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江湖,不知道紅花堂的人,可能比夏季的梅花都少。


    而紅花堂有個死對頭,沈凡。


    沈凡已經殺了紅花堂八個人了。


    可是紅花堂高手眾多,沈凡還能活多久?


    可是沈凡還活著。


    沈凡不但活著,而沈凡還突然間變得很有錢。


    每個錢莊都有沈凡的存款。


    沈凡不知道這些錢是從哪裏來的,他也不需要知道,他也並不驚訝。他要做的,就隻是花錢。


    他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錢。


    但是每當他將錢莊裏存款花完的時候,就會有另一大筆錢再補上。


    所以,他喝酒。喝最好的酒。


    他買房子,第二天再用很廉價的銀子賣給別人。


    他給女人買房子,再給房子裏買女人。可是,每次當他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就會覺得那些女人很醜。


    可是他不在乎。


    他繼續買房子。買女人。買到新的房子,新的女人的時候。他心裏會覺得這些女人比昨天的女人漂亮很多。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還是會覺得這些女人很醜。


    他買劍,他喜歡好劍。


    他用超過一把劍許多倍的銀子買了這把劍。


    然後又將鑄這把劍的人殺了。但是他沒有遇到一點麻煩。因為他拉來了兩車銀子。沒有人看到兩車銀子還會找人麻煩。


    沈凡年輕的臉上已經有了許多胡子,他的頭發也已經糟亂。


    可是他的衣服,他的褲子,他的靴子。都是最好的料子做的。


    每當酒樓的夥計,賭場的夥計,妓院的夥計看到他的時候,總是會將他當做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對待。


    沈凡每天晚上都會喝的很醉。喝的很晚。


    他現在也已經多了很多朋友。這些朋友會陪他喝酒,會陪他笑。而且他的這些朋友都很能喝。


    可是每當他喝多了,在陰溝裏吐的時候,頭痛欲裂的時候,這些朋友就不在了。


    沈凡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光彩。隻有酒鬼的頹廢。渴望。


    韋一也是沈凡的朋友,他也陪沈凡喝酒。


    此刻的韋一正在紅花堂的內堂裏站著,他正對麵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秋炎。


    秋炎很慵懶的坐在椅子上,秋炎雖已經四十多歲了,可他的頹廢和慵懶卻更讓他像是一個少年。十幾歲的少年。


    “怎麽樣了?”秋炎看了一眼韋一道。


    “差不多了。”韋一尊敬地道。


    “按照他現在的狀態,可還能殺得了人?”秋炎道。


    “他現在,恐怕連一隻雞都殺不死。”韋一道。


    “好,繼續給他名下的賬戶存錢,讓他徹底習慣這種生活。”秋炎道。


    “是”韋一回應道。


    錢財和奢侈,給一個人帶來的隻有死亡。


    顯然,紅花堂的堂主秋炎也明白這道理。


    可是,沈凡不明白嗎?


    即使沈凡明白,可是,是不是已經太晚了?沈凡已經變成了一個酒鬼,徹徹底底的酒鬼。


    若一個人沒有感情,那他也就不會珍惜自己的生命。


    一個連自己生命都不珍惜的人,若是有了錢。很難不變成酒鬼。


    沈凡還在喝。


    韋一就坐在他對麵,可是沈凡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他。


    沈凡也許沒有正眼瞧過任何人。


    可韋一的眼裏卻充滿了仇恨,嫉妒。


    一個與紅花堂作對的人,可以得到這麽多錢。而他呢?


    他為紅花堂的事,操了不少心,紅花堂給他的有什麽呢?


    可是,他也知道,沈凡再這樣生活下去,隻有一個結果。死!


    韋一又端起了酒杯。


    沈凡也端起了酒杯。


    一夜過去,每個人都喝倒了。


    可是卻不見沈凡的蹤影,每天晚上喝完酒都見不到沈凡的蹤影。


    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隻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人就是雪兒。


    雪兒也是沈凡買來的,可是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發現雪兒不像其他女人那麽醜。


    他越看雪兒越好看,所以他很希望看到雪兒。


    所以他每天晚上就再也沒有喝醉過,可是他的量卻沒有減少。


    一個人的生活若有些盼頭,他就難再喝醉。


    此刻的雪兒還在被子裏,沈凡就在旁邊睡著。


    她看著旁邊這個熟睡的男人,露出了一絲笑容,因為,這個男人沒有讓她受一絲委屈,而且,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是真的喜歡她。


    一個女人,若能有一個真心喜歡她的男人陪著她,還有什麽能比這更幸福的事呢?


