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舵主的雄才大略我比不了,若是這次你真能奪得了總舵主的寶位,那可別忘了分在下一杯羹。我答應你,今日無論發生什麽,我都兩不相幫。”


    梅黃雨聽罷似笑非笑的看了衛理一眼,他曉得,能讓衛理兩不相幫,那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望著眼前的通天石柱,梅黃雨淡淡道:“走吧,先進冷蟾宮。”


    五柱峰下的冷蟾宮內已點起了數堆巨大的篝火,但也不知是怎個原因,那本是鮮豔紅亮的火焰此時竟顯現出幽藍之色。在冷蟾宮中把守著的覆族族眾都離那火焰遠遠的,他們在那火焰旁不僅感受不到半分溫暖,反而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像是被凍結了一般的寒徹入骨。


    衛理一進了冷蟾宮便皺眉道:“果然是要變天了。這冷蟾宮我也來過幾次,但卻從沒瞧見如今日一般的異象。”


    梅黃雨微笑道:“我倒是覺得正常,世人隻知白澤奉聖人書,卻不曉得在這冷蟾宮內也居住著一隻與白澤類似異獸。”


    衛理聞言微笑道:“這倒是需要梅舵主指點一二。”


    梅黃雨淡淡道:“這冷蟾宮有冷蟾,因而得名為冷蟾。傳言那冷蟾體大如磨盤,其背後托一石碑。每逢朝代更迭,王者降世,那冷蟾便會駝石碑而出,石碑上刻有王者之名。”


    “這個說法倒是稀奇,我今日還是頭一次聽到,該不會是梅舵主現編的吧?”


    梅黃雨聽罷笑而不語。


    過了片刻他道:“不管是現編的還是本來就有的,其意義無外乎就是鼓動人心罷了。”


    衛理聞言又敲了敲四周映射著幽藍火光的石壁,他微笑道:“梅舵主今日可真是做足了工夫。”


    衛理話音剛落,就有一人來報:“啟稟二位舵主,開山舵主派人來了。”


    “派人來了?”


    聽得此言,梅黃雨與衛理二人皆是有幾分詫異。衛理緩過神來後笑道:“開山舵主可真是聰明人,他應該是早就料到今日定有一番廝殺,所以早早便置身事外。”


    梅黃雨微笑道:“他既然不來,那我也就少了一個勁敵。總舵主之位唾手可得,豈不美哉。”


    梅黃雨說罷,便聽得洞口處有一人笑道:“在下姍姍來遲,還望二位舵主恕罪。”


    梅衛二人循聲望去,隻瞧的來人是個穿一襲黑衫,上身套了件紫色夾襖的年輕男子。而這男子,竟是那成都萬裏錢莊的伊掌櫃。如此一來,那開山舵主的身份,倒是更值得人揣測了。


    梅黃雨淡淡道:“怎麽是你?”


    伊掌櫃微笑道:“開山舵主因有些俗事纏身,所以不能前來,他吩咐在下全權為其代勞。”


    衛理聽罷頗為感慨的說道:“如今,還真是王爺離世了。前幾日我還不敢信,但現在我卻信了。在這冷蟾宮的會麵,三位舵主竟沒有來全,這放在以前,可是不敢想的。”


    伊掌櫃抱拳道:“實在慚愧,實不相瞞,開山舵主是因為聽到王爺離世的噩耗,便一病不起,他實在是無法經受這萬裏奔波,於是才委托了在下,還望二位舵主莫要遷怒於開山舵主。”


    伊掌櫃話音未落,就聽得衛理幽幽道:“殺子的殺子,謀權的謀權,裝病的裝病,這世道,人心不古……”說完,衛理便走到一旁,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


    “衛舵主這是?”


    梅黃雨冷笑道:“他本來就有瘋病,無需理睬他。倒是伊掌櫃你,是否真的能代替開山舵主?”


    伊掌櫃笑道:“梅舵主請放心,開山舵主說了,今日我說的每一句話,皆算是他說的,我做的每一個決定,他也不會有所異議。”


    梅黃雨微笑道:“但願如此。伊掌櫃應該曉得今日三舵齊聚冷蟾宮,應該是所為何事吧?”


