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平凡普通的人,沒有當代天驕那般的絕世天賦,沒有強大的背景,沒有雄厚的資源,隻是憑借不懈努力,踏上了修行之路,這怎麽看都是一個底層草根不屈的奮鬥史。


    事實也證明了,青木的資質確實一般般,沒有特殊之處,最終也沒有走出太遠,止步於大道境。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青木深知這個道理,尤其在修行界,被體現的淋漓盡致。是以他得到機緣之後,毅然拋棄原來的身份,改頭換麵,第一時間遠避他鄉,進入窮荒僻野的東海域。


    東海域,地處镔鐵世界最東部,人煙稀少,導致整體實力滯後,甚至連幾座像樣的城池都找不出來,算得上是最沒落的一個州域,根本不會被當世強者所關注。青木資質雖然差勁,頭腦卻是非常清醒,知道隻有紮根在那片沒落之地才能活下去,才會有出頭之日。


    結果也正如他計劃的那樣,青木在海州地站穩了腳跟,並且在和東海域十大豪搶奪怒山靈脈的爭鬥中勝出,成功占據了地下靈脈,搏出了千年基業。


    世人根本不知道那個小小的宗門有著怎樣的來曆,青木從未向外界透露過半點可疑之處,唯有山門上的‘劍華宗’三個字,才能印證他內心深處不忘本的心思。這一點,卻是無人能夠知曉的了。


    一個大道境修士,在至強者眼裏,根本算不上什麽,如同螻蟻一樣的存在,吹口氣就能滅掉的弱者,但對普通凡人而言,那已經是翻天地覆的改變了。


    青木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延續了劍華微末的傳承,但最重要的是千年之後,他改變了一個孤子的命運,這些,是青木都未想到的。


    望著劍華二字,杜牧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天道樹,出現在麵前,杜牧喃喃道:“師姐,我找到了咱們的根,可是根部已經枯死了,也許我們是它流落在外的最後的果子了。”


    杜牧手持天道樹,大步踏入宮殿。


    螳螂和山雞默默跟隨,表情嚴肅,沒有出聲。


    “這是什麽地方?”小聖一臉懵圈,不明所以,但見到前麵三人已經走出很遠,隻能跟了上去。


    在這天坑之內,出現一座宮殿遺跡,他很好奇,東看西看,前麵三人卻沒有一個人回答他,讓小家夥覺得自己像被拋棄了的孩子。


    大殿昏暗無光,越往裏走越是黑暗,杜牧寶體迸發出一團清光,如同一盞神燈行走在漆黑的夜裏,引著三人前行。


    大殿深處,傳出一陣熟悉又陌生的波動,讓他心跳加速,神思不寧。


    杜牧加快步伐,尋著那股波動走去。


    前方,豁然開朗,空曠的青銅古殿,宏偉無比,一眼望不到邊,但畢竟擋不住歲月的侵蝕,埋沒得太久了,留下銅綠斑駁。


    一具枯骨,盤坐在古殿高台上,麵朝東方,身上有十多處骨骼碎掉了,但仍然保持盤坐姿勢不變。那股波動就是從那裏傳出的。


    此人生前很有可能是一位名動諸天的強者,無比強大,經過歲月無情侵蝕,骨骸仍然保存得非常完整,在這個萬物寂滅的星體,很難想象曾經還有這等強者存在。


    “吾宗華劍,三歲執劍,十歲劍成,二十歲立劍華宗,三十歲登臨絕顛,劍敗七十三位星主,一生崢嶸,從未服輸……”


    枯骨之旁,有幾行小字,是這位強者生前所有,至今尚未完全磨滅。


    “原來這位創教老祖名諱宗華劍,劍華宗竟是這麽來的。”杜牧輕語。三歲開始學劍,十歲就已經劍道大成,這等資質真是逆天,而三十歲即已登臨絕顛,挫敗七十三座星係的星主,這等成就,絕對名動諸天,起碼可以排進前百之內。


    “吾之劍,上斬天道,下斬至理,誰人可敵?吾不甘屈居九天之下,決定逆天伐道,自創第十天。”


    上斬天道,下斬至理,自創第十天?這位老祖的口氣可是不小呢,人一旦有了實力,野心也就大了起來,結果顯然是失敗了。


    “吾之誌,世人皆不知,宗人亦畏懼九天之威,不敢違悖,悲呼哉!逆尤可恥,逆尤可恨,死不足矣!”


