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微風習習,盛夏之中很少有這麽涼爽的下午。


    華夏津門,濱江道。


    商業區裏充斥著三五成群的年輕姑娘,細嫩飽滿的大長腿,晃得人眼花繚亂,身上的薄巧布料根本包裹不住青春軀體,胸前的白膩溝壑若隱若現。


    一個戴著帽子的青年從大廈中走出,他的步速很快,一手扶著帽簷,頭微微低著,出旋轉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一個正與同伴調笑的妹子。


    “哎呀,走路能不能看著點!”


    “抱歉。”


    郭深抬起頭,推了推帽子,衝美女微微一笑,然後皺眉輕咳了一聲,轉身穿進人流中。


    “叮鈴鈴鈴鈴!”


    一陣淒厲刺耳的鈴聲從大廈內傳來,十幾名安保人員手裏拿著對講機,慌張的往樓上跑去。


    走出步行街,郭深攔了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隨便開,他直接癱坐在後排,開始大口的喘著粗氣。


    後視鏡中,郭深棱角分明的臉龐顯得異常蒼白,他用顫抖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一瓶藥,直接往嘴裏一倒,喝了一口車內提供的礦泉水,咽了下去。


    大劑量的止痛藥起了作用,胸口灼烤的那團火漸漸冷卻下去。


    “本台接到最新消息,趙氏集團唯一接班人趙繼宇,十分鍾前在津門濱江道的豪華公寓內被人謀殺身亡,受此消息影響,趙氏集團下屬的數個上市企業股價下挫……”


    “真可惜,有個那麽有錢的爸爸,卻死這麽早,突然有去認爹的衝動。”司機惋惜歎道。


    確認那個人的死訊,郭深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腦海中趙繼宇那曾不可一世的神情逐漸模糊。


    “再自命不凡的人,還不是一刀撂倒。”


    郭深剛出生就被父母遺棄,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四四方方的院落給了他最樸實的溫暖,特別是那個經常出現在夢裏的美麗倩影,一身白裙點綴著碎花,陽光如琉璃般璀璨,忽閃的大眼睛化作兩灣月牙,彎腰摘花,回首淺笑,瓊鼻微皺……


    她比郭深大一歲,他們一起長大,她一直像對親弟弟一樣照顧他。


    可初入社會的妙齡少女,卻被花花公子盯上,富二代趙繼宇通過一些手段逐漸獲得了她的傾心。


    隨著年齡的增長,郭深經常接觸社會上三教九流,他知道趙繼宇換女友如同換衣服,對姐姐的追求也隻是為了享受過程的樂趣,一旦失去耐心,下藥強迫之類的手段自然毫無障礙。


    可無論郭深如何勸阻,姐姐卻被華麗的表象迷惑,隻當郭深是不希望與人分享自己。


    直到前天,郭深獨自找趙繼宇談判,卻被打成重傷。


    “等我得到你姐姐之後,一定會好好調教那具美妙的軀體,她會變成一隻母狗,整天撅起誘人的屁股,聞到男性荷爾蒙的氣息就流口水。”


    黑暗中,郭深趴在地上,艱難的抬頭看著趙繼宇和狗腿子們肆意狂笑,他也咧開嘴,無聲的笑著,牙齒被染成血色,散發暴虐的氣息……


    所以,看不起郭深的趙大少死了,身價上億的貴公子死在了一把兩塊錢的水果刀上,和一條死狗沒什麽兩樣。


    郭深是從醫院逃出來的,此時他也沒有回去的想法,公寓監控很清晰的拍下了他的模樣,警察應該很快就會找來。


    在一個十字路口,郭深把身上所有的錢給了司機,然後下車,街上熙熙攘攘,每個人的情緒都掛在臉上,或喜悅、或急切、或憤怒、或悲傷,可都與他無關。


    就在這時,人群一片驚呼,抬眼望去,原本晴空萬裏的天空,一朵朵黑雲快速聚集。


    “轟隆隆隆!”


