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今日看起來精神極了。”蔣褚柘回了蔣府,一瞧見蔣辭朲便說道。蔣辭朲微笑道:“那可不是,能陪著咱們的母上大人,我不曉得多開心呢。”封嵐刮了刮蔣辭朲的鼻頭,轉頭橫了蔣褚柘一眼道:“臭小子,你昨夜去做什麽了,害的你姐姐受人欺辱!”


    蔣褚柘聞言,又驚又怒,他蹙眉道:“是誰這麽大膽子?”


    封嵐淡淡道:“還不是那新進京的駙馬爺,言辭輕浮的很,觸犯了你姐姐。”


    “啊!”蔣褚柘失聲叫道:“姐姐,母親此言可當真?”


    蔣辭朲掩麵笑道:“你聽咱娘親誇大其實呢,那駙馬爺隨行事輕佻了一些,但我瞧也是本性使然,不是針對我一個人。我氣的是咱爹爹,昨夜駙馬爺來咱府上,找你詢問案情進展如何。但你不在府上,爹爹便將我推出來待客,我怎能不氣。”


    蔣褚柘舒了口氣,無奈笑道:“爹爹也是,待這案子了了,我便將姐姐立刻送回王府去。”封嵐冷聲道:“那這案子可是別了的那麽快,我還想守著我這寶貝女兒呢。”蔣辭朲嬌憨道:“女兒也舍不得娘親,但這案子關乎數條人命,可不能因咱一家人,便給耽誤了。”


    封嵐笑罵道:“你也將娘想的也忒愚了些,你以為娘不曉得哪件事大,哪家事小?”


    蔣褚柘笑道:“娘最深明大義了,對了娘,孩兒有些話想對姐姐說。”


    封嵐啐了一口,呸道:“沒良心的東西,好,娘走,不打擾你們姐弟倆說悄悄話。”說罷,封嵐又愛憐的揉了揉蔣辭朲的臉蛋,臨走時還瞪了蔣褚柘一眼。


    蔣褚柘笑道:“姐姐這一回來,娘親便不拿正眼瞧我了。”蔣辭朲微笑道:“娘親最心疼的還是你,姐姐曉得。有什麽話坐下說,瞧你這風塵仆仆的模樣,昨夜肯定又沒睡好。”


    蔣褚柘一坐下,蔣辭朲便掏出手帕,給他擦起了臉上的灰塵。蔣褚柘微笑道:“姐姐,前幾個月,我在王府瞧見的那位陌生的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蔣辭朲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姑娘?我倒是不記得了?莫非不是二爺胡鬧,帶進王府裏的?”


    蔣褚柘嗤笑道:“姐姐可別唬我,你管束的那麽嚴,厭青哪裏敢將不三不四的女人帶進王府裏。我記得你還跟那位姑娘說了幾句話,然後,便來人將那姑娘給帶走了。”


    蔣辭朲收回了手帕,眼神飄忽,道:“哦,我記起來了,那是王府內一個家院的遠方親戚。因老家鬧災,便過來投奔他了,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蔣褚柘欣喜若懷,他忙道:“姐姐,昨夜我又瞧見那位姑娘了。”蔣辭朲不由得失聲驚呼,她有些無措,開口道:“怎的,你是怎的碰見她的?”


    蔣褚柘也沒注意蔣辭朲的情緒變化,自顧自的把昨夜發生的事兒講了一遍。蔣辭朲聽罷,心中一凜,她忙道:“那臨水庵,竟然如此不堪,那…那位姑娘沒怎的吧?”


    蔣褚柘笑道:“姐姐想什麽呢,別人可都好著呢。”蔣辭朲稍稍安心,她幹笑兩聲,道:“你莫不是看上了那位姑娘?”


    蔣褚柘一拍手,道:“姐姐,你倒是真曉得我的心思!”


    蔣辭朲“嘭”的一拍桌,喝道:“胡鬧!”


    蔣褚柘愣住了,過了片刻,他回過神來,道:“姐姐,你發這麽大火做什麽?”


    蔣辭朲自知失態,她神情僵硬的勾起嘴角,道:“你怎能對出家人動那番心思。”


    蔣褚柘拍拍腿,歎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這不才找姐姐你幫我出個主意麽?”


