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大掃除的後遺症相當明顯, 兩人直到第二天起床還在腰酸背疼, 林競喝完水又縮回被窩, 啞著嗓子問:“你在發什麽呆?”


    “我沒有在發呆,我在反思。”季星淩靠在床頭, “反思為什麽我們昨晚居然一沾被子就能睡。”


    “不然呢?”林競把臉更深地埋進枕頭,“別說你還要舉行一個繁瑣的入睡儀式。”


    季星淩捏住他的後頸:“但昨天是你的生日, 我們難道不應該幹點別的事情以示慶祝, 我是指很有紀念意義的那種。”


    “比如說呢?”林競被他捏得很舒服,“我們一人一頁,連夜背起了gmat?”


    從高中升到大學, 小林老師的單詞3500的標準也跟著一起升級。季星淩沒理會這明顯轉移敷衍的胡扯, 俯身親他的肩膀, 手也順勢伸進睡衣:“別動。”


    “……”


    林競就真的沒有動,主要他也沒想好要怎麽動。和夜晚的朦朧曖昧不一樣,現在已經快中午了, 太陽正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 細細一條白光刺目,甚至還能聽到不遠處的學校喇叭聲,像是正在開運動會?


    季星淩親得認真,林競卻已經胡思亂想到了天上去,他一邊覺得男朋友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懂這麽會, 明明大家此前都沒什麽經驗,同時又覺得窗外的運動員進行曲怎麽還沒完,一個入場儀式到底要拖多久, 我要不要先把窗戶關了。


    不過最後也沒關成。


    禁不起撩撥,一個吻就能勾動天雷地火,兩人摟在一起,胡亂幫對方用手解決問題之後,季星淩還在繼續低頭親著林競,絲毫不遮掩滾燙的體溫,和同樣滾燙的衝動。薄薄一層棉質布料幾乎擋不住任何身體上的變化——但總比沒有要強!於是林競口幹舌燥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硬起頭皮提醒:“那什麽,快中午了。”


    “還有一個多小時。”


    “一個小時就……不怎麽夠。”


    在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之後,林競絕望地想,算了,我還是閉嘴吧。


    季星淩在他耳邊笑:“你害怕?”


    林競側過頭,一個“沒”字又細又弱,很沒有底氣地從牙縫裏擠出來。


    季星淩沒有再勉強他,隻抱在懷裏親了一陣,又問:“要不要我找一輛車去接你的朋友?”


    “不用。”林競坐起來抓了把頭發,假裝剛才無事發生,“他們自己打車就行,那家店離這還挺近的。”


    三個北方人都吵著要吃正宗老火鍋,正好錦城一家挺有名的老店在附近有分店。其實按照季星淩的意思,既然都要公開關係了,那這頓飯無論如何也該正式隆重一點,火鍋未免太隨便,他甚至還親自挑了幾家店。結果林競一邊刷牙一邊瞄了眼男朋友的手機,菜單是認都認不全的法語,人均更是辣眼睛,遂無情駁回,拉著人直奔老火鍋。


    中午這一帶有點堵車,林競一直在聊微信。


    可達:到了嗎?


    唯:門口。


    可達:來,先集體複讀,今天誰給林哥丟人誰買單。


    布雷:不我拒絕。


    唯:不我拒絕。


    唯:易哥去洗手間了,我幫他複讀,不我拒絕。


    布雷:此外,請詳細解釋一下,什麽叫給你丟人。


    可達:比如說腦子有病一樣一驚一乍,或者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


    唯:請先給我一個一驚一乍或者目瞪口呆的理由。


    布雷:請先給我一個一驚一乍或者目瞪口呆的理由。


    beast:請先給我一個一驚一乍或者目瞪口呆的理由。


    beast:等會兒,我先看看你們在聊什麽。


    季星淩也湊過來:“在看什麽?”


    “提醒他們不要給我丟人。”林競把手機揣進褲兜,“到了,下車。”


    火鍋店生意很好,還沒進門就飄來一股嗆鼻的花椒辣椒牛油香。徐光遙他們幾個要早到幾分鍾,目前正在嗑著瓜子討論,林哥今天是不是中邪了,怎麽剛剛在群裏前言不搭後語的。


    徐光遙微信名布雷,今年寧城的高考狀元,目前和林競一個學院,也是四人團夥裏唯一戴眼鏡的斯文少年。寫得一手漂亮書法,當年小林老師雪地千裏送祝福的“季星淩祝你快點考到五百分”,就是出自他的手。


    而季星淩眼裏的夜店狂魔外加不良少年besat,大名楚易,刺頭短發,薄唇單眼皮,穿了一件圖案誇張的潮t,正在邊打嗬欠邊翻菜單。


    剩下一個人名叫裴宇唯,因為最近剛被校門口的tony剪毀頭發,這兩天出門隻能扣鴨舌帽:“林哥怎麽還不來?”


