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嘀……”急救室中心電監護儀發出的聲音頻率越來越高。主刀醫生的額頭上剛滲出一絲汗,旁邊的護士立即幫其擦幹。


    “陳醫生?”站在主刀醫生旁邊的助手輕聲喚道,怕是影響到陳醫生,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他和陳醫生都很確定一件事——手術台前的這個病人,救不活了。


    “這醫院的麻藥真是劣質啊,我竟然醒過來了……”秦三寶虛著眼睛望著急救室的天花板,感覺自己的身體愈發冰冷,仿佛置身於萬丈冰窟。


    “唉?”秦三寶發現了異樣,醫生與護士的動作都僵在一處,就像是時間停止了似得。


    “我要死了麽?”麻藥並沒有過效,秦三寶無法驅動嘴唇,也無法牽動麵部肌肉擠出一個苦澀的笑。


    “人類秦三寶,吾將賜予你見習死神的職位,可有異議?”一個冰冷的童聲竄入秦三寶的腦海中,驚得秦三寶倒吸一口涼氣,渾身一顫,他的瞳仁四處轉動著,想探得那聲音的出處,但是一無所獲。秦三寶閉上眼睛,細細回憶剛剛那個聲音,心中又是一緊——自己的身體怎麽能動了?自己是在做夢嗎?或者說這聲音是自己的幻覺?


    秦三寶緩緩睜開雙眼,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那個“女孩”便是他腦中聲音的來源。急救室內,一個看起來隻有六歲左右大小的小女孩懸空而立,她水靈靈的雙眸正俯視著秦三寶,肉嘟嘟的臉龐看起來純真無害,右手微握一根類似於聖誕節糖果棒的東西,隻是胸前和下身私密處纏繞的血紅色繃帶看起來與她頗為不搭。


    秦三寶使勁眨巴著眼睛,可這小女孩的身影怎麽都消失不了。“我聽說過人臨死前會看到類似走馬燈的回憶片段,可這……為什麽我會看到這麽暴露的幼女?我不是變態幼女控啊!”秦三寶在心中哭喊:“如果這世界有神,那麽它肯定是個喜歡捉弄人的變態小孩,我都死到臨頭了還這麽玩我。”


    “吾乃遊戲之神兼新任死神莉蘿,人類秦三寶,吾將賜予你見習死神的職位,可有異議?”莉蘿用糖果棒指著秦三寶再重複一遍。


    “這哪來的熊孩子?”見這蘿莉身子吐著老爺子口氣的莉蘿,秦三寶忍不住吐槽,同時也暗自佩服自己的想象力,臨死前還能想到這般設定,真不愧是在設計部工作的。


    莉蘿秀眉輕挑一下,其右手中的糖果棒瞬時變樣,七彩的顏色被漆黑吞噬,幾寸長的糖果棒刹那間變作約兩米長的巨大鐮刀,鐮刀那閃著寒光的刀口直抵秦三寶的脖頸處。


    鋒刃冰冷的感觸使秦三寶不禁身體一顫、麵容一抽,但隨即舒展開來:“小孩兒,就你這性子還裝老成呐?”秦三寶再次默歎自己的想象力,心裏嘀咕自己真要這麽死了真是可惜了一位少有的人才。


    “哼!喜歡玩是吧?吾陪你玩!”莉蘿氣得鼓起腮幫子,右腕一轉,那黑色巨鐮的鋒刃離開秦三寶的脖頸,“砰!嗡……”黑色巨鐮猛地叩地,地麵上突現類似水波一樣的波紋,波紋所過之處,都變了一番景象,那波紋毫不費力地觸及秦三寶,然後淹沒他……


    莉蘿緩緩飄動到秦三寶身前,然後用她如玉般的小腳對著秦三寶的臉狠狠地踩上兩腳,依舊不滿足的樣子:“哼!換作別人,吾肯定要讓他見識見識遊戲之神的厲害,算你走運!”