    圖謀逆天大計,不僅門人不支持,連族人亦反對,甚至還出現了叛徒,這位師祖做人真是夠失敗的,杜牧輕輕搖頭。


    “吾之心,立於九天之上,無懼眾叛親離,亦要達成,決心獨戰九天,創不世之輝煌,然而宗人竟委身於天上,有敵來襲,吾以一劍抗之,皆斬。”


    嗬嗬,終於逼得門人投敵了嗎,這便宜老祖真是一意孤行啊,不過話說回來還真是厲害,竟然能敗天路下來的強者,讚一個。杜牧看到這裏,差不多明白了怎麽回事。


    宗華劍強則強矣,實力是有了,不過明顯未到登峰造極之境,同時做人似乎呆板了些,人際關係好像處理得很糟糕,不知道圓滑變通,就像一把絕世鋒利的雙刃劍,既斬滅了敵人,同時也傷到了自個,而且未免太心慈手軟了,你就不能將那些二心者宰了再舉逆天大旗嗎,拿幾顆血淋漓的人頭來祭旗,看誰還敢不從,一律殺了,簡直就是笨死的。杜牧對宗華劍的好感頓時下降了幾分。


    “九天強敵至,吾獨落一天,奈何天道終不在吾,功虧一簣,吾心不服,將畢生感悟烙印於四方歸於寶器,流於浩瀚天宇,若有後來者承吾所學,吾不望其淩駕九天,斬殺逆賊即可。”


    看到這裏,宗華劍的‘遺言’算是結束了。杜牧輕輕一歎,這位便宜老祖可以獨自斬落一天,可謂驚豔之極,但也正是他有野心太盛,以至於後人都感到恐懼,甚至眾叛親離,這是一個不被宗與族理解的悲壯人物。


    青木祖師想必就是得到了宗華劍的所學,才有了逆天改命的機會,但是可惜,青木祖師的資質太平凡了,隻學到了一點點皮毛,從後世劍華宗傳承來看,都是非常淺顯的東西,而且行事謹慎到了極致,至死都沒流露出一點蛛絲馬跡,創教老祖的苦心等於是白瞎了。


    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道:“弟子杜牧,承蒙宗門搭救,不忘山門培養之恩,弟子若有幸登臨九天,必誅叛逆之後,老祖請安去吧。”自己既然承蒙劍華宗培養,不管受益多少,這個擔子看來也隻能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了,貌似其他人也做不到那一步。


    杜牧這句話剛說完,高台上的那些字跡化成了虛無,消逝於黑暗之中。


    於此同時,另有一行模糊的字跡出現了,道韻磨滅得差不多了,非常模糊。


    “所謂天道,終不過是……”


    這位差一點就顛覆了九天的蓋代強者,生命道火終於燃到了盡頭,戛然而止了,留下了一句未完成的懸念。


    杜牧仔細品味著這句話,驀然驚悚,這句話將要揭露一個驚天大密辛,掀開天道的神秘麵紗,可惜終未完成,留下了一個曠世存在的大懸念。


    何為天道?世人認知不一。


    有人認為大道三千萬,是衍生萬物之根本,有人認為大道是宇宙運行之力的體現,但眾多者皆認可一個至理——天道就是秩序法則。


    也許,隻有真正站在頂端的那些九天永垂之存在,才能解釋什麽是天道。


    不可否認的是,這位創教老祖宗確實很強,有了和九天抗衡的實力,他在生命最後階段很有可能窺破了天道的秘密。


    “該不會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導致了這個星體的滅亡吧?!”杜牧想到一種可能。


    這隻是一種猜測,而且,疑點還有很多,比如九天攻伐一個星體,怎麽可能還會讓對方將畢生領悟送出去,又怎麽可能會讓他留下這段文字烙印?按理說應該連蛛絲馬跡一塊斬滅了才對,不可能留下這麽多有悖常理的地方,但這些都無從考證了,歲月掩蓋了一切真相。


    “仙魔殿降臨於此,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呢。”杜牧有點疑惑了。


    毫無疑問,劍華宗和杜牧有著切不斷的因果聯係,如果仙魔殿真是有意到此,那它推動的事件未免太可怕了。


    杜牧心中惴惴,毛骨悚然,感覺被絞進了一個大漩渦,身上纏著無名的因果。


    螳螂、山雞和小聖卻沒有這個覺悟,他們並未看到那段文字和最後的烙印,隻是覺得杜牧身上氣息很冷,讓他們全身不自在,不由自主的退到了後麵。


    “如果你送我來到這裏隻是為了這堆枯骨,老子遲早拆了你。”杜牧暗自誹罵,記恨上了仙魔殿。


    喀喀!


