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秀衝出房間,客棧沒有幾個人了,今天是山門收弟子的日子,基本上的人都前往龍江集鎮中間一處大廣場上,那裏會有落霞五宗長老執事前來遴選弟子。


    說是遴選,但除了落雲、連霞兩宗之外,其他宗門已經不對弟子做任何測試,隻要交納了入門費即可進山修行。


    宗秀在大街上飛奔,心情一如深秋十月清晨的風,帶著蕭索的冷意。


    龍江集鎮中央廣場擺著五個台子,台子下鋪著幾張桌子,有仙門弟子在做登記,繳納了靈石,就可以上到台子,那裏有外門掌院坐鎮,安排弟子的事自有一幹執事負責。


    宗秀看見了趙靈萱,她就在五行宗的台子上,她應該也是看見宗秀了的,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話語,後麵幹脆把頭扭向一邊。


    宗秀飛快跑了過去,有仙門弟子攔著說道:“急什麽?入山門先排隊,繳納靈石後才可登台!”


    宗秀此時哪有什麽靈石,況且心亂不已,也沒多想,就要往上闖。忽然聽見台上一聲冷哼傳來,宗秀頓時如遭雷擊,跌倒在地。


    一名五行宗弟子出來拖著宗秀到了廣場邊,嘴裏念叨道:“真是不知死活,這也往上闖,惹掌院生氣,就是丟掉性命也是可能的。”


    自從聽到那聲冷哼,宗秀隻覺得身體仿佛都失去了控製一般,他癱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不禁心中悲愴。


    忽然見到有一人經過,麵貌熟悉,宗秀叫道:“李……錦!”不過聲音嘶啞,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見這位大唐國的長公主竟然也出現在這裏,宗秀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來,兩人都曾有進山修行的希望,現實卻將他們的希望碾壓的粉碎。


    李錦聽見了宗秀的呼喊,訝然道:“阿秀?你怎麽成這樣了?”


    宗秀心裏有很多話要說,最後卻化作苦笑:“我也進不去山門了。”


    李錦正不知如何安慰,遠遠卻有一人喊道:“李師妹,還不過來?”


    宗秀見喊話的那人身著仙門服飾,而且不是外門普遍的青色調,頓時眼露疑惑:“李師妹?”


    李錦望著宗秀,眼露複雜之色:“阿秀,我已經入了仙門。其實,皇陵中引仙令本是兩枚,太祖出自落雲宗門下,太祖皇後才是幻音宗弟子。”


    這意思是……先前的種種淒慘景象,都是騙人的?


    宗秀已經聽不清接下來的話了,甚至連李錦離去都沒有告別。宗秀忽然覺得很想笑,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隻有他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


    “哈哈,哈哈!”宗秀大笑出聲。


    此時廣場中人聲鼎沸,各處趕來為入仙門的人將偌大的廣場擠的滿滿當當,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希冀的神情。


    宗秀望著各色的人,卻感到無比的孤獨,他隻能用大笑來發泄情緒,等這些人跨入仙門,他們便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正當宗秀如癲狂般跪躺在地上大笑時,一個聲音卻不合時宜地響起。


    “哎呀呀,這又是誰?看這般熱鬧景象,是不是覺得很好笑?正巧,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他們此時滿懷希望,隻不過是宗派賺取靈石的工具而已,進山費、修行費?哈哈,宗派何曾將他們當過弟子?”


    一個嬌媚如花的臉龐出現在宗秀麵前,正是青春年紀,皮膚白如脂玉,含笑的眼中夾雜著戲謔,竟然是在廣興集鎮就分開了的煙雨閣主妙姬。


    宗秀此時心如死灰,雖然知道她肯定不懷好意,但卻懶得理會。


    見宗秀不答話,妙姬也不介意,自顧說道:“自從與弟弟分離後,日思夜想,牽腸掛肚,所以啊,又來尋你了。”


    “還有老頭子我,不把小兄弟大卸八塊,我實在放不下你!”


    寒江釣叟那皺巴巴的老臉也湊了過來,掛著誇張的笑。


    宗秀麵無表情地望著他們,良久之後才用嘶啞的聲音說道:“你們一直在跟著我?”


    妙姬咯咯笑道:“這還用著跟啊?你尚未開竅,又來這龍江集鎮,不來這三年一次的開山收徒之地又能去哪裏?”


    宗秀說道:“你要笑就笑吧,反正見我這副慘樣不想笑都難。”


    妙姬道:“別灰心嘛,你也並未試過所有宗門,不是所有宗門入門費都一般貴,像馭靈宗隻要八塊靈石。”


    看著妙姬裝作認真的表情,宗秀很想確定修仙者是不是都這麽無聊加有空,兩手一攤,道:“讓你失望了,我沒有靈石。”


    妙姬淺淺一笑,說道:“我也並未說進宗門就要靈石,外門弟子需要進山費,內門弟子就不需要。”


    宗秀心情已是極差,此時愈加煩躁,他已經確定妙姬就是來消遣自己的:“你是說我能成為內門弟子?”