    話音剛落,服務員就敲了敲門。鑒於林競之前已經在群裏再三叮囑過,不要丟人,誰丟人誰買單,所以大家都很給麵子地站了起來,準備熱情迎接南方新朋友。


    “兩位,這邊請。”領位員態度熱情。


    林競抓緊這最後的時間,快速給男朋友打預防針:“他們雖然沒有你帥,但也沒到辣眼睛的份上。”


    “早猜到了。”季星淩單手圈住他的肩膀,“畢竟你這麽以貌取人。”


    但猜到是一回事,真進到包房時,大少爺還是覺得,這怎麽和我想象中的書呆子不太一樣,寧城三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苛刻篩選製度,顏值和成績並存嗎?


    “給你們介紹一下。”林競把服務員打發出去,自己關緊包廂門,“徐光遙,裴宇唯,楚易,都是我在寧城的同學。季星淩,我男朋友。”


    沒錯,你林哥就是這麽一針見血穩準狠,根本不給群眾任何緩衝時間。


    對麵三個人本來都已經準備好笑靨如花打招呼了,沒想到會被當頭來這麽一句,就算平時智商再高反應再快,這陣也難免有點懵,集體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原地,滿心都是臥槽?脫單了?男的?男朋友?半天硬是沒憋出一句話。


    楚易:“我剛聽到了什麽。”


    裴宇唯:“我覺得我們沒有理解錯誤。”


    徐光遙:“我……靠!”


    然後就是一片滋兒哇啦的激動鬼叫,也不知道具體在激動個什麽鬼。總之局麵一度陷入混亂,和小林老師的預估一模一樣,先目瞪口呆再一驚一乍,就顯得非常沒有見過世麵,非常丟人。


    季星淩側頭,小聲問:“他們還好吧?”


    “沒事。”林競很冷靜,“不行我們就換一家吃,反正還沒點菜。”


    “不行!”楚易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裴宇唯:“你們給我坐下,老實交代所有作案過程。”


    徐光遙:“怪不得林哥願意支付巨款讓我雪地寫字,原來是告白!”


    “太過分了!林哥的告白成本居然隻有二十塊!”


    “閉嘴吧,我明明付了兩百。”


    “兩百也沒有貴到哪裏去啊!”


    “我說你怎麽願意千裏走錦城,原來是為了追尋愛情!”


    三個人采取我暴力你必須合作政策,把這隱瞞組織搶先脫單的叛徒拖到了包廂沙發上,季星淩點好菜後又叫來一箱啤酒,十分鍾過去了,小林同學還在角落裏求救:“我申請坐下再說!”


    “不行,你向來老奸巨猾,沒有一毛錢可信度。”裴宇唯坐回桌邊,給季星淩倒了一杯水,“來來哥們,你坐著別動,先喝杯水,然後再詳細告訴我們,林哥是怎麽對你伸出罪惡魔爪的。”


    林競在夾縫中艱難辯解:“我沒有!”


    季星淩笑:“嗯,我追的他。”


    裴宇唯“嘖嘖”兩句,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當年林哥剛轉學的時候,說不小心得罪了一個校園惡霸,難不成就是你?”


    季星淩:?


    “我沒說,裴宇唯你不要造謠。”


    “我們都有聊天記錄的,林哥你還是省省吧。”


    “……那我申請加一條群規,以後每三天清理一次記錄,並且互相截圖以示清白。”


    季星淩哭笑不得,上前把小林老師撈了出來。林競頂著雞窩頭,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交友不慎,最後幹脆挪著椅子坐到季星淩身邊,以求離對麵的三人犯罪團夥遠一點。


    徐光遙疑惑:“他們是在秀恩愛嗎?”


