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眼眸一閃。


    諸葛正我看無情似乎有意動的跡象,連忙說道:“崖餘,你冷靜一點!現在大宋的狀況本身就不是好了,外部有蒙古扣關,內部混亂,如果皇上再出了點什麽事情,萬一一朝之間,神州傾覆,那麽我們就都將是萬民的罪人!”


    “神州傾覆,那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全家都死絕了!”無情紅著眼睛說道:“就因為他是皇帝,他可以隨意殺人,而不用負任何責任?那我告訴你,他的權力再大,也阻止不了我恨他、殺他!”


    “他一定要為他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無情對鐵手和諸葛正我,不可能下得去手,十二年來的風雨同舟,豈能說忘就忘掉?


    對於王爺,她也暫時沒有下手。


    “當年的事情,我會去查清楚,如果那些事情,真的是我爹做下的,那我也沒臉再提報仇了,如果不是……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的都逃不過我的清算!除非你們在這之前,先將我殺了!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們!”


    無情說完話,雙腳生澀的朝著外挪動,她準備去找蔡相,查明當年事情的真相,她不相信她爹盛鼎天,就是那麽一個卑鄙小人。


    在臨死之前,她爹還朝著她娘發誓——他絕對沒有做出賣朋友的事情!


    墨非也趕忙跑到了無情的身邊,對她進行攙扶。


    老實講,無情的一生,也的確未免太過坎坷了。


    簡直可憐得讓人心疼。


    “你還願意幫我?你不知道我是盛鼎天的女兒嗎?一個可能是最無恥的卑鄙小人的女兒?”無情自嘲式的笑了笑。


    墨非輕笑道:“俗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大洞。從你身上,我就不太相信你爹會是一個小人。再說了,即使他是一個小人,也不妨礙我跟你做朋友啊!”


    “現實世界,從來不像是話本裏麵的那樣黑白分明的,哪裏有什麽一定要分得清的正義和黑暗呢?你換一個角度想,拋開君權至上這種腐朽的思想,其實皇帝是個無德無能之人,蔡相雖然貪婪了一點,但是他有治國之能,所以蔡相掌控朝政,才是天下萬民的福祉,這麽一來,是不是當初出賣八君子的人,才是在家國大義的感召下,放棄了私人小利的大智大德之人呢?”


    原本無情滿腔憤懣、悲傷、痛苦,可是在墨非這麽一通插科打諢下,竟然一下子不小心笑了出來。


    “你這麽偏幫我,也未免太過分了。”無情道。


    “這可不是偏幫啊,而是真有這種可能。”墨非道:“難道皇帝天生就會當一個好皇帝?你我都知道,這肯定是在扯淡。若是皇帝是個不合格的皇帝,我們能夠怎麽樣?換掉皇帝?肯定不可能嘛!儒家自己都在說,君子之澤,三世而斬,但是皇帝的恩澤能夠斬嗎?衍聖公世世代代,比皇朝還活得更久,能斬嗎?”


    “與其將一個國度的未來,來賭一個皇帝是不是足夠好?當然比不過來賭一個宰相,是不是更有能力!或許蔡相貪婪鄙薄了一些,狠毒殘忍了一些,但像蔡相那樣的人,想要爬到那樣的高位,其背後所用的心機手段,肯定不是尋常人所能想象的……”


    無情冷肅下來,道:“不管蔡相是個怎麽樣的人,但是這都擋不住我去殺他。”


    “當然,我肯定沒有阻止你的意思。小孩子才分對錯,大人隻講利弊。”墨非笑道:“殺人就該償命,蔡相這些年為了保住自己的權位,也殺了不少人了,該到了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缺少聰明人,死了一個蔡相,也會很快有其他能人頂上。”


    墨非和無情相伴來到了蔡相府邸之外。


    “也不知道那老狗此時有沒有在家?”無情麵色猶疑道。


    她可不想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闖入了蔡府,結果卻發現蔡相此時根本沒在家。


    白死了倒是小事,家裏人的血仇沒有報,才是大事。


    “讓我看看。”


    墨非的一雙目,仿佛穿透了牆垣似的,望向了蔡相府邸的極深處。


    “他剛好在家。”