    妙姬回道:“我沒這麽說,進去當奴仆也不需要繳納靈石。”


    被妙姬這麽一打岔,宗秀心中的鬱結竟然消去了不少,起碼不再心如死灰,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總不能就讓幾塊靈石把路堵死。


    實在不行……就去找趙婉兒吧。


    一想到要用趙婉兒變賣法器的靈石來進宗門,宗秀心裏就覺得極其不舒服,因此就更沒心情在這裏陪妙姬閑扯,當即打斷她的話,說道:“沒興趣!”


    妙姬說道:“我可沒讓你有興趣,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仆了。”妙姬還是戲謔的語氣,口吻到後麵卻是冷了下來。


    宗秀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你覺得我會答應?”


    “為什麽不答應?隻要你能證明你的價值,我可以帶你進開竅大典,以後還會尋宗門功法給你修煉,雖然跟我簽訂主仆魂誓,但修煉的條件絕對比那些剛進山門的外門弟子要好!”


    “我自在慣了,可沒想要多個主子。況且,我的青銅傀儡也已經賣了,怕是沒有價值提供給你了。”


    妙姬又變回輕鬆的腔調:“怎麽,弟弟對自己這麽沒自信?要不是我原先見過青銅傀儡的樣子,怕也要被你給騙了。有用的是你而不是青銅傀儡,買你傀儡的人怕是要虧了。”


    宗秀隻覺得諷刺,被騙了這麽多回後,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誇他有價值,宗秀根本不相信妙姬能看出他識海裏的秘密,說道:“你就這麽確信自己不會虧?”


    妙姬這會兒倒是很坦誠,說道:“中了五行宗外門掌院應曠宏發出的蕩魂訣,沒有魂飛魄散不說,連變成白癡的跡象都沒有,反而還能跟我侃侃而談,弟弟可別說自己毫無特異之處。”


    一聽這話,宗秀冷汗忽然冒了出來,不是被人看穿秘密的驚慌,而是無盡的後怕,原來他已經在死門關前走了一遭。


    隻是因為衝動之下稍顯無禮的闖台之舉,難道五行宗外門掌院真會要他的性命?這些高高在上的修仙前輩竟漠視生命到如此境地?


    雖然在家族中便聽過長輩告誡,但直到此刻宗秀才深刻感受到修仙界弱肉強食的殘酷與毫無遮掩。


    宗秀陰沉著臉,往廣場中五行宗的台上望去。


    妙姬像是看破宗秀所想,說道:“不要再看了,也不用擔心他會惦記你。應曠宏身為高高在上的外門掌院,又怎有空管一個凡人究竟死了沒有?況且在他心中,你已經是個死人了,不需他多瞧一眼。”


    宗秀笑出了聲:“哈哈,原來無論我是死是活,都不能讓他多瞧一眼。”隻是笑聲中那深深的無力感誰都能聽出來。


    妙姬暗歎一口氣,她的處境又比宗秀好到哪裏去?開竅時識海是最低等的下下品,別看她如今已到引氣八層,若是沒有奇遇,今生基本也凝元無望了。還好,宗秀的出現又讓她多了一絲念想,一念至此,妙姬望向宗秀不禁添了幾分火熱。


    宗秀對此沒有絲毫察覺,他眼帶血絲,聲音嘶啞:“你的目的是什麽?可別說是為了招個奴仆?”


    妙計收起心思,臉上又露出嫵媚的笑容,道:“自然不是,你的作用可多了,幫我煉丹啦,給法器附加靈紋啦……”


    “等等,你確定我可以做這些?”宗秀一臉不信。


    “小弟可真能演,有些人天生神魂比一般人強大,宗門每年都有長老從外麵帶回幾個來,你當我沒見識過嗎?你好歹是出身修真家族,可別說這些也不知道?”


    看著宗秀驚愕的神情,妙姬忽然覺得他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也察覺到了宗秀漸漸生成的心思。


    “看來你還不是很笨嘛!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宗門長老每年出去找人自然不可能帶廢物回來。這些人不僅在術法領悟、煉丹、靈紋製成之上比常人有天賦,而且有很大希望進入凝元境。他們進入宗門至少會獲得一個內門弟子的身份,甚至還有成為親傳弟子的。”


    雖然宗秀想極力隱藏,但妙姬卻是一語道破:“小弟是否在想,他們既然能進內門,你為什麽不可以?”


    宗秀心思被揭破,頓覺得不好,假裝鎮定的說道:“龍江集鎮可不能有打鬥的吧?”眼神卻瞟向宗門招弟子的地方。


    妙姬輕笑道:“是不能打鬥啊,不過小弟你可知道我跟釣叟老頭兒為什麽離你這麽近麽?”


    宗秀剛想起身,寒江釣叟卻已經靠在宗秀身上,妙姬也貼了過來,輕聲道:“弟弟可千萬別做傻事,姐姐緊張起來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麽。而且剛剛弟弟發瘋一樣的模樣大家都看在眼裏,我們作為你的親人,打暈你帶回去治療,想必執法修士也不會不近人情的出來反對吧?”


    宗秀心思不停轉動,臉色卻表現出無奈的樣子,說道:“好吧,我跟你走,你答應我的條件可要算數。”


    妙姬道:“自然。”


    宗秀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忽然脖子遭受重擊,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昏迷前依稀聽見寒江釣叟的聲音傳來:“嘿,老頭子可不是好糊弄的,還是打暈了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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