    裴宇唯:“雖然我母胎solo,但我能告訴你正確答案,是。”


    楚易眼尖地看到了兩個人的情侶對戒,心情複雜:“怎麽辦,我有預感,就算林哥真的一五一十供出他們勾搭成奸的經過,最後受傷的八成還是我。”


    所謂不給單身狗留活路,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冰冷世界,世界冰冷。


    有人的嘴上說著要好好學習報效祖國,背地裏卻默不吭聲拐了一個一米八幾的絕世大帥哥回家,複讀機群對這種表裏不一的虛偽行為進行了嚴正譴責,並且為了彌補心理落差,命令叛徒整場飯局都不能說話,說話就喝酒。


    小林老師:?


    飯吃到一半,楚易問:“星哥,買情報嗎?”


    徐光遙補充:“某人從高一上半學期到高一下半學期的所有緋聞。”


    林競納悶:“我哪來的緋聞,追人失敗的分明是你。”


    裴宇唯推過去一瓶酒:“說話了,喝。”


    林競:“……”


    季星淩樂:“行,你先說說看。”


    裴宇唯清清嗓子:“高一剛進校那陣,他天天陪小白吃飯,後來幹脆得寸進尺,帶著小白一起進教室上課,估計是心裏的愛意太洶湧吧,哎,結果被老師發現,罰寫了三千字的檢討。”


    季星淩問:“小白是貓還是狗?”


    裴宇唯:“……不,你這樣就很沒有意思了。”


    裴宇唯:“好吧是貓。”


    林競放下空酒瓶:“嚴正警告啊,你們不要挑撥離間。”


    徐光遙拍拍桌子:“接著喝。”


    “……”


    “我來吧。”季星淩抽過酒瓶,一手攬過林競,“你還想再說幾句,酒先放我麵前。”


    裴宇唯不是很想接受這刺眼畫麵:“你們難道不覺得自己秀得有點過分?”


    林競無情表示:“不覺得。”


    而且更刺眼的還在後麵,季星淩在仰頭喝酒的時候,脖頸上的深紅吻痕分外明顯。現場群眾表麵沉著冷靜,心裏感慨萬千,你們兩個昨晚到底幹了什麽,怎麽也不稍微遮掩一下,林哥原來這麽狂野奔放的嗎,話說回來,在我們看得見的地方都這麽明目張膽,那看不見的地方還了得。


    當代男大學生,了不得了不得。


    一頓飯吃完,複讀機群也和季星淩混了個半熟。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林競叫來一輛商務車,先把三個人送到宿舍,自己也和季星淩回了公寓。


    午後光線正柔和,兩人在浴室衝掉一身酒味,季星淩扯了條毛巾擦頭發,順便點開手機app:“這上麵說生薑白糖煮醋能解酒,試試?”


    林競皺眉:“你難道不覺得這個組合一聽就很難喝?”


    季星淩心想,你一個牛油果芹菜胡蘿卜都能喝的人,為什麽要嫌棄生薑白糖醋難喝,但嘴上還是非常配合:“那我給你弄點果汁,效果應該差不多。”


    林競靠在他背上:“你會用新榨汁機?”


    季星淩回答:“我不會,但你昨晚不是研究了半天這玩意嗎。”


    林競懶洋洋地接話:“嗯,我會,但我要收一點學費。”


    一邊說,一邊扯住他的衣領,湊過去胡亂親他。


    廚房空間很小,季星淩單手護住他的後腦,免得被櫥櫃磕到:“在收學費之前,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校霸是怎麽回事?”


    “沒。”你林哥向來擅長強行理直氣壯,精髓就是要先發製人,不管有沒有道理,都要把自己深埋於道德高地,“我沒有說過,真的,你難道不相信超愛你的我嗎?”


    季星淩在他耳邊問:“有多愛?”


    說著,順便又往前靠了靠。


    喝了一點酒的男朋友又強又欲的,就不是很能招架得住,林競被逼到無路可退,隻好微微弓起身,徒勞地遮掩了一下腿 | 間的生理變化:“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快就來感覺,我覺得我們偶爾也可以柏拉圖一下,尋求精神層麵上的共——”


    季星淩吻住他,把剩下的嘰嘰歪歪都堵了回去。


    陽光照著空氣中的細小灰塵。


    半個小時後,林競眼角泛紅地靠在冰箱上,險些站不穩。


    季星淩抽出紙巾,微微低著頭,先一點一點把指縫擦幹淨,額前的碎發遮住眼睛,聲音裏也帶著笑:“怎麽樣,還柏拉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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