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2016年7月31號,晚上23點整。明天全國大部分地區天氣良好,出門一定記得帶傘,這是一個特別牛逼的好習慣。我是你的陌生人,我在觸不可及的地方懂你。晚安。”


    遠方tata這個節目,到今天楊不四整好做了三年。


    大學還沒畢業便稀裏糊塗的當起了電台節目的替班主持人。


    遠方tata是一檔純暖心的電台節目,始終不溫不火。


    楊不三是省台紅人,不三曾經暗示過不四,說需要的話,自己可以把你弄進省台,收入高不說,起碼有個指望。


    對此楊不四嗤之以鼻,楊不四說:“你知道每天等著聽我講話的人有多少嗎?有好幾千人呐。”


    楊不三:“很多是嗎?”


    楊不四:“不是啊,肯定少啊,但是你想啊,前段時間那電影你看了吧,就張嘉佳那書改的那個,叫全世界路過那個。裏麵有個片段記得吧,就全城都打開雙閃燈的那個。所以啊,你想啊,這得多高的粉絲忠誠度啊。想想都牛逼呀。”


    電台節目,暖心的電台節目,通常發生在午夜。


    街上的人都散了,車流湧動著像快放鏡頭消失,月亮出來時很瀟灑地和太陽說了句晚安。


    人心跟著靜了,於是你說的,我都能靜靜地聽了。


    回來的路上,楊不四又看見站牌下的小鬼,它也看見了楊不四。


    “等末班車?”


    “等媽媽。”


    最近幾天,楊不四總能看見這隻小鬼,七八歲的樣子,懷裏抱著一隻癟掉的藍色皮球。


    楊不四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張黃紙,疊吧疊吧用火點著。


    “送你。”


    “不要。”


    “你的球癟掉了已經。”


    “我知道。”小鬼低頭望著懷裏癟掉的藍色皮球,眼神裏露出了大人般得一抹憂傷。


    “這是媽媽留給我的唯一的一件東西。”


    “你見過她嗎?”


    “沒有,我跟爸爸長大。”


    “她死了嗎?”


    “不知道。”


    看小鬼可憐巴巴的樣子,楊不四點了支煙,吸到一半的時候又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張黃紙,這次楊不四疊了一隻掛著燈籠的小船。


    “走吧,跟著它去找媽媽。”


    “我能找到媽媽嗎?”


    楊不四沒有回話,咬破中指在紙船上點了一滴血,紙船應聲飛舞,盤旋的過程裏越漲越大。


    楊不四右手輕揚,小鬼一下子就被他丟到了半空中的燈籠船上。


    燈籠船臨開走前,楊不四丟了一樣東西上去,“西陽fm20.960,覺得好記得推薦。”


    送陰這種事楊不四向來是不做的,姥姥說過,人有人命,鬼有鬼轍,陰魂不散無非塵緣未了。


    這時候的超度,究竟是幫了它還是毀了人家的念想,誰又說得清楚呢。


    姥姥的話,每一個字,楊不四從來深信不疑。


    姥姥是佛門中人,慈悲心,想得多而且遠。


    楊不四不行,充其量一個世俗中人,做事情多憑心情。


    “我跟爸爸長大。”


    小鬼的這句話刺痛了楊不四,在楊不四看來,活了等,死了等,什麽時候是個頭,還不如直截了當,該放就放。


    人生在世,世事無常,難為自己的身體,別難為自己的心裏。苦點累點,千萬別憋屈。


    人命天定,好人好報,做了的終究能有一個說法,所以用不著想很多,牛逼的人生從不寫序。


    11點20,375路公交車。


    2016年,也虧了西陽這麽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不然就眼前這輛車廂上掉了好幾塊漆,漏出黃鐵鏽的藍皮公交,非叫人當成鬼車不可。


    “怎麽又是你啊?”


    售票女人沒好氣地嘀咕了一聲。


    “怎麽不能是我啊,搭個順風車不行啊。”


    楊不四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行倒是行,但你這每天都來,還讓不讓我們工作了。”


    “工什麽做啊,你看看你們這輛破車,再看看你倆身上九十年代那土鱉打扮。傻逼才上這輛車呢。”


    2016是個盛產傻逼的年代,不一會車上已經人滿為患。


    和往天不同,今天這群人裏麵,居然真的有人。


    楊不四看著靠窗坐,上車後仰頭就睡的中年男人,無奈的歎了口氣。


    “姑,給我個麵子行不行?”


    楊不四湊到售票女人身邊,一臉yindang。


    “在我這,你沒麵子。小子,這人該死,這事你管不了。”


    “可......”


    售票女人打斷了楊不四的話,用嘴角瞥了瞥車廂後方,轉頭對楊不四說:“你看看後邊那娘們兒,白裙子一拉拉往車上淌血,你再看看那娘們臉色(sai)兒,紫的!這事你要敢參和,那娘們弄不好得連你一起給撕吧嘍。”


    鬼分野鬼、冤鬼、怨鬼、厲鬼。


    野鬼分孤魂和鬼魂。像先前等媽媽的小鬼就是個沒什麽危險係數的鬼魂。


    冤鬼比野鬼厲害一點,生人陽火不旺的時候容易受冤鬼的鬼氣幹擾,比如生個病倒個黴,再不濟上個吊跳個樓啥的。


    怨鬼就很高級了,可以直接對生人進行物理攻擊,甚至可以利用怨氣幹擾對方的心智。


    冤鬼害人需要一個過程,怨鬼想弄死一個人,需要的隻是一個合適的機會。


    怨鬼又有鬼色之分,青黃藍紫黑,越往後的越不好惹。


    “怎麽了,看你那熊樣,放心吧,下站三姑就開門讓你下車,看老太太份兒上我也得保你。”


    “誰說我怕了,三姑在這我怕個屁呀,就是覺得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從生到死挺鬱悶的。”


    “哼,習慣就好了,你以為老太太臨走前交代你坐375回家真是為了給你省車費呀。這種事情你得習慣,你看那個男的,上車後倒頭就睡,眼小白多,典型的四白眼,以前指不定做了什麽了不得的缺德事,不然能招上這玩意。死了也是活該,小子我跟你說......”


    “誒你慢點,別摔了。”


    楊不四總體來講是個善良的人,前提是切莫傷及自身。


    像紫色(sai)怨鬼這種級別的,如果男人換成個楊不三那樣的小女子,楊不四沒準還真能豁出老命逞下英雄。


    至於現在,撒丫子跑路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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