    她認為,她應該為沈凡做點什麽。


    她想為沈凡做一頓飯,就像妻子為丈夫做飯一樣。


    可是,這屋子內並沒有食材。


    雪兒便起身去集市上買食材。可是,沈凡已經醒來了,還是沒有見到雪兒。


    沈凡並不著急,因為他知道,雪兒一定會回來。


    可是當他喝完酒再次回到屋內的時候,他還沒有看到雪兒。


    他看到了一封信。


    信上內容:若想救人,九月十五來北郊樹林。最後的署名是紅花堂。


    紅花堂終於找來了。


    沈凡剛剛喝的酒在這一刻全都變成了冷汗流了出來,是他連累了雪兒。


    雪兒隻是個嬌弱的女子,在紅花堂不知會受到多少委屈。


    沈凡不敢再想下去,他隻想再去喝點酒。


    可是當他到酒樓的時候,他卻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錢莊裏他名下的銀子沒有了,就像夏季的暴雨一樣,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幸好他身上還有些碎銀子,還可以買些最便宜的燒刀子。


    燒刀子雖然便宜,但很容易醉。沈凡現在隻想再醉一次。


    可是,他卻連燒刀子也買不到。


    這鎮上所有的酒樓都不給他賣酒,即使,他將刀子架在酒樓老板的脖子上也是沒買到酒。


    他不但買不到酒,他的房子也被人拆掉了。


    他已經無家可歸。


    他也無酒可飲。


    他的朋友們也已經走的幹幹淨淨。他買的那些女人也早已不見蹤影。


    他現在隻剩下了一把劍。


    和一雙頹廢的眼睛。


    他不知道怎樣生活,前半年他還是個奢侈的花花公子,現在,卻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乞丐。


