬了,也算是份微不足道的賀禮。至於他父親的首級,本將來日自會奉上。”


    “好…好……”


    蕭孟支此時是片刻也不想在章澤蘭身旁待了,那份從章澤蘭身上散發出來的徹骨寒意,令他這個水匪頭子也是無所適從的很。


    “既然石將軍有令,那咱們便快些去與她匯合。蕭當家不曉得,石將軍可是小氣的很,若咱們去遲了,還不知她會如何大發雷霆呢。”章澤蘭話音剛落,蕭孟支便剛忙回道:“在下立刻就去整頓手下。”說罷,蕭孟支忙不迭的快步而去。


    章澤蘭蹲下身子,將劍上的血跡於少年的衣衫上擦拭幹淨以後微笑自語:“倒也不錯,若是帶著這兩窩水匪將龍家也給滅了,那此番剿匪,那我章澤蘭一人便占了四家的功勞。若是論勞苦功高,那誰敢於我章澤蘭相提並論。到時候王爺賞識,石莽就算是出身王爺器重的石家將門,那她不也得屈居於我章澤蘭之下。”


    以地為棺,以天為槨。罵慣了老天的漢子們,等死了才曉得,也隻有天地浩瀚,願為其收屍。


    待來至船上,章澤蘭發現醉酒的燕飛煌已然醒了。此時的燕當家正半解衣衫,坐於甲板上吹著涼風。


    “燕當家的,你可真是位福將。隻是喝了幾杯酒,便將雷衝的腦袋給喝下來了。”聽得章澤蘭的調笑,燕正風隻是拍了拍雙膝道:“章將軍,方才我瞧見你將那個孩子給殺了。”


    章澤蘭聞言倒也不避諱些什麽,他笑道:“本將還以為燕當家會喜歡這份禮物呢。”


    燕飛煌微笑道:“燕某人對於不能帶來切實利益的禮物,向來不喜歡。方才我已聽蕭兄將來龍去脈給說了,實不相瞞,燕某人曾血刃了那孩子的生父。說起來,我與章將軍倒是他們一家的滅門大仇人,但是可惜,沒人來找咱們報仇了。”


    “那不是正好一了百了?”


    “說的是啊!”燕飛煌站了起來,他打了個哈欠後淡淡道:“章將軍,雖然我燕飛煌是個水匪,但卻自詡為一個生意人。”


    章澤蘭打斷燕飛煌道:“燕當家自謙了,生意人跟盜匪說起來,不就是一種東西麽?”


    “東西?何謂東西?”


    “不是東西。”


    燕飛煌聞言一愣,隨後微笑道:“那便由我這個不是東西的東西,來忠告章將軍幾句話。”


    章澤蘭淡淡道:“燕當家請講。”


    “有些東西能賣,而有些東西則不能賣。若是賣了不該賣的東西,那便會橫死。”


    “有趣,但本將不是生意人,不喜買賣,自然也不會橫死。”


    燕飛煌沒理會章澤蘭,繼續說道:“燕小為了自家人賣了仁義,遭橫死。我燕飛煌賣了德行,也會遭橫死。而章將軍你……怕也會落得個橫死的下場。”


    “燕當家的話當真有趣。”


    章澤蘭大笑,蒼白的臉上,驟然湧起猩紅。


    忽的,他的笑聲戛然而止:“若是要死,那為何不豎著死,非要橫著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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