    ……


    秦三寶的意識逐漸恢複,他發現自己身體輕飄飄的,懸立在半空,四周都聽不到任何聲音,唯有刺眼的白光。


    突然,一聲啼哭打破了這片飄渺無依的景象,秦三寶的眼前閃出一抹橙黃色的光芒,之後漸漸淡去,在無盡的白色世界中暈出一片適於觀視的地方。那好似古老卷軸的地方裏有一對滿顏歡笑的夫妻。其中,女人躺在床上慈目仰視著男人,男人的手中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那嬰兒泛白的小嘴張張合合,與秦三寶所聽到的啼哭聲正相吻合。


    “小秦,我們的孩子叫什麽好呀?”女人癡癡地看著男人手中的新生嬰兒,笑意在臉上暈開。


    “這個我早想好了,就叫秦三寶!”男人用得意的語氣大聲回複到。


    “三寶?這名字不太好吧?”女人稍稍皺眉,但並不影響她秀美的容顏。


    “我這是有寓意的,我們家現在四世同堂,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們家現在有三個老人,不正是‘三寶’嗎?”男人溫和地回道,見女人還是沒有撫平秀眉,男人深吸一口氣,把身板挺得筆直,一手抱著嬰兒,另一隻手插腰,麵容寫滿了傲氣:“叫三寶怎麽了?他可是我秦旺的兒子!偉人的兒子可沒有劣種!”


    女人微微一愣,淡淡地笑了。


    畫麵逐漸變得模糊,然後迅速清晰回來,不過這畫麵已是變了樣——女人蹲下身子揉了揉她麵前那個虎頭虎腦的約摸四歲的孩子,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一串掛有墨綠色勾玉的項鏈,給那孩子帶上。


    “三寶,帶上這個就不會暈倒了哦。”


    秦三寶看著畫麵心中一酸,那是他與母親的最後一次見麵,之後母親便不見了,父親說是因為工作的緣由暫時出了遠門,說的時候伴有牙齒磨動的聲音。


    畫麵再次跳轉。


    男人跪在墓前痛哭著,他身邊的孩子癡愣愣地望著男人的臉,用稚嫩的童聲問道:“爺爺奶奶也跟著太爺爺去旅行了嗎?”


    男人強行止住了抽泣,強行擠弄出一個並不好看的笑顏:“是的,他們都去到一個很棒很棒的地方旅行,相當幸福哦。”


    秦三寶眼角那滴飽滿的淚滴早已達到飽和,眼簾微微抽動一下,淚水終於順著臉頰滑下。秦三寶的淚水好像撥動了什麽開關,原本緩慢播放的畫麵瞬時提升了速度:孩子剛剛小學畢業,拿著優秀畢業生的獎狀一路小跑奔回家中準備索要男人的誇獎,得到的卻是表明男人離去的字條和一張冷冰冰的銀行卡。從那一天起,孩子成了一個形式上的孤兒。家庭破碎、情感受挫、學業未成……幾十秒內幾乎把秦三寶這22年所有的不願回眸的往事快速掠過了一遍,畫麵模糊,然後變成最初的純白。


    秦三寶雙目瞪得滾圓,無視刺眼的白芒,嘴角不自覺抽動著,兩頰的淚痕越描越深。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人類死前會看到的走馬燈吧?真是有夠邪惡。】


    強烈的不甘壓抑在秦三寶內心深處,想發泄,但無處發泄,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人類秦三寶,汝可甘願就此離世?”莉蘿的聲音突然出現。


    莉蘿刺破了秦三寶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壓抑了十幾年的情感瞬間噴發。憑什麽別人的家庭和睦美滿,而我的家庭支離破碎!?憑什麽別人各個成雙結對,情感學業雙雙修得正果,而我一事無成!?憑什麽別人所遭遇的都是小挫小折,而我遇到的是可以輕易淹沒我的驚濤駭浪!?憑什麽我剛剛畢業,事事開始順利起來,以為人生開始轉折變化的時候,讓我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甘願?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憑什麽就此死去!?”秦三寶將牙齒咬得嘎吱作響,憤怒與不甘充斥在其全身上下,使他全身劇烈顫抖著。


    “真是漂亮的回答呢,吾將賜予你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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