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智正雄今年62歲,頭發花白,但身子骨十分硬朗,而日本人作為亞洲的長壽民族,他這個年紀,在日本還算不上太老。


    不過這老爺子的畫風顯然和別人不大一樣,無論美智一郎夫婦還是美智春雪,都能說得上是俊男美女和美人胚子,唯獨他,偏生得豹頭環眼,虎目虯髯。


    “這個小胖子是誰?”這是美智正雄出現後的第一句話。


    “他渾身濕噠噠的水意伴著鹹臭的汗味讓我嗅著難受極了,快讓他滾蛋!哦?是春雪的同學嗎?那趕緊讓他換件幹淨點的衣服。”美智正雄扇著麵前的空氣,一副忍受不住的樣子。


    隻是美智正雄和蒙凡之間,可隔著至少五米距離。


    五米距離!


    哪怕是蒙凡自己,若不特意去嗅身上的汗味,都不會察覺得到有異味,這老頭子的鼻子難道是狗做的?


    講道理啊,人體隨著年齡的增長,機能會不斷下降,如此說來,一個老頭,五感應該會變得薄弱才是,怎麽比狗還靈?


    蒙凡沒給想明白,不過換衣服他還是十分樂意的,當下由美智一郎領著,去臥室取了一套和服,嘿,卻是大了許多。


    不過和服本來就是寬鬆款式的造型,蒙凡又是個胖子,穿上去雖不合身,但也不會顯得不倫不類。


    換好衣物之後,飯桌上此時已經擺好了飯菜。


    蒙凡眼前一亮,隻見桌上有魚有肉,魚是海魚,切得細成絲般的生魚片;肉是海蟹,鉗子巨大;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巴掌大的扇貝,在鍋碗中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正所謂靠海吃海,這些海鮮在北海道是很豐富的,而對於北海道居民而言,它們出現在飯桌上是很平常的。


    “哇,好香啊!”


    蒙凡看著大海蟹簡直口水直下三千尺了,不過作為客人,他還是很守禮貌的。


    古怪的卻是,美智春雪一家三口盯著美食不動聲色,蒙凡卻發現美智春雪在悄悄的咽口水,指頭也在桌上不由自主地跳動,這時身旁的美智一郎湊到蒙凡耳邊,輕聲道:“蒙凡君,一會兒看中哪道菜,你可要下手快一些哦。”


    “啊?”蒙凡表示有些懵,什麽意思?


    “啪啪啪!”


    卻是聽到三聲巴掌拍擊的脆響。


    美智正雄合上粗大的手掌,禱告完畢,隻聽他沉聲道:“我開動了!”


    話音一落,立即響起碗筷的清楚敲擊聲。


    叮叮當當


    幾雙筷子在飯桌上來回閃爍了一番,那隻十分碩大的海蟹便在蒙凡麵前瞬間瓦解。


    “哢擦!”


    美智正雄的手法快得出奇,他夾住海蟹的大鉗子,指尖一發力,那蟹鉗外殼立即碎落,老頭子沾上帶有芥末的配汁大口咀嚼起來。


    一隻海蟹,整整有過半是落入他的口中!


    待到蒙凡動手時,海蟹就剩幾條細細的小腿了,但他也不嫌棄,有的吃就不錯了!


    正要下筷子,熟料有人動作比他更快,“叮叮”兩聲,筷子伸來伸走,得,小腿也被老頭夾去了。


    蒙凡不免有些窩火,這啥啊?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日本人遵守的禮儀呢?吃飯怎麽和搶劫似的?握草,美智春雪怎麽還護食上了!


    竟是看見美智春雪在和他老爸爭奪海蟹鉗子,兩人寸步不讓,大有為了蟹鉗拚個你死我活的勢頭,好在這時候,春雪媽媽進來調解。


    溫柔的日本婦女,說話聲音之輕之切簡直是讓人如沐春風。


    正所謂人生三大幸事:中國廚子、英國管家、日本老婆,家中要做擁這麽一個豐韻熟婦,我也是天天......嘿嘿嘿!


    正感歎著,蒙凡眼睛一瞪!