    無情抬腳便要走,可是看了看墨非,猶豫道:“蔡相作為當朝丞相,又在武林中、士林中臭名昭著,所以他府邸內一定會有非常嚴密的守護,其實你沒必要跟著我一起去冒險……”


    “你說什麽傻話呢?”墨非伸手揉了揉無情的腦袋,笑道:“都陪你走到了這裏,我還能把你丟下了?再說了,不過就是區區一個蔡相而已,我會怕他?不是以前告訴過你,我邪極宗的傳人,一旦出世,幾乎就自動是天下第一。剛剛我以氣勢就震懾住了六扇門的人,甚至還有諸葛正我,你忘記了?”


    墨非拉起無情的手,走入蔡相的府邸之中。


    讓無情感覺奇怪的事情是,她和墨非明明從那些守衛麵前走過,他們甚至都沒有反應,目不斜視。


    如果不是她準備來行刺蔡相的,她怕是都要以為,這些人是在夾道歡迎她和墨非。


    ……


    皇宮。


    正值夜裏。


    皇帝正在看書,就其氣質而言,頗顯輕浮浪蕩,不似成熟穩重之人。


    忽地,他麵前的燈光忽閃。


    瞬間,兩道人影出現在了皇帝的麵前。


    皇帝嚇了一跳,丟掉書,連忙喊道:“你們是什麽人?”


    “皇帝陛下,我是盛鼎天的女兒,‘盛鼎天’這個名字,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無情麵色冰冷的盯著眼前之人,說道。


    “盛鼎天?”皇帝回憶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麽:“八君子案的當事人……所以,你們倆是來行刺朕的?”


    “不是行刺,而是報仇而來。”無情冷冷的說道。


    “哈哈哈哈!”皇帝倒是有幾分魄力,眼見自己麵前站著隨意能要他命的人,根本不像蔡相一般,被嚇得狼狽不堪:“沒想到你們還真有本事,朕這號稱固若金湯的皇城,都沒有攔得住你們。既然落在了你們得到手裏,要殺就殺吧!”


    “不著急,事情總要一樁一件的說清楚。”無情拿出了一摞信,扔到了皇帝的麵前。


    “這是什麽?”皇帝可道。


    “這是你身邊之人,寫給蔡相的投效書,其中不乏你心腹之人,八大太監,就有三人是蔡相的人,看來你這個皇帝,當得還真夠威風的。”無情冷笑一聲,再拿出一封血書,那是蔡相用自己的鮮血,寫出來的關於八君子的所有事情來龍去脈。


    “再看看這個。”


    有了墨非的幫助,無情自然是輕而易舉的擒住了蔡相,然後無情將蔡相帶到了她爹娘的墳前,以蔡相的頭顱,血祭了含冤死去的父母。


    期間,無情也清楚了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皇帝拿著書信看了起來,一目十行,麵色很快就變得很難看了。


    “蔡相的筆記,你這個當皇帝不可能不知道。現在不敢相信是吧?八君子的內幕,是從你身邊最親近的太監之一,泄露給蔡相的,到頭來卻扣在了我爹的頭上,還讓你這個無道昏君,下令屠了我家滿門,這筆血債,你要如何算?”無情咬著牙齒,一字一頓的說道。


    事實上,蔡相唯獨沒有滅門盛家,原因就是墨非先前所猜測的那般,他是為了分化那些所謂的高風亮節的清流人士,而不是因為盛鼎天出賣了其他人。


    “這……”皇帝麵色漲紅,停頓了很久,方才說道:“這件事,算朕做錯了,你要報仇,合情合理……”


    墨非詫異的看著這小皇帝,沒想到他還有幾分擔當。


    不像那蔡相,怕死的要命。


    堂堂一個國度的宰相,暴力機器的實際控製者,竟然被安雲山的毒藥就給嚇住了,成了安雲山的狗,真特麽丟人!


