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凝成雨滴, 從繁盛的葉片上滴落在濕滑的地上, 濺出晶透的碎珠,路人撐傘快步走過。


    幹淨的醫院充斥消毒水的味道, 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有人步履緩慢,有人形色匆匆。


    陸聞嘉沒讓季檸陪,她猶豫會兒,還想說什麽,看見他淡淡的眉眼, 隻好點頭。


    季檸想他可能不太喜歡別人陪伴。


    陸聞嘉的手傷得其實並不重, 用不著縫合,但保險起見, 還是得打針破傷風。


    給他看病的是個年輕人, 一張娃娃臉,看著比他大不了幾歲, 但已經三十好幾, 是他大學期間合租的學長,叫胡遇甄。


    胡醫生握著鼠標在電腦上動來動去,問陸聞嘉:“還沒打算去看心理醫生嗎?你再這樣下去, 就是浪費醫療資源。”


    陸聞嘉麵色沒變,“我在家裏處理過,傷勢並不重。”


    他大學期間有過幾次前科,胡醫生讓他去看心理醫生,他至今都沒去,要不是後來慢慢好轉, 胡醫生非得壓著他走。


    “昨天怎麽了?”胡醫生問,“遇到什麽煩心事?”


    陸聞嘉的手微微一蜷,緩緩搖頭。


    ……


    季檸最少都會在醫院待半小時,所以她沒讓陸聞嘉等,直接把家裏鑰匙放他那裏。


    季老爺子今天心情好,精神活躍,和季檸探討了將近一小時的養生,臨到末還感歎了一句年輕就得多鍛煉。


    他得病多年,舊疾纏身,這些年雖然都熬了下來,但受的苦也不少。


    季檸沒被家裏寵壞,但懶脾氣總改不了,也就她哥能說她兩句,別人看她這張臉就心軟,嬌嬌氣氣的,像個幾歲的孩子,優點就是聽話。


    從病房離開後,李護士長和季檸聊了聊。


    高級vip病房外安安靜靜,即使是白天也開著明亮的燈,走廊寬敞,她們站在電梯口,李護士長說:“昨天下午顧秘書和小安來過,剛好碰見季老休息,回去了。季老不太喜歡顧秘書,晚上聽見她來還生了頓氣。”


    “顧秘書可能湊巧有空送小安過來,下次我和大哥說說,”季檸想了想,“他都不怎麽允許她和小安單獨相處。”


    李護士長道:“小孩子看著挺懂事,禮禮貌貌,季老也喜歡,不過他和顧秘書間挺別扭的。”


    季檸歎口氣,沒說什麽。


    顧琴就那麽點心機,全都花在季知衡身上,平時看著柔柔弱弱,床上卻放得開,總歸是季知衡能接受的。


    季檸以前不小心看見他們臥室衣櫃裏的一些衣服,至今都覺得三觀震裂。季知衡家教嚴,不可能去挑這種,衣服隻能是顧琴的。可沒有他默認,她也不敢放進衣櫃裏。


    男人的喜好是一回事,孩子又另當別論,顧琴就算再想和孩子相處,季知衡也不讓。


    季檸走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空懸掛一輪太陽,吹拂而來的微風有一絲絲涼氣,在炎熱的夏天清爽宜人。


    陸聞嘉坐在醫院椅子上等她,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精致如玉,手裏拿一把傘,還有一袋藥。


    他氣質不凡,身形清瘦頎長,帥氣的麵孔引人注意,路過的小護士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季檸愣了一會兒,還以為他已經回去了。


    她小跑過去,軟聲道:“你怎麽還在這裏?手沒事吧?”


    陸聞嘉說了句沒事,他站起來,沉聲問:“回去嗎?”


    季檸先回頭看一眼,隨後才點頭。醫院裏有認識她的人,季檸還不想把事情鬧到季老爺子那裏。


    現在是下午,又剛下過雨,路邊的行人沒幾個,車輛在寬敞的道路上行駛。


    “你等多久了?”季檸看向他,手裏拿著他的藥。


    她纖白的手臂背在身後,長發束起,透出幹淨的活潑。


    陸聞嘉有些沉默,過了會兒後才和她說:“我給陳姨發了消息,說我們晚上在外麵吃,讓她不用過來。”


    季檸愣然,別人邀女孩子吃飯,總還有個邀的過程,他這就直接通知了?她晚上倒沒什麽事,隻問道:“你想去哪吃?這附近有很多好吃的。”


    陸聞嘉抬頭看了看天色,低聲說:“晚點再出來,昨天手太疼,沒睡好,想補一覺。”


    季檸看向他的手,心想要是換她自己劃傷了手又不去醫院,肯定也疼得睡不了覺,便道:“大哥上次來,那間客房剛剛好整理出去,你先回去睡一覺,吃飯晚點沒關係。”


    她昨晚上也沒睡好,現在都有點昏昏沉沉,也想回去補一覺。


    雨珠從高高的路燈落下,地麵都是雨水。


    陸聞嘉突然開口道:“季檸,陪我。”


    季檸腳步一頓,臉紅了紅,隻道:“我今天來例假……”


    陸聞嘉看著她,季檸的話越來越小,到一半時倏然停下來,還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誰說陸聞嘉要那種陪?