    蔣辭朲微笑道:“這我可幫不了你,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退一萬步講,就算你與那姑娘情投意合,咱爹爹能同意麽?他可是有意讓你迎娶洪禦史家的千金呢。”


    蔣褚柘神情一萎,慘然笑道:“若我是嚴青,那便直接將那姑娘給搶過來,哪裏還會如此瞻前顧後,拿不定主意。”


    蔣辭朲撲哧一笑,道:“你平日裏不是瞧不起二爺麽,怎的現在又羨慕起他來啦?”


    蔣褚柘搖頭晃腦,吟道:“情字當頭,直教人黯然銷魂。”蔣辭朲拍了拍蔣褚柘的腦袋,笑道:“去你的。”


    正當姐弟二人說笑時,忽的一小廝進來,說道:“少爺,外麵來了人說要找你。”


    蔣褚柘問道:“誰?”


    小廝道:“那壯士自號林三川。”


    蔣褚柘猛的站起來,對蔣辭朲道:“姐姐,我便不多陪你了。來了朋友,我得去辦正事了。”


    蔣辭朲微笑道:“去吧,行事小心些。”


    待蔣褚柘走後,蔣辭朲神情落寞糾結,她心道:“怎的就將她給忘到腦後了,這件事,該如何向關山交待?”想來想去,也隻有無限歎息縈繞。


    蔣褚柘一出門,便對矗在門外的林三川抱拳道:“林大哥,小弟還當你會在家裏歇息會兒呢,你怎的如此快就來了?”


    林三川大笑道:“嘿,不抓到那賊人,我這心裏就跟貓撓似的,走,咱們去抓惡人!”


    蔣褚柘笑道:“林大哥莫要心急,咱們還是先去府衙看看那幾具屍體仵作驗的如何了。”


    林三川笑道:“都聽兄弟吩咐!”


    二人並肩行去,來到了臨安府衙。在府衙停屍房內,他們瞧見了正瞧著二郎腿躺在椅子上喝茶吃肉的哥宛哥先生。林三川瞧著一屋子的屍體,幹笑道:“這位先生,可真是奇人呐!”蔣褚柘微笑道:“那可不是,哥先生可是咱大宋的第一仵作。”哥宛放下茶碗,起身抱拳道:“蔣少卿謬讚了,老朽愧不敢當。”


    蔣褚柘回了禮,開門見山道:“哥先生,那幾名死者的死因可查明了?”哥宛點點頭,走到屋內一烏黑的大立櫃前,取出一銅盤道:“蔣少卿請看。”


    林三川隔著老遠,便道:“幾根細如毫發的金針,怪不得一開始沒查清死因,哥先生好本事,竟能從死者體內將這金針取出來。”蔣褚柘在近處瞧了半晌,才看清那幾根金針的模樣。


    哥宛驚歎道:“壯士,好眼力!這幾根金針,可比大夫針灸所用的針細上幾倍,尋常人是絕瞧不出來的。”


    林三川笑道:“不敢當,老天爺厚愛咱。”


    蔣褚柘微笑道:“林大哥謙虛了。不過哥先生,將這般細的金針插入人體,並將人斃命,想來也不是件易事。”


    哥先生點點頭,道:“不錯,這金針雖是被人從受害者的耳朵打進腦子裏的,但憑這般細的金針就想要人的命,那也是天方夜譚。所以要命的不是這金針本身,而是這陣上淬的毒。老朽差人送了根金針去宮裏的易太醫那裏,但連易太醫那般用毒的宿耆竟一時也弄不清這毒的來曆。”


    蔣褚柘聞言驚駭,他道:“當年的毒王,竟也瞧不出來?”哥先生無奈點頭,旋即,他又道:“二位請過來看這具屍體。”


    哥先生行至右方牆角,撩開一架子上的白布,白布下,是一具妙齡女子的屍首。女屍的皮膚慘白,喉嚨處有一兩寸長的傷疤,傷口還未凝固,明顯是利器所致。


    蔣褚柘微笑道:“哥先生,這位死者的死因,與其他幾位好似有些不同吧?”


    哥先生笑道:“何止是不同,簡直就是風馬牛不相及,不過……”哥先生頓了頓,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哀傷與悲天憫人。他淡淡道:“蔣少卿,你現在查的是臨安大戶人家裏的死人案子吧?”