    尼瑪,春雪媽媽成功父女離間二人,一人奪得大鉗子,獨自啃得正歡。


    這一刻,美智春雪的家庭形象在蒙凡心中全麵崩塌,不,應該說是重組。


    然而蒙凡心中的不解,直到他舌頭碰到扇貝的那一刻,驟然醒悟!


    這什麽扇貝?


    竟然有這麽好吃的扇貝!


    蒙凡吃的,是用酒和醬油烤製的扇貝閉殼肌,柔軟而彈韌十足的口感,帶著鹹酸的味道在舌尖爆炸,第一時間,品到醬油的味道,再細細一分辨,酒精有些衝,然而再一結合,肉的味道猛然凸顯出來。


    作為扇貝最好吃的一部分,閉殼肌柔韌,又有甜味,在舌尖上慢慢發酵,久久不散!


    一經開吃,蒙凡才知道為什麽這家人吃飯是要瘋搶,因為動作不快的話,就隻能吃貝殼了。


    咽下美味的扇貝,蒙凡的胃部傳來舒服至極的感覺,可是立馬又在催促他迅速進食,蒙凡這會兒也不有忌諱了。


    桌上隻要能夠著的,立馬就先下手為強,也不在乎生魚片還是鍋湯,掄到碗中再說。


    扇貝的外套膜做成了鮮美的海鮮湯,十分新鮮,有著一股海鮮的腥甜味,它的生殖槽則跟魚白一樣潤滑,蘸上醋,別有味道。


    再吃扇貝刺身,冰冰涼涼的口感,顯然此前是在周邊灑了冰的,沾上日本的海鮮醬油,在齒間咀嚼,扇貝的味道便一點點壓榨出來,如果覺得有點腥有些衝,那就沾上辣根或是芥末,保準是一咬衝天!


    蒙凡表示一吃之後嘴就停不下來,然而扇貝還是最不受歡迎的一道菜,否則他哪能搶得這麽容易?


    ......


    蒙凡拍拍膨脹的肚皮,這一餐實在太滿足,若真要說哪不滿,就是他沒能搶到那隻海蟹,哪怕是一條小腿。


    尼瑪啊,那大螃蟹可是帝王蟹啊!據說還是這老頭今天隨船出海捕撈上來的,可新鮮著了。


    隻可惜,沒給搶到。


    帶著一絲遺憾,晚飯結束。


    蒙凡的飯碗不剩下一粒米飯,跟狗舔過似的幹淨,美智正雄指著蒙凡道:“我不喜歡這個小子”,沒頭沒腦說了一句,老頭折回自己的臥室,不再出現。


    美智一郎則十分欣喜地對蒙凡解釋道,其實老爺子挺喜歡你的,因為他當年曾經入過自衛隊,在部隊吃飯,講究的就是眼明手快,最關鍵是不能浪費糧食。


    退伍之後,美智正雄把在部隊養成的習慣,變為家庭飯桌上的規矩:你吃多少拿多少,拿多少就吃多少,如果連吃飯動作都不快,就滾邊上餓肚子。


    不得不說,軍人的作風,就是雷厲風行,即使吃飯,也是如此。難怪得美智春雪這麽萌的姑娘,也會在飯桌上原形畢露,原來都是這老頭作怪!


    而蒙凡把碗都舔了一遍,頗有老爺子的作風,美智一郎的言下之意,即是美智正雄隻是在正話反說罷了。


    然而對於蒙凡而言,美智正雄喜歡自己或是討厭自己,又有多大幹係?


    我隻是來你家蹭飯的,最多再暫住一宿,又不是做你孫女婿,憑什麽要裝孫子!


    裝孫子,那不可能!


    蒙凡如是想到,哪怕那老頭今晚把自己趕出去,大不了就找旅館,將就一晚。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不過顯然是蒙凡想多了,日本人招待客人還是十分有禮貌的,隻是美智春雪這一家有些特例,而且隻表現在飯桌上,其他方麵做得還是非常周到。


    在美智一郎的帶領下,蒙凡進入一處廳房,房間很大,房梁和天花板,都是木頭材質,好似都能嗅到木柴的味道,地麵則是幹淨的榻榻米,上邊打著幾張床鋪。


    這是?


    蒙凡眼睛一眯,他看到床鋪一方,露出美智春雪的小腦袋!


    納尼!


    春雪媽媽也在?!正在邊上鋪床。


    床鋪幾張?