    ……


    寬敞的客廳窗簾緊緊拉起,軟和的皮沙發舒服,茶幾擺些新鮮的水果,清香的蘋果圓滾滾。


    季檸剛進屋就借口說渴了,把藥放在沙發上,去廚房避著陸聞嘉。


    陸聞嘉沒說什麽,把傘放進傘筒中。


    季檸輕靠牆壁,呼出口氣,手裏捧著淨透的玻璃杯,一口一口輕抿。


    她打開廚房燈,暖黃的光亮照亮昏暗的環境。


    季檸不是那麽容易感到羞恥的人,她高中時沒少調戲陸聞嘉,天天笑嘻嘻往他懷裏擠,陸聞嘉的臉色大多數時候都沒變化,最多隻是耳朵紅一點。


    他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寬大的校褲也遮不住反應,季檸好多次都忍不住趴在他懷裏笑,最後被他按住不能動。


    她手撫住額頭,遮住眼睛,又想起剛才對話……太羞恥了,自己腦子裏怎麽整天都是這種沒用的東西?


    季檸呼出口氣,收回手,把杯子中的水一口喝盡,打算出去時,看見站在門口的陸聞嘉。


    陸聞嘉站在廚房門口,筆直挺立,靜靜看著她。


    “我渴了。”他說。


    季檸把杯子放在一旁,身體站直,臉微微紅,道:“抱歉,我給你倒。”


    他現在是客人。


    陸聞嘉沒應她,他長腿微邁,走進來,高挑清瘦的身材給人種莫名的壓製感。


    廚房收拾得幹幹淨淨,富有現代化氣息的裝修幹練冷淡。


    他一步步走近,季檸下意識後退一步,精致的肩胛骨抵住冰冷的牆壁,清冽的男人氣息纏|擾住她,猶如難以掙脫的禁|錮。


    等她抬起頭時,又好像全都是假的,陸聞嘉不可能有這種濃烈的情緒。


    季檸遲疑問:“你心情不好嗎?”


    “有點。”


    她心中腹誹,心道這架勢看著可不像有點。


    難道是自己惹他生氣了?但剛才是他先開的口說陪他,她隻是想歪了而已。


    季檸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來想去也不明白他這“有點”是怎麽回事,明明路上還好好的。


    他又走近了一步,季檸臉又紅了幾分,心髒快要跳出來一樣,在逼仄的小空間內格外緊張。


    季檸大抵是在家看她哥的臉色看久了,心中再想不通,也照著習慣思維做出了下意識的選擇。


    她輕輕咬唇,雪|軟的身體微微前傾,抱住陸聞嘉勁瘦的腰,軟聲問他:“kiss嗎?”


    陸聞嘉的視線和她清澈的眼睛對上,濃黑的墨色在他眸中蔓延。他慢慢抬起手,輕|撫上她白裏透紅的臉頰,仿若對待稀世珍寶般,隱藏心底最深的瘋狂。


    廚房的一角幹淨鋥亮,水杯安靜放在白色櫥櫃上。


    陸聞嘉沒有拒絕過她這方麵的請求,從他們認識到現在。


    她的唇很軟,紅紅潤潤,呼吸都是||熱||的。眼角處泛出淡淡的紅,卷長的睫毛如同蝴蝶的薄翼般輕動。


    陸聞嘉的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手上新換上的紗布白淨。


    季檸是嬌養長大的大小姐,沒有半點別人的矯揉造作,於陸聞嘉而言千好萬好。


    不嫌棄他家庭的困境,也不會像別人一樣露出可憐的姿態,即便委屈得眸中含淚,也會認認真真完成他交代的功課。


    她很愛笑,性子軟得幾乎沒有脾氣,因為沒人會惹她生氣。誰都喜歡她的性格,連把她痛批一頓都化學老師都在辦公室提過一句這孩子招人喜歡。


    陸聞嘉是在和班主任討論競賽的事,走之前聽到的。但他沒和她說,他不想看見季檸去問別人問題。


    一種奇怪的感情逐漸在他心中升起,讓他自己都覺得慌張,而她什麽都不知道。


    家庭對人的影響永遠擺脫不掉,他覺得自己卑劣極了,從高中就開始對她說謊。


    一吻結束之後,她睜開雙眸,看著他深黑的眼睛,忍不住噗嗤一笑。


    “陸聞嘉,你真的好敏||感呀。”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即便到了現在,她也依舊喜歡和陸聞嘉在一起,明明她才答應季知衡不要和他過夜。


    她靠在他懷裏蹭了蹭,聽他胸腔中的心跳,陸聞嘉應了一聲,沒說別的。


    等他反應慢慢降下去後,季檸深吸一口氣,她鬆開陸聞嘉,撓撓頭說:“先去睡個午覺,晚上再出去吃飯。”


    陸聞嘉點頭,他伸手拿過季檸剛剛喝過水的杯子,走到桌子旁邊,修長的手指握住水杯倒水。


    季檸臉突然一紅,那是她用過的杯子,他剛才進來時肯定看見她放下了。


    她有一些不好意思,轉身要出去,陸聞嘉突然叫住她。


    “季檸,我給你的相冊,放哪了?”


    季檸微愣,回過頭,不明白他怎麽突然提起這個,她茫然說:“我搬家忘帶了,你要看嗎?”


    “打開過嗎?”


    桌上鋪的棉麻桌布,陸聞嘉抿了一口涼白開,轉向她。


    季檸如實道:“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啊!遲到謝罪


    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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