    輕微的碎裂聲從骨骸上傳出,一道道裂紋出現了,枯骨開始坍塌,碎成了一堆粉末,最後化成了細碎的光點,消失在大殿裏。


    轟!


    頭頂之上,一塊百萬斤橫梁墜了下來,要不是螳螂和山雞躲得快,估計現在已經砸成了肉泥。


    “不好,這座古殿要塌。”杜牧變色。他倒不是畏懼危險,覺得還有很多謎團沒有解開,不想就讓它成為過去,埋在曆史的塵埃裏。


    不過,眼見青銅古殿崩塌的愈來愈嚴重,再不離開,可能連他都要被埋進塵埃裏了,當即提起三人,離開此地回到了外間。


    轟隆隆!


    隨著一陣劇烈的搖動,整個盆地都下降了數丈,劍華古殿被埋進了盆地之下。


    山崩地陷的動靜過後,在劍華宗遺址的邊上,露出半座古樸的陣台,古樸恢宏,道紋暗淡,有很多地方都殘缺了,


    這是一座被打殘了的傳送陣,有數個角落都不見了,沒有了傳送之力。


    仙魔殿從遠處飛了過來,落在大陣之上,然而並無光華出現,啟動不了。


    杜牧輕輕一歎,這應該就是碑靈所說的星域傳送陣了,可惜在無盡歲月之前就被打崩了,隻留下了一座殘缺不全的破陣,連完整大陣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而且,這顆星體沒有靈力,道則枯竭,根本無法修補,就算他拚著全身元力將其修複,也是無用,星域傳送陣耗費的能量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動輒就以萬億來計算,他目前的修為根本不足以支撐,況且,想要修複星域傳送陣,起碼也得是空間聖師才能有的手筆。


    見到仙魔殿,杜牧再次迷惘了。


    從其種種跡象來看,仙魔殿降臨於此的目的,可能便是這座星域傳送陣,隻是這座星域傳送陣恰巧掌握在宗華劍手裏而已,這多半隻是一個巧合,和因果並沒有直接的聯係?


    雖然結果不太好,但不管怎麽說,終究是在這一顆寂滅之星見到了希望,很有可能下一顆古星就會有燦爛的文明出現,到時候隻要啟動星域傳送陣,就能大大縮短時間,不用在黑暗的宇宙裏苦熬。


    嗡嗡!


    鯤鵬虛影振翅,似乎在召喚它的後人,要離開了。


    杜牧看了一眼陷入盆地之下的劍華宗,自語道:“先不說你的遺願,單是為了那方世界的山門,我也會讓劍華宗揚名九天之上。”說完,帶著小聖登臨仙魔殿。螳螂山雞隨後跟上。


    仙魔殿騰空而起,鑽向高空,鯤鵬載著它進入浩瀚的星宇,將那顆枯死的星球甩在了身後。


    望著後麵那顆赤色大星,杜牧再次想到了星空彼端的劍華宗,那裏有他太多的記憶,難以割舍。


    回不去了,再也無法回頭,希望那裏一切都好。


    轟!


    仙魔殿驟然加速,消失在這一片星域之中。


    杜牧跟隨它再次啟程,投進無邊的黑暗,去尋找下一顆生命古星,這一去可能就是永恒。


    於此同時,在那遙遠星空之外的镔鐵世界,成丘山走進了歇業大半年之久的瘸子酒館。


    “真是不務正業啊,現在連瘸子都這麽懶了嗎。”成丘山望著堆積了一層灰塵的酒館,禁不住萬般感慨。


    他自然不知道路瘸子在那之後就封門不幹了,他來了幾次都沒見開門,這次因為想念某人,幹脆闖了進來。


    還是那個熟悉的位置,卻是不見了熟悉的人,成丘山拎起桌上的一壇酒,吹去灰塵,彈開塞子,自飲起來。


    同一時間,炎族某處秘境,炎衍衝天舉杯,道:“這一杯敬你!知道你這小狗喝不到,老子替你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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