    伊掌櫃搖頭道:“這我倒是不曉得,開山舵主讓我來,那我便來了。至於所為何事,在下是一概不知。”


    “哦?伊掌櫃身在成都,難道就一點風聲都沒聽見?”


    伊掌櫃微笑道:“說到底,在下也就是一個跑腿的。而在開山舵主手下,我也隻是負責打理生意,就這在下還忙不過來,那還有心思去打聽別的。”


    梅黃雨聽罷點頭道:“伊掌櫃精明能幹,能得到你的相助,是開山舵主的福氣。”


    “梅舵主謬讚了。”


    梅黃雨笑了笑,接著說道:“既然伊掌櫃不知道今日三舵齊聚冷蟾宮的目的,那我便告訴你。如今王爺已死,覆族三舵無人統籌,此等三足鼎立之事若是曠日持久的維持下去,我覆族勢必會分離崩兮。到那時王爺幾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豈不嗚呼哀哉?”


    伊掌櫃笑道:“的確如此,國不可一日無君。”


    梅黃雨微笑道:“不知開山舵主有沒有當總舵主的心思?”


    伊掌櫃搖頭道:“在下不曉得。”


    梅黃雨繼續追問道:“那伊掌櫃你心裏可有總舵主人選?”


    伊掌櫃聞言笑道:“梅舵主取笑在下了,在下隻是個生意人,對誰擔任總舵主,在下並不關心。不過,那總舵主的人選,王爺在離世前應該已經有所指定吧。要不然蜀中王府,也不會召集三舵舵主在此聚集。隻消得王府使者一來,總舵主的人選,自有定論。”


    梅黃雨嗤笑一聲說道:“走個過場罷了,覆族三舵中,三千舵與我五行舵親如手足,衛舵主也支持我當這個總舵主。我現在想聽聽,若是那王府來使與我跟衛舵主的意見相左時,伊掌櫃會如何做決定?”


    伊掌櫃聞言心道:“開山舵主所料不錯,今日三舵齊聚,當真殺機四伏。”躊躇了半晌後,伊掌櫃開口道:“在下作為一個生意人,所做的決定,隻權衡利益二字。若梅舵主能帶領覆族發展壯大,那在下便傾向於梅舵主,衛舵主與開山舵主,亦是同理。”


    梅黃雨聽罷眉頭微蹙,伊掌櫃這話看似什麽都說了,但仔細一琢磨,又是什麽都沒說。梅黃雨不禁暗罵一句開山舵主跟伊掌櫃說的那番話一般,他委派伊掌櫃前來代替他,實則毫無意義。梅黃雨若是此時控製了伊掌櫃,那隻會激發五行舵與開山舵的矛盾,他想要一統覆族三舵,更將是遙遙無期。其實梅黃雨最看重的便是開山舵,開山舵除了有遍布南北的情報網外,其財力更是富可敵國,所以對於開山舵的態度,梅黃雨甚是在意。


    正當梅黃雨尋思著該如何將伊掌櫃拉攏過來時,伊掌櫃忽的開口道:“梅舵主其實無需計算太多,你的功勞在覆族上下是有目共睹的,開山舵主也自愧不如。想來王爺可看在了眼裏,他不選您當總舵主,還會選誰呢?”


    梅黃雨聞言歎道:“隻怕我所做的一切在王爺眼裏,隻是無用功罷了。”


    就在此時,忽的有人來報,說是王府的使者來了。霎時間,梅黃雨等人皆打起了精神。但出乎梅黃雨意料的是,那王府的使者他竟然認識,而且還無比熟悉。


    “你是王府的使者?”


    “怎的,梅舵主不相信?”


    且瞧,進了冷蟾宮的兩人,竟是段雲樓與水護法。水護法一聽段雲樓忽的就成了王府使者,他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但見段雲樓一幅信誓旦旦的模樣,他也隻好打起了圓場:“自上次從少林寺出來後,我們二人便去了蜀州,王爺在臨終前,特意指派了段祭酒為托孤之人。”


    梅黃雨見狀不好,他可是跟段雲樓有過過節的。想不久前,梅黃雨見得段雲樓在五行舵內威望越來越大,他怕終有一日自己被奪權,於是他便將段雲樓給囚禁了起來。若段雲樓真是王府使者,豈能有他的好?