    稍微換一個有點骨氣的人,恐怕都要以大勢碾壓身為一介商賈的安雲山,以安家和安雲山唯一的兒子安世耿為威脅,拿到解藥,再之後順手將安雲山和安家給一波帶走。


    就好像墨菲定律,這個世界上,你越害怕失去什麽,你就越容易失去什麽。


    當你無所畏懼的時候,你發現自己什麽都有了。


    “很好,你要是痛哭流涕的像我求饒,我反而會看不起你,更要折磨你。”無情抽出了一把長劍,放在了皇帝的脖頸上,說道:“現在嘛,你放心,我下手會很快,你不會有痛苦的。”


    皇帝閉上了眼睛,隱藏在寬大的龍袍下的手臂在顫抖。


    看來,他也不像表麵上的那麽硬氣,還是怕死的。


    當然,就他一個沒見過什麽刀兵的皇帝而言,算是不錯的了。


    無情的長劍擱在皇帝的脖子上,劍尖在顫抖,因為無情還在猶豫。


    對於人人生而平等,誰都不能高高在上的現代人來說,根本不可能理解古代人對於忠孝節義的固定思維。


    哪怕無情知道皇帝死有餘辜,可是固有的君臣思維桎梏,讓無情根本無法像殺蔡相似的,果決而狠辣。


    墨非沒有開口,靜靜的等待無情的選擇。


    人生的很多選擇,都需要自己去做決定,別人幫不了你。


    成熟的人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絕對的正確與錯誤。


    所以哪怕是墨非也不知道,無情該怎麽做才是正確的決定。


    “我全家滅門之禍,罪魁禍首在於蔡相,你則是一個蠢蛋、幫凶,我也不殺你,但是你也別想我放過你,每個人都要為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即便是你,也不能例外!”


    無情一劍刺出。


    “噗嗤”一聲,傳來兵刃入肉的聲音,血花四濺。


    “咣當。”一個什麽東西掉落在了地上。


    “走吧!”無情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旁邊的墨非說道。


    “好!”墨非輕輕一笑,攬住無情的柳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皇宮大內。


    “啊!!!”


    在墨非和無情離開後,周圍才有人聽見了皇帝陛下的慘叫之聲,進來一看,皇帝一條左臂齊根而斷,掉落在一般,而陛下本人麵色扭曲,顯然痛苦到了極致,正在地上翻滾,手臂斷口處,血流噴湧。


    “來人!!護駕!!有人行刺陛下!!”


    皇城內,一時間雞飛狗跳。


    ……


    醉月樓。


    屋簷之上。


    墨非陪著無情一起看月亮。


    “其實現在在我的記憶裏,爹娘的音容笑貌都變得模糊了,隻是我爹臨死前的那句鏗鏘有力的誓言,一直在我腦海裏,久久盤旋,從未散去。所以,害死他們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謝謝你!”無情看著墨非,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寫滿了認真,說道:“如果不是你,可能我拚盡全力,都是徒勞無功,無法為自己的家人報仇。”


    像蔡相府和皇宮這種地方,無情清楚的知道,靠著自己的力量,是根本沒有可能進入的,否則蔡相和皇帝不知道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哈哈,小事一樁,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說不定我以後還有事情找你幫忙呢!”墨非笑道。


    在清冷的月光照射下,無情顯現了無與倫比的魅力,遺世而獨立般,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哦,朋友,我們之間隻是……朋友嗎?”無情微微偏頭,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可道。


    她幾乎完美的側顏,和皎潔的明月互相映襯,就是像月宮裏降下的仙子。


    “哈,我們肯定是朋友啊,最好的朋友……”


    “膽小鬼!”


    無情輕哼了一聲,似乎懶得跟墨非兜圈子了,伸手圈住了墨非的脖子,凝視著墨非驚慌失措的眼神,眼底裏浮現一抹溫柔之色,水潤的紅唇,一下子印了下去。


    不知道怎麽地,很快啊,墨非和無情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屋簷上,回到了無情的房間之間。


    墨非正麵仰躺在船上,無奈得看著壓在他身上,不講理的撕扯著他衣服的無情,顯得那麽強勢霸道……


    他知道短時間之內,無情經曆了那麽多,一時心情激蕩,需要發泄,這個他能理解,可是年輕人,要以和為貴,不要亂搞窩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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