    一、二、三、四!!!


    蒙凡大腦當機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片刻後,春雪媽媽鋪好床墊,笑道:“蒙凡君,因為春雪爺爺住的房屋前些日子受了潮,最近又在弄裝修,味道沒散,所以隻能委屈你和我們一起在廳房睡了。”


    原來如此,是害怕甲醛吧。


    蒙凡了然,看來還是自己想多了,麵壁思過啊!


    多麽好的家庭,怎麽可能會一言不合就拍動作片呢?邪惡,我真是太邪惡了,必須檢討。


    蒙凡反思了兩秒,從善如流地道:“不嫌棄,不嫌棄,說到底,還是麻煩您了。”


    “哦嗬嗬嗬”


    美智一郎笑道:“蒙凡君太客氣了!”


    “哼!”美智春雪冷哼了一聲,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當然,剛吃飽飯自然是不可能立即入睡,蒙凡跟著三人去鎮內散步,又是好好地逛了一遭。


    此時夜晚八點十分,月明星稀,黑暗籠罩住天空,也包圍了大山,隻是尚有月光灑落,鎮內很是安寧,便連狗叫聲,都帶著幾絲慵懶,看來晚飯過後,主人也給它們喂過食。


    小鎮的生活,幾乎就是農村的生活狀態,慢節奏,悠閑而自然。


    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都是飯後出來散步,漸有上增趨勢。


    “春雪他爸,你去哪?”


    “誒,尿急,找個地方解決下。”


    街道拐角處,美智一郎拉著蒙凡向公廁走去。


    “叔叔,我不急。”


    “沒事,咱們一塊兒去。”美智一郎笑嗬嗬地道。


    蒙凡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麽大的人,上個廁所還要結伴去嗎?誰料待到二人走遠,直至看不見美智春雪母女時,美智一郎忽然收起了笑臉。


    “蒙凡君,你覺得我家春雪怎麽樣?”美智一郎緊張兮兮地問道。


    “嗯,很好啊。”


    “啊,真的嗎?”美智一郎突然吼道。


    蒙凡嚇了一跳,“是,是真的啊。”


    “那太好了,我一直以為她在飯桌上的表現,會嚇跑所有男生,哪怕是喜歡她的男生。”


    額,這家夥什麽意思呢?


    是覺得我喜歡春雪,叫我不要靠近呢?還是另有他意?


    蒙凡捉摸不透,不過話還是要說得漂漂亮亮的。


    “春雪同學心地善良,性格開朗活潑,我們班上許多同學都很喜歡她,我也喜歡和春雪同學做朋友,作為同桌,她也經常在學習上幫助我。”


    喜歡和喜歡,可以說成兩種意思。


    “嗬嗬嗬”...


    美智一郎幹笑了兩聲,“不對啊,我怎麽聽春雪說,你的成績很好,老師出的問題都難不倒你,反而是你在指導她呢?”


    噢?


    蒙凡眉毛一挑,沒想到美智春雪居然和她老爸提過自己。


    “誒,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


    美智一郎想起了什麽,拍了拍腦袋,忽然彎下腰,湊到蒙凡麵前,十分嚴肅地問道:“你覺得我家春雪怎麽樣?”


    春雪妹紙怎麽樣?


    那當然是個標準的美人胚了!


    就現在才十四五歲的年紀,笑起時來勾起的酒窩,就格外的秀麗甜美,長大不說傾城國的絕色,卻也該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兒!


    “很好啊,春雪同學長得漂亮,人也聰明,關鍵是性格也好。”蒙凡很中肯地道。


    說著說著,蒙凡的內心,居然也有一絲絲鬆動,好似可以弄個少女養成計劃啊!


    卻是說話間沒有注意,蒙凡越是誇美智春雪,美智一郎就越是開心,這種開心,不僅僅是因為驕傲,而是帶有另外一種意思,他看向蒙凡的眼神,也突然不一樣了起來,多了幾份打量審視。


    另外一邊


    美智春雪和鈴木千夏靜靜地向前走著,待到看不見身後二人時,美智媽媽突然緊張兮兮地拉住美智春雪的小臂,“春雪呐,你覺得這個蒙凡小二,怎麽樣啊?”


    “啊咧?”