    段雲樓搓了搓手,她淡淡道:“這冷蟾宮今日怎的怪模怪樣的?”


    梅黃雨淡淡道:“我看段祭酒今日才是奇怪,當日我派水護法將你從少林寺救出,你竟然沒回舵裏,而且連個口信都沒捎回來。怎的你這消失了一陣子,就成了王府的使者了?”


    段雲樓嗤聞言笑道:“梅舵主這話可不對吧,當日水護法將我救出少林寺,那是得了王爺的信,而不是通過梅舵主你的命令。而我當日來到北莽,也是得了王爺的指派。現在我成了王府的使者,也是合乎情理。我倒是想問問梅舵主,今日本是三舵集會,那為何此地除了二位舵主以外,其他舵內的高層,倒是一個都沒瞧見,這可不合規矩。難不成梅舵主是早就做好了違抗王爺遺命的準備,但怕舵裏支持王爺的高層阻攔,所以梅舵主便沒讓他們來?”


    見段雲樓一來便是這般咄咄逼人,梅黃雨登時便起了殺心。這時,伊掌櫃忽的開口道:“段祭酒這話說的可有些過分了,梅舵主乃是王爺生前的心腹,他又怎會違抗王爺的命令?”


    段雲樓蹙眉道:“閣下是?”


    伊掌櫃微笑道:“久仰段祭酒大名,在下伊子廣,今日是代替開山舵主來的。”


    段雲樓微笑道:“看來開山舵主也是怕了梅舵主,所以才派來了一個替死鬼。”


    梅黃雨此時恢複了鎮靜,他淡淡道:“你說你是王府的使者,那可有信物在手?”


    段雲樓聽罷,咯咯一笑:“梅舵主若是質疑我的身份,那大可以出去瞧瞧,我與水護法正是騎王府豢養的千裏神駒趕來的,王府的馬,梅舵主總不會不認識吧?”


    水護法聽罷一驚,他開始以為段雲樓搶那酒館裏兩個食客的馬隻是為了趕路方便。但他沒想到,段雲樓竟瞧出了那兩匹馬是王府的馬。但這麽說來,那在酒館裏的兩個食客,豈不就是真正的王府使者了?


    梅黃雨聽段雲樓一說,便徑直出了冷蟾宮,當他回來時,臉色陰沉的就快要滴下水來了。王府所豢養有神駒二十三匹,這些寶馬各個都有個響亮的名號,其他的馬是萬萬偽冒不來的。


    段雲樓瞧得梅黃雨難堪的臉色,不禁微笑道:“梅舵主,你可還有疑議?”


    梅黃雨聞言淡淡道:“幾兩匹馬而已,就算你是從王府出來的,那也不能證明你就是王爺指派的使者。”


    伊子廣點頭道:“在下也同意梅舵主的看法,如此就認定段祭酒的身份,未免太過草率。”


    段雲樓笑道:“這是當然,我這裏……”說到此處,段雲樓頓了頓。忽的,她從衣衫內取出一封信來:“我這裏還有王爺臨終前的一封親筆書。”


    聞言,梅黃雨與伊子廣二人皆是神色一淩,就連坐在石頭上,把玩手中的玉簫的衛理,也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梅黃雨忽的微笑道:“既然有王爺的親筆書,為何還不拿來給我等傳閱?”


