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西開到黑溝子,臨近夕陽。


    村外長著幾排柳樹,暮色下的金黃,葉子間閃閃發光。


    楊不三說這地方真美。


    楊不四冷笑。


    “朝陽新村”


    指路的石頭敦子,是黑溝子最豪華的建築。


    紅色字體,萍浮綠藻間色彩斑斕,耀眼像血。


    “是個古董吧。不三妹妹你準備一下,我們把這東西也拍下來。”


    從車廂裏取出攝像機,王攝像對著石墩做出擺拍的姿勢。


    “恩,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答應一聲,楊不三整理一下衣領,握著話筒,端正地站在石墩前麵。


    “這年頭能找到這麽輛古董車,也是難為你了。拍吧,有你苦頭吃。”


    無聊的搖動著車窗升降杆,楊不四始終在車上盯著下麵忙碌的兩個人。


    十分鍾左右。


    “下車。”


    楊不三邊敲車窗,邊對車上的楊不四說。


    “幹嘛?”


    “你又不會開車坐這裏幹嘛,這場拍完了,我們現在進村子。”


    “哦。”


    聽話的答應一聲,下車的時候,楊不四偷偷在楊不三的身後點了一張黃符紙。


    順便,“色眯眯”地瞟了王攝像一眼,笑容裏不懷好意。


    麵包車後座,前麵兩人聊的,楊不四提不起興趣。


    到了這裏楊不四才發現,即使沒有楊不三的緣故,這地方自己終究得來。


    清風明月道,生清風之氣,取日月之光,照天下一切阿鼻鬼道。


    有些東西是宿命,兜轉間總能碰上。


    既然選了,為什麽要逃。


    黑溝子和新鄉的地理格局類似,大山裏的世外桃源。


    不同的是黑溝子有一條曲折綿延的大路,大路始於村莊,直通十公裏外的交通主道。


    黑溝子四周山脈富饒,有種遮天蓋地的氣勢。


    山體連綿不斷,整體看起來像極一條蛇善。


    不磅礴,多內斂,書香門第之氣。


    風水中,這樣的風水格局叫“文曲星峰。”,是大吉大利的佑子寶地。


    可惜多了條大路。


    大路下山,兜兜轉轉,曲折蜿蜒,幾個轉彎下來連成好大一片。


    大路與村莊在半山腰的位置,如果有條件航拍,必然能發現一個山體富麗的傾城美景。


    可惜被大路毀了容,半張臉盡是一片黑乎乎的凹陷。


    風水破局,“文曲破麵”,極陰極煞之地。


    死兒不亡,僵兒不化,門興敗盡,斷子絕孫。


    作為清風明月道的現世傳人,這些東西楊不四不用看,進村的時候他就知道。


    柳樹背陽,石頭上寫的不是字,是地獄亡魂狂湧出的血淚。


    或者是剛剛接連死人的緣故,村子裏死氣沉沉。


    汽車兜了一圈,隻見到了在外走動的青年人。


    “先生您好,我們是省台來的記者,請問您是這裏的居民嗎?”


    “怎麽,不像?”


    “哦不是的,既然您是這裏的村民,我們需要采訪一下遇難的人家,能麻煩您給我們帶個路嗎?”


    “嗬。”


    輕笑一聲,青年已經走在前頭。


    “這小夥子也太酷了。”


    王攝像扛著攝像機跟在後頭感歎。


    “恩,看著確實不大一樣......楊不四,你幹嘛呢,走啦?”


    見楊不四站在原地發呆,楊不三轉頭招呼一聲。


    “哦”,抿了抿嘴,楊不四一聲不響的跟了上去。


    “姓張,第一個。”


    轉身的時候,青年特別注意了楊不四一眼。


    楊不四渾身一緊,對方眼神裏的該是輕視,或者是鄙視。


    修道之人一生正氣,六道害根,障氣滿溢其身。


    誰都甭想瞞誰。


    “謝謝你。”


    楊不三朝漸行漸遠的青年喊了一句。


    青年沒回話,背對著擺了擺手。


    “這小子有點兒帥啊!”轉頭看見楊不三,王攝像精神一緊急忙改口。“不三妹妹,你可別被那小子的外表迷惑,他這種的,養不住,最會欺騙你們這種小女生了。”


    沒等楊不三回話,楊不四晃晃蕩蕩的插在了兩人中間,“不找那樣的找你啊,大‘叔’”。


    “邊兒去。”


    楊不四很刻意的朝王攝像的胸口上撞了一下,抬腳邁進大門。


    被楊不四突然一撞,攝像機差點直接從肩膀上栽下去,王攝像“誒呦”間腦門瞬間出汗。


    還好沒掉下去,這種專業級的攝像機,一台可得十好幾萬呢。


    “這小子真是你親弟弟?”


    “他就這樣,你別理他,我們也進去吧。”


    這戶人家姓王。


    本家遭此不幸,王攝像一把鼻涕一把淚情屬應當。


    隻是苦了不三不四,一屋子總共六個人,其中四個都在嚎啕大哭,他倆傻站著不哭確實挺尷尬的。


    一個多小時,四人情緒漸漸收斂,采訪正常進行。


    孩子爸媽死後,家裏隻剩老太太和兩個孩子,男孩七歲,女孩十三。


    豆蔻年華,一雙手卻布滿生活的老繭。


    楊不三在一旁采訪老太太,楊不四捧著女孩的手,說笑間,黯然心酸。


    “阿姨,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您還是要保重身體。您兒子生前的脾氣是不是不大好呢,有沒有過酗酒或者家暴的行為?”


    “誒喲,姑娘你咋說這話。俺家那大小子啊,為人就一點好,他老實呀。”


    “老實?那您兒子生前有沒有過酗酒或者打老婆的情況發生呢?”


    “大小子老實,不喝酒,別說打媳婦,娘們急了都能打他。”


    “......那,那他們夫妻兩人生前是不是經常發生些矛盾呢?”


    “你這姑娘咋這麽說話,十裏八村兒誰不知道俺們家庭好。俺們家窮,可小兩口兒都有正事兒,一年到頭兒不吵不鬧的,一門心思給娃兒掙錢。”抬手抹了把眼淚,老太太哽咽著繼續說“可惜呀,誰成想就能出現這個事兒,那天日頭剛上來,我尋思這兩口兒咋還不下地幹活,誰成想,誰成想......哎~我地兒呀,你咋就丟下老娘先走了呀~~娘,娘歲數大了,你不管娘,娘不怪你,可你丟下這兩個孩子,可讓咱們娘們兒怎麽活啊~~誒呦,造孽呀~~”


    老太太一哭,倆孩子也跟著哭。


    三個人一哭,王攝像又抑製不住的跟著哭。


    事情與先前預想的有些出入,這地方沒有家暴。


    民風淳樸,家庭和睦。


    老太太,或許顧忌村裏人說閑話兒,編了瞎兒話。


    可孩子不會撒謊。


    “爸媽關係可好,從來不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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