    他試過去在最苦最累的地方生存,可是,他的力氣卻消失了。


    他無法背起沉重的麻袋。


    任誰在享受了半年之後,都無法扛起沉重的麻袋。


    他想在酒樓求一條生路,可是,沒有酒樓願意要他,因為,留著一個酒鬼在酒樓。和留著一個小偷在錢號是一個道理。


    可是,沈凡並不覺得悲傷。


    有酒他就喝,有房他就住。


    可是,這些都沒有了也無妨,沒酒,他就不喝酒,沒房,他就睡在大路上。


    他沒有任何不習慣。


    終於到了九月十五。


    沈凡已經來到北郊的樹林了。


    隨即他也看見了兩頂轎子。


    兩頂轎子上坐著兩個很有地位的人。


    一個就是秋炎。而另一個是雪兒。


    沈凡萬萬沒有想到。


    “你來了”秋炎的轎子已經停下了。


    “來了。”沈凡道。


    “你是個漢子。”秋炎道。


    “我是個酒鬼。”沈凡道。


    “你若能來我紅花堂,你還能過上以前的日子。”秋炎道。


    “以前的錢,都是你的?”沈凡道。


    “當然。”秋炎道。秋炎認為沈凡會感謝他。


    “那可真是可惜了。”沈凡道。


    “可惜什麽?”秋炎道。


    “可惜我花的太少了。”沈凡道。


    “紅花堂的錢,你是花不完的。”秋炎道。


    “哦?所以,你現在可以殺我了?”沈凡道。


    “我隨時都可以殺你。紅花堂要一個人死,比打死一隻蒼蠅都簡單。”秋炎道。


    “是嗎?”沈凡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費這麽多麻煩嗎?”秋炎道。


    “為什麽?”沈凡道。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處了用劍之外,一無是處。”秋炎道。


    “那你得到的結果呢?”沈凡道。


    “你不但處了用劍外,你還能喝酒。”秋炎道。


    “我還能睡覺,還能吃飯。”沈凡道。


    “可是.....”秋炎道。


    “可是什麽?”沈凡不解道。


    “可是,你現在已經不能用劍了。”秋炎似乎有些惋惜。


    “是因為,我喝的酒太多了麽?”沈凡道。


    “無論是誰,喝了太多酒,都會用不了劍的。”秋炎道。


    “但是,你還是不敢殺我。”沈凡道。


    “哦?”秋炎道。


    “所以,你讓我愛上她。然後,讓她製造被捉的假象。隻為了擾亂我。”沈凡指著雪兒道。


    “沒錯。”秋炎道。


    “可是,為何現在要讓我知道,她是紅花堂的人?”沈凡道。


    “因為,一個死人知道的再多,也是沒用的。”秋炎道。


    “我會死?”沈凡道。


    “會”秋炎道。


    “誰要殺我?”沈凡道。


    “我”秋炎道。


    “你很自信?”沈凡道。


    “你若將一個幫派在十年內發展成最大的幫派,你也會自信的。”秋炎道。


    “你從沒吃過虧。”沈凡道。


    “我吃過虧。”秋炎道。


    “七歲那年,有人將我的劍折斷了”秋炎道。


    “然後呢?”沈凡道。


    “然後,他現在已經死了三十多年了。”秋炎道。


    “看來,你比我更可怕”沈凡道。


    “在江湖上,你若殺不死別人,別人就會在不經意間殺死你。這是誰都避免不了的。”秋炎道。


    “而我現在,就已經快被殺死了?”沈凡道。


    “是”秋炎道。


    “那你為何還不出手?”沈凡道。


    “我還想再給你個機會。”秋炎道。


    “什麽機會?”沈凡道。


    “加入紅花堂的機會”秋炎道。


    “你知道我不會的。”沈凡話音剛落就有一把劍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這把劍很快。


    秋炎的劍。


    誰也沒有看清這把劍是從哪裏刺來的,可是它偏偏已經來了。


    可是,這把劍沒有再刺下去。因為。雪兒的劍已經刺穿了秋炎的脖子。


    秋炎剛才的這一劍,將自己所有的思維,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了這一劍上。他完全感應不到後麵的情況。而且,他死也不能相信,雪兒會對他出手。


    可是,沈凡對雪兒的舉動沒有一絲驚訝。


    “怎麽樣,我的計劃怎麽樣?”雪兒看向沈凡,撅起了小嘴。


    “很好,很好,第一捕快的女兒果真是名不虛傳。”沈凡道。


    “你這個第一捕快的徒弟這次可真是享受好了。”雪兒道。


    “都是為了解決紅花堂嘛。所以,我隻好天天喝酒咯。”沈凡道。


    原來沈凡和雪兒自小就認識,雪兒是魏捕快的女兒,沈凡是魏捕快的徒弟。


    兩人為了解決秋炎,所以想出了這麽一個計劃。


    可是,此時有一把劍,卻差點刺進了沈凡的胸膛。


    是韋一的劍。


    韋一的劍沒有刺到沈凡,卻刺進了雪兒的胸膛。


    雪兒在最後時刻,衝到了韋一的劍尖上。保護了沈凡。可是,卻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沈凡此刻已經完全憤怒。


    沈飛也已經完全理智。


    “秋炎並不是紅花堂的堂主。對嗎?”沈凡道。


    “哦?”韋一道。


    “你的劍法,不比他弱。”沈凡道。


    “而且,他的臉上始終帶著迷茫。紅花堂的堂主,不應該有這種表情。”沈凡又道。


    “而且,你應該也發現了雪兒是內奸。”沈凡又道。


    “為什麽?”韋一道。


    “以前我買的那些女人,也是你們的人,可是,我往往第二天就不會再想看見她們。可是,雪兒不一樣,我每天都喝不醉,就是為了回去見雪兒,這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雪兒是內奸。原本,你讓那些女人隻是為了時刻監視我,可是,當你發現雪兒是內奸的時候,你便迅速讓她回去,再製造被捉的假象,隻是為了迷亂我的心智。”沈凡道。


    “你很聰明”韋一道。


    “我沒想到,紅花堂的堂主竟然,三十年來都隻是一個虛名,原來真正的堂主,隻是一個小嘍囉。”沈凡道。


    “若是名氣大了點,會死的更快的。我還想多活些時日。”韋一道。


    “不過,你今日會死的。”沈凡看著雪兒的屍體道。


    “你很自信?”韋一道。


    “我從沒輸過。”沈凡道。


    “哦?”


    “我也是。”韋一道。


    這兩個人,若現在不是仇敵,很可能會成為朋友。


    可是韋一殺了雪兒,所以,他必須死。


    沈凡的劍已經出手了,韋一的劍也已經出手了。


    這兩人的劍已經超越了速度的概念,劍很快。很準。


    可兩人無論怎樣變換招式,兩人都無法觸到對方的致命處。


    劍快,身形的變化更快。


    這兩人都沒有敗過,這兩人更不能敗。


    在兩人戰了一百多招後,兩人突然間很有默契的同時停止了出手。


    兩人紛紛看著彼此。


    “你敗了”沈凡道。


    “是的。”韋一道。


    “你若年輕十歲,也許可能是我敗了。”沈凡道。


    “我若年輕十歲,劍法也許更幼稚。”韋一道。


    “你若不是紅花堂的人,你若沒有殺雪兒,你一定會是我最好的朋友。”沈凡道。


    “哈哈,能敗在你這樣的劍下,我死也情願。”話音剛落,韋一的劍就刺穿了自己的脖子。


    沈凡眼裏,貌似有些惋惜。


    韋一和沈凡戰了一百多招,每一招都是用全力,每一招都沒有給對方生路。可是,沈凡還活著,隻是,韋一的手臂上被沈凡劃了一道口子。本來這一劍是可以殺了韋一的,可是沈凡留了一手。


    韋一不能接受失敗,所以,自己將劍刺進了自己的脖子。


    對於站在最高處的人,他們不能失敗。


    小小的失敗,也許就意味著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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