    段雲樓笑道:“梅舵主這是著什麽急,待我將信中的內容念完,我自會讓幾位舵主來驗明這信的真偽。”


    說罷,段雲樓啟開了信封,緩緩的將信封裏的信紙給抽了出來。見得段雲樓如此不緊不慢,梅黃雨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兒裏。


    足足過了片刻,段雲樓才煞有其事的將那信紙打開念道:“本王最喜出師表,諸葛丞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信念著實令人敬佩,此時本王北上,恍然間,竟如同當年劉玄德一般。劉玄德當年雖為的是報兄弟之仇,折戟沉沙東吳,但其心中念的不光有手足兄弟,更念光複漢室。吾亦如此,此去北上,本王不僅要抱當年死於北莽的兩位皇兄之仇,更要光複我宋室,還天下一個清白。但天性使然,本王曆次出征,皆不先念勝,而是先想敗。正所謂,未雨綢繆。為此,本王特寫下此封書信。本王畢生心血,覆族是為體現。本王知曉,覆族的三位舵主皆是擁有雄才大略的帥才。本王若是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此三位舵主,定會為爭權奪勢而明爭暗鬥。為了不使本王的畢生心血毀於一旦,因此,本王特指定段雲樓,為覆族總舵主。三舵舵主,定要如同諸葛孔明一般輔佐於他,養精蓄銳,以待來日方長。”


    段雲樓雖無半點真氣修為,但她卻是將這封信念的中氣十足,其洪亮之聲,結結實實的落在了冷蟾宮內近千餘號覆族族眾的耳朵裏。其將信念完的半晌之間,仍有餘音縈繞於這偌大的冷蟾宮內。


    段雲樓先是將信交給了伊掌櫃,她淡淡道:“當日我聽從王爺的吩咐來到北莽,其目的,便是為了監督統籌三舵的行動與日常運行。但沒想到梅舵主為了一己之私,竟將我留在了五行舵為你自己做事。之後,梅舵主又擔心我動搖了你的舵主之位,又將我囚禁了起來。但幸好,王爺明鑒,提前便給了我個公平。”


    梅黃雨攥住信紙的手在微微輕顫,伊掌櫃開口道:“段祭酒的手段在下早有耳聞,你若能當這個覆族總舵主,那對於覆族來說也是件幸事,我開山舵沒有異議。”


    段雲樓聽罷,瞥了衛理一眼道:“衛舵主,你呢?”


    衛理淡淡道:“既然是王爺的命令,那我不敢違抗。”


    段雲樓此時將視線移到了梅黃雨的身上,她打量了梅黃雨許久後笑道:“梅舵主,這信看完了,你說這是不是王爺的筆跡?”


    梅黃雨聞言,將信交還給了段雲樓,他咯咯笑道:“的確是王爺的筆跡無疑。”


    “那你應該不會違抗王爺的命令吧?”


    “自然不會,不過……”


    忽的,隻聽“嗖嗖”兩聲破空之聲傳來。梅黃雨陡然伸手,捏住了正要擦過段雲樓耳邊的兩支冷箭後繼續說道:“不過族中的有些兄弟,好似對王爺的命令不太理解。對於他們來說,是絕不能容一個本該待在家裏生孩子的女人,來做這個總舵主的。”


    水護法登時便將段雲樓護在了臂彎之下,衛理見狀也持蕭趕來,他皺眉道:“梅舵主,如今大局已定,你還是將那些算計收起來吧。”


    梅黃雨搖頭道:“衛舵主,此時你難不成還要倒打一耙,讓本舵主來替你背這個黑鍋?方才本舵主可看的清楚,那射出冷箭的人,是你三千舵的手下。”


    伊掌櫃冷聲道:“此處人多眼雜,危機四伏,還是先將段姑娘護出去的好,在下在前方開路。”


    伊掌櫃話音未落,十數條蒙麵的黑影便從四麵八方躥了出來。伊掌櫃見狀隨手一揮,竟甩出去了一道鋒利無匹的劍氣,劍氣一出,登時就有兩個黑衣人被削去了首級。


    梅黃雨見狀心道:“不愧是李閔濟的弟子,劍道修為非同尋常。”


    而再看衛理,也已經孤身與七八個黑衣人纏鬥了起來。唯有水護法,寸步不離的守在段雲樓身旁,他的雙眼緊緊的盯著梅黃雨,緊密的注視著梅黃雨的一舉一動。


    梅黃雨搖頭道:“水護法,你可真是對我這個老舵主沒有半分舊情。”


    水護法聽罷笑道:“舵主多心了,我隻是在盡自己的本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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