    一陣雷聲在耳畔炸響,雲層越積越厚,光線被黑雲封住,大地陷入夜色之中,兩息之後,嘩的一聲,豆大的雨滴密集砸下。


    街上的人們腳步也慌亂開,小販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貨物。


    隨著暴雨的突然降臨,地上騰起的熱氣瞬消,一股刺骨的陰風吹過,發出嗚嗚嘶吼,珠簾般的雨幕被攪得錯亂,密集閃電和雷聲不絕於耳。


    郭深感覺一陣恍惚,他的衣服已經濕透,卻不以為然,緊鎖著眉頭,在回憶著什麽。


    這恍如末世的雨景,他好像在哪裏見過!


    “哢嚓”一道粗大的藍色閃電閃過,聲勢振聾發聵。


    郭深猛然抬頭,渾身打了個激靈,他的呼吸粗重,雙眼瞪得渾圓,他“想”起來了。


    如同塵封在泛黃錄像帶中的片段,突然開關打開、播放。


    十九年前的那個夜晚,黑色天幕被閃電染得雪白,濃稠如墨的壓抑夜色,呼吸都變的很困難,還有……那個古井不波的聲音。


    “三百年了,我終於等到了……”


    “成、住、壞、空,輪回幾多苦……”


    “小友,等你快死的時候,我們會再麵。”


    聲音很平靜,無悲無喜,沒有一絲波瀾。


    嗤嗤嗤!像是有無數利劍捅破白紙,周圍的空氣也仿佛凝固,街道盡頭,有一個影子正在由淺變深。


    馬蹄噠噠,踩著如鼓點的節奏,車輪碾過石板,吱吱呀呀,像是一個沉睡多年的人從墳墓爬出,舒展僵硬的身軀。


    視野中一個人都沒有,連街邊的建築也都模糊不清。


    郭深沉默,狠狠的盯著那個影子,不一會,一匹馬從氤氳的水汽中奔出。


    那不是馬,而是一匹完整的馬骨,從它流暢的姿態中可以看出血肉飽滿之時必然神武飛揚,在它的身後,拉著一個如同棺材的烏黑車廂。


    奇特的是,踏雨而來,車身卻沒有一絲濕意。


    馬車速度飛快,瞬時掠過數丈的距離,一隻枯瘦的手從車廂探出,掀開了厚重的布簾。


    郭深一下子被那雙深邃的眼神吸引,不自覺的靠近。


    “小友,你快要死了。”


    一股冰涼的死意從郭深的脊柱緩緩爬上,他的臉變的無比蒼白,眼神卻驟然明亮起來,他的嘴唇顫抖著,艱難叫道:“十九年前,我見過你!”


    雖然來人的麵容有一團白霧籠罩,始終看不清楚,可郭深冥冥之中有所感知。


    “咦”


    馬車的主人輕笑一聲,讚歎道:“道種果然不凡,雖然隻有淡淡一絲,卻能開啟先天靈智,不枉老夫苦等了這麽久。”


    他的聲音忽遠忽近,蘊含磅礴威壓,以奇異的韻律影響,使聞者心神恍惚。


    郭深心頭狂震,餘光所及,一層層白霜從地底向上蔓延,整個世界如被冰封。


    “你自幼無父無母,今天也了了最後一樁因果,無牽無掛,跟我走吧。”


    那人突然長身而起,拉動馬車的骨架一陣哀鳴,化作白色粉末,他身形高大,似能遮天蔽日,一身黑色長袍,唯有一雙蒼白幹癟的雙手露在外麵。


    郭深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自覺身體痛感漸強,知道是因大出血接近油盡燈枯,他沉聲說道:“你究竟是誰。”


    “你可以叫我,姬堯。”


    姬堯的麵容依舊一團模糊,他舒展身軀,直接踏空而行,寸步之間自有天地,朵朵蓮花憑空而生,散發絢爛奪目的光彩。


    “走吧。”


    郭深被姬堯提在手上,一掠而過,下一瞬他們便出現在海河的上空,如一枚激射的花炮“撲通”一聲砸入水中。


    須臾之間,烏雲散盡,河水悠悠,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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