    蔣少卿微笑道:“正是。”


    哥先生點點頭,道:“但那一夜,臨安除了死了不少人,同樣也有著不少良家婦女慘遭玷汙。林三川憤恨道:“這群直娘賊,不僅玷汙了女子們的清白,還將她們的雙眼給刺瞎了,若是讓老子逮到他們,定將他們剁成肉醬!”哥先生讚道:“壯士好一股狹義之氣。”


    蔣褚柘心思活絡,他沉吟了片刻,道:“哥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這兩樁案子,是一夥人做的。”


    哥先生點點頭,道:“蔣少卿說的不錯,這位姑娘在被賊人玷汙,並刺瞎雙眼以後,求生不得,隻好一死了之。而在她被刺瞎的雙目裏,老朽找到了兩根金針。這金針,跟在之間那幾位死者腦中找到的金針別無二致。但從這位姑娘眼中取出的金針,卻並未淬毒。之前當老朽聽到密杵輪教這個名字時,便覺得此教定然是一個奉行淫邪教義的邪教。殺死人後,在死者身上潑滿女子的月事血這是邪。刺瞎女子的雙眼之後施暴,此乃淫。當然,此乃老朽個人臆測,做不得實質證據。不過憑借這金針,老朽可以斷定,這兩起案子,皆是密杵輪教所犯。”


    蔣褚柘道:“這夥人冒出來的也太突兀了些,之前絲毫征兆都沒有,要想查下去,可謂是比登天還難。”


    哥先生撫須笑道:“蜀州產竹,有一竹名為毛竹,此竹生長極快,隻須一場落雨,此竹便能在一夜之間長個丈許多高……”


    林三川搶白道:“哥先生的意思是,不是沒有征兆,隻是臨安的這些酒囊飯袋之前沒有發現。”


    哥先生微笑道:“正是此理,蔣少卿,隻要你肯靜下心來查,自當會尋到蛛絲馬跡,案情也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日。”


    蔣褚柘作揖道:“多謝哥先生指點迷津。”


    忽的,哥先生一把拉住蔣褚柘的手臂道:“蔣少卿,今日老朽跟你講的話,有真有假,你切不可以全當真話聽。”蔣褚柘聞言駭然失色,他道:“哥先生,此言何解?”


    哥先生笑笑,不再言語,又轉身回到座椅上,吃一塊熟肉,喝一口清茶。蔣褚柘還欲追問,林三川卻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走吧,在這裏能蹉跎出個什麽來!”


    二人出了停屍房後,蔣褚柘滿目疑雲,他道:“哥先生這是跟我打的什麽啞謎?”林三川微笑道:“老弟,你難道沒瞧見哥先生說話時,一直在有意無意的瞥向那盤金針麽?”


    蔣褚柘聽罷,恍然大悟,但旋即,他卻是身子一寒,“林大哥,小弟真心拿你當作兄弟,所以有些話小弟便直言不諱了。”


    林三川道:“我也沒拿兄弟當外人,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蔣褚柘道:“方才哥先生在說那宮中的易太醫也瞧不出針上淬的是何等毒藥時,我便覺得有些不對勁。那易太醫在進宮前可是久負盛名的毒王,用毒第一人。他怎麽可能一點眉目都沒有呢?而且這案子發生在臨安,所以小弟不得不懷疑,易太醫可能也摻和進了這案子裏。若真是如此的話,那所牽連的人與事可就沒那麽簡單了。所以小弟懇請林大哥,莫要再插手這件案子。待此事了後,小弟自當請林大哥喝酒,賠罪。”


    林三川輕歎一聲,拍了拍蔣褚柘的後背,道:“我還當老弟要說什麽呢,原來是要放屁。實話跟老弟說,要是之前隻有那一樁案子,我可能也就不插手了。但我平生最恨的便是奸汙婦女,所以不管是跟老弟一起,亦或者是我自個兒,這案子我都要弄個清楚。把那群惡賊,給殺個幹淨。”


    蔣褚柘沉默了片刻,笑道:“是小弟把林大哥看低了,走吧,咱們一起把這案子給查個水落石出。”林三川笑道:“往哪兒走,總得要有個去處,要不不就成無頭蒼蠅了麽?”