    美智春雪愣了一下,沒明白什麽意思。


    “就是蒙凡小二這個人,壞不壞?”


    “他人呐,挺好的,雖然胖胖的,但是學習好,還能教我做題呢,媽媽你是不知道,那些好難好難的數學題,他都能解開,就是有時候耐心不夠,還罵我笨......”


    說著,美智春雪嘟起了嘴,想到蒙凡一件不好的事情,就能想到很多。


    “那你就是很喜歡他嘍?”美智千夏的眼角彎沉月牙,眼中喜意漸濃。


    “誰,誰喜歡他?!”


    美智春雪小跳了一下,像是炸毛的小貓,“媽媽,你在胡說什麽呢?”


    “你看你這表現,還說你不喜歡他?你不喜歡他,幹嘛讓他來上川町,還帶回家見我們?”


    “哎呦,我都和你們說了一千回了,他真的是自己從旭川市走過來的,而且他可壞了,在學校打架鬧事,還製霸了我們的一年級,在旭川瀑布那兒,還用水潑我,而且還,還——”


    “還什麽?”


    “沒什麽。”美智春雪突然啞火,她別過頭去,好在夜晚看不見她發紅的臉頰。


    “嘖嘖嘖!”


    鈴木千夏感歎幾聲,對美智春雪說的事實,那是一件都不信啊!


    “媽媽,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說了,不提那個討厭的蒙凡小二了。”


    母女兩說說笑笑地走著,忽然後邊傳來腳步聲,原是美智一郎和蒙凡小二從後邊跟上來了,四人又走在一塊,漫步在鄉間小道上,唯有月光,把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從山坡一端投射到下方.....


    入夜,美智春雪和蒙凡小二已然入睡,二人各睡一張床鋪,可中間竟然什麽也沒隔。


    “呼呼呼呼”


    蒙凡小二發出輕微的喊聲,一日的勞累,散步之後,他洗過澡回屋,那是倒頭就睡,哪知道美智春雪就睡在自己身旁?


    抱怨多時的美智春雪,也熬不過時間煎熬,輾轉反側一番最終沉沉睡去。


    這個時候,兩雙眼睛悄悄地睜開。


    “春雪他爸,你問了嗎?”


    “嘻嘻,問了問了,這小胖子,可喜歡春雪了!”


    “啊,是嗎?”


    “噓,你小點聲,別把他兩吵醒了。”


    窸窸窣窣,聲音更小了一些。


    “孩子他媽,春雪怎麽說,她喜歡這小胖子嗎?”


    “春雪她沒說,她還說蒙凡小二可討厭了,但是”鈴木千夏故意賣了個關子。


    “但是什麽?”


    “但是春雪和她爺爺可是一個性格的啊!”


    “喔喔,是啊,我怎給忘了,太好了。”


    蒙凡要是聽到這段對話,肯定會明白,他們指的是美智正雄喜歡正話反說。


    “而且你看,蒙凡小二倒頭就睡,春雪就睡在他旁邊,他也沒動壞心思,把女兒托付給他,我也就放心了。”


    “哼,小胖子心思單純,哪像你,總喜歡動手動腳。”


    “怎麽提到我了......”


    “不過,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畢竟,春雪她還這麽小。”


    “那還能怎麽辦呢?你是知道的,到了16歲,就由不得我們了。”


    “......”


    交流聲驀然停頓了半響。


    “我不想她嫁給那個家族,尤其是那個人!”


    “我也是。”


    夫妻二人的話語聲中,原本的喜悅徒然消散無蹤。


    “呼嚕嚕”


    蒙凡鼾聲響起,複又平息,惹人困意不止。


    “睡吧,睡吧,先不想這麽多了。”


    “嗯....找個機會,我再把這事,告訴給他吧。”


    悄悄話說完,美智一家陷入睡眠之中。


    然而蒙凡卻不知道,在這個夜晚,他的身份已經不同了,竟然被認定為準女婿。


    隻是要真成了美智一郎的女婿,那豈不是說就成了美智正雄的孫女婿?


    好家夥,這回可真要應了一早說的話。


    這孫子,可真不能當啊!


    (注:日本女子嫁人後隨夫姓,但為了方便閱讀,鈴木千夏就不更改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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