    蔣褚柘道:“去尋位老先生,他沒準兒還知道些什麽。”


    行走於熱鬧繁華的臨安街市之上,柴厭青一手握著一個雞腿兒,啃的不亦樂乎。突然,柴厭青大笑道:“蔣少爺,這好死不死的在這兒碰見你了!”


    蔣褚柘上前抱拳,笑道:“二哥,你這日子也過得愜意。”


    柴厭青忙的把雞腿兒啃了個溜光,又隨意在來往的行人身上將手擦幹淨,抱拳道:“蔣少爺多禮,上次我實在是錯怪了你。自你姐姐走後,我這日子過得不知多舒坦,我現在倒巴不得我大嫂不回來了。”蔣褚柘笑笑,沒做答複。柴厭青瞥了眼蔣褚柘身旁的林三川道:“蔣少爺,你怎的跟駙馬府的人混到一塊兒去了?”


    蔣褚柘笑道:“駙馬爺出了人命案子,林大哥是特意來督促我查案的。”


    柴厭青大笑道:“好,好威風!駙馬府都成大理寺的頂頭上司了,有意思,有意思!”柴厭青一背手,揚長而去。


    林三川不屑道:“老弟,你也忒給這浪蕩子麵子了。”蔣褚柘微笑道:“沾親帶故的,我總要給他些麵子。再說,他太橫,我也的確惹不起他。”


    林三川大笑道:“好兄弟,現在都是鼓吹自己厲害。但是敢認慫的,沒有幾個,你是個人才!”


    蔣褚柘道:“林大哥莫要取笑小弟了,走,咱們往前趕趕。”林三川道:“好!”二人加快了步伐,不出半個時辰,便來到了周王府。


    蔣褚柘正欲進王府時,那老錢頭卻先閃將出來。老錢頭焦急道:“舅爺,不……”他轉頭瞧見了林三川,登時收了聲音。蔣褚柘道:“錢老,這位大哥與我是交心的朋友,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老錢頭微微頷首,道:“舅爺,你可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在夜裏我瞧見的那兩個人?”蔣褚柘點頭道:“我正是為此事而來。”


    老錢頭苦笑一聲,淡淡道:“我想我知道那道士身邊,跟著的那個穿黑衣,罩著黑枕套的人是誰了。”蔣褚柘心中一凜,他暗道:“上次錢老說,那道士本是有意進王府的,但卻被另一人給製止了。如此看來,那人應該是跟王府有些交情,或許他就是王府中人。我隻盼著,他不是柴厭青,他不是柴厭青……”蔣褚柘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裏,一言不發,等著老錢頭的下文。


    老錢頭歎道:“那夜裏我就覺得那人的身影有些眼熟,但一直沒想起來像誰。但就在昨兒個,宋承軍宋公子來府上,我這麽一瞧。好家夥,這兩人走路時扭著的大肥腚,那可是一模一樣啊!小老兒敢肯定,那宋公子就是那夜停在門口的黑衣人!”


    蔣褚柘心下一陣輕鬆,他道:“宋公子來王府做什麽?”


    老錢頭搖頭道:“這我就不曉得了,但看模樣,那宋公子挺慌張的。”蔣褚柘心中猜想道:“那案子若宋承軍也真有參與,那他說不定是來找厭青報信的,畢竟他二人的關係向來不錯。”旋即,蔣褚柘又叮囑老錢頭守好消息,便於林三川一起走了。


    蔣褚柘與林三川自然是要去宋府的,宋蔣兩家離的不遠,也隻有二裏地來遠的路程。這來回轉了小半天,最後又回到了原點。


    宋府前。


    一個小廝止不住的拱手致歉:“誒呦蔣少爺,可真是對不住,我家少爺沒在府上,您也曉得,我家少爺就喜歡亂逛,也沒個固定的去處。要實在不行,小的替您去周王府看看?”


    蔣褚柘微笑道:“不必了。前幾日別人送了我一對兒蟈蟈,我瞧著喜歡,但卻不會養,這不就快死了。宋公子深諳此道,所以我便想請他幫忙看看。不著急,待他回來,你知會他一句就行。”


    小廝笑道:“好嘞,小的一定把話幫您給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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