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斜,深山寂靜,一片白牆格外醒目,正是五雲觀。觀外平台上兩道人影騰挪輾轉,疏忽來去,帶起呼呼風聲。


    “芙蕖仙子”駕馭一道青風而來,見是笑道:“青雲開始練習‘禦劍’了嗎?”


    清璿無奈道:“他哪裏能練‘禦劍術’,不過是拿跟木頭當馬騎!”說話間乘風飄落,兩人一觸即分,正是周青雲和春蟬。


    “芙蕖姐姐!”周青雲目光一亮,不悅道:“姐,你又在背後說我壞話!”


    清璿鳳眸一瞪,嗔道:“我若在背後說你,你還能聽見?”


    春蟬聽是“芙蕖仙子”駕臨,滿臉激動行禮道:“弟子顧春蟬拜見‘芙蕖師叔’。”


    說話間白影一晃,夏螢疏忽而至,躬身拜道:“弟子韓夏螢拜見師叔,未曾遠迎,還請恕罪。二位師叔,快裏麵請。”


    一行人直入東廂,清璿姐弟和“芙蕖仙子”在桌前坐下。陳嶽跟在春蟬身後,恭恭敬敬站在窗前。


    燭光搖曳,照出芙蕖清麗的容顏,雖然不及清璿妖嬈,卻多了一股寧靜,讓人心生親切。她喝了口茶,正色說道:“事情我已經聽清璿說了,除了‘白無常’,他們已經有五個‘王者’。就憑你們兩個,真打算明天他們鬥個你死我活?”


    “五個王者……”周青雲和春蟬俱是一驚,夏螢也是微微色變。


    “我和陳師弟修煉回來,正好碰到孫迪和南宮銘來送戰書,約我們子時墳山一戰。然後我們也將計就計,跟過去看了看。”清璿笑了笑,正色道:“除了‘雪貓王’,還有‘風貓王’、‘火貓王’、‘夜叉王’和‘金蓮女王’,他們還聚集了上百世俗武師,聽口氣是要收為‘西昆侖’的外門弟子,用作爪牙……”


    夏螢三人俱是倒吸涼氣,周青雲訕訕說道:“我們是不是闖禍了……”


    “一群邪魔外道,你還要向他們低頭認錯不成?”清璿冷哼一聲,接著說道:“剛才我們又在雍城碰到了空竹師姐,加上芙蕖師姐,我們就有兩個‘神境’大能,足以碾壓他們!”


    周青雲目光一亮,笑道:“若真如此,確實有一戰之力。”


    清璿目光明亮,又道:“白無常的**意境已被芙蕖師姐所破,明天還由師姐對付。‘夜叉王’有兩具銀屍,頗為難纏,就由空竹師姐對付。孫迪以氣術見長,由夏螢對付。春蟬,你和我迎戰‘風貓王’和‘火貓王’,斷無敗績!”


    春蟬精神大振,躍躍欲試。周青雲撓著頭,驚訝道:“啊?難道讓我一個人對付那‘金蓮妖女’?”說著小臉一片通紅。


    清璿蹙眉哼道:“讓你對付她,不被她踩死才怪。她由陳師弟對付,你用飛劍照應陳師弟。”


    “啊?”三人俱是一驚,不由打量陳嶽。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清璿神秘一笑,傲然道:“他們公平決鬥便罷,要是敢渾水摸魚,就別怪姑奶奶手下不留情!”


    “你要瘋啊!”“芙蕖仙子”輕嗔一聲,肅然道:“如果對方再邀人來,你準備如何應付?”


    清璿一呆,周青雲訕訕說道:“不至於吧,多大點事情……”


    春蟬也是一臉錯愕,顯然也不認為兩個紈絝的爭風吃醋會鬧出更大的動靜。


    芙蕖垂下眼簾,右手掐動,片刻後輕輕搖頭,肅然說道:“我隻能隱約算出此事極為凶險,若真要應這一劫,我勸你們還是先稟明各自師長。孫迪如此大做文章,所圖定然不小。”


    眾人臉色微變,夏螢目光一凝,緩緩點頭:“此事是我疏忽了,諸位稍等,我先去稟報師尊一聲。”


    周青雲訕訕道:“要不我們也去問問殷師姐的意思?”


    清璿臉色尷尬,抿了抿唇忽然看向陳嶽,正色問道:“師弟,此事因你而起,你怎麽說?”


    “呃……”陳嶽一愣,心中一陣感動,腦中念頭急轉,抱拳道:“弟子以為,若把‘虎園’改作道觀,一定香火鼎盛。雍州四境環山,虎踞龍盤。乾園一枝獨秀,鬧中取靜,讓南宮家占據實在是汙染一方淨土。如果辟為精舍蘭若,教化人心,豈不美哉?”


    春蟬不明所以,清璿目光一亮,嗔道:“你這‘攪屎棍子’,唯恐天下不亂是不是!”


    “芙蕖仙子”輕咳一聲,起身說道:“天快亮了,我去看看春荷那丫頭,天黑再來。”說著走出廂房,乘風而去。


    “師姐……”清璿招呼一聲,不由嗔怪陳嶽:“你瞎說什麽?都把師姐氣走了……”


    陳嶽目光明亮,笑著搖了搖頭。周青雲也不滿道:“師弟,你太不夠意思了。我們幫你前後張羅,反而什麽都撈不到!”


    陳嶽仍然搖頭微笑,見眾人都不說話,也抱拳道:“時辰尚早,我先回去休息,晚上再見。”


    月落西山,星光朦朧,大地一片漆黑。天快亮了,陳嶽回到村莊也不著急進屋,就在草垛上隨意躺下,任心潮起伏。


    巨蟒、悟體、意境神通、王者之力、冰靈、資質……今夜的經曆如一股股海嘯撲來,每一股都足以讓他神魂顛倒,手足無措。就在他自以為升上雲端時,“芙蕖仙子”的鐵口直斷卻將他再次打落凡塵。


    “資質,到底什麽是資質……”陳嶽默默念叨,仰望著星空漸漸出神。倦意不知不覺湧起,將他意識吞沒……


    天色漸明,陳嶽眼前一亮,睜開雙眼。天邊紅霞漫天,一束束火紅陽光穿雲而出,天地間紅影斑駁。片刻後一輪紅日躍出雲層,冉冉升起,光明普照。


    一道靈光突然劃過腦海,他目光大亮,欣然念叨:“天地不仁,豈能厚此而薄彼。眾生平等,皆可成道,難道獨我例外?大地晦暗斑駁,不過是有雲層遮擋,太陽仍在那裏。萬物天性具足,不過是被毒瘴侵蝕,所以資質各異。我天生神聖,不過是身體陳染毒素,所以仙骨不顯……有病得治,越是大病越要大治,難道重病之人就該等死不成?”心念及此,他霍地起身,大步回了院子。


    “少爺,洗澡水準備好了!”春荷數著丫髻,一身青衣白裙,欣然一禮,又道:“今天早上吃醬肉包子,灶上燉著虎骨湯。”


    “有勞你了!”陳嶽向她一笑,大步進了浴室。


    熱水浸體,筋酥骨軟,陳嶽躺在池子裏,腦海越發清明:“‘淬靈露’治標不治本,要真正祛除體內毒素,隻怕還要更好的藥。皇帝老兒一頓飯吃一百零八個菜,難道我陳嶽就不能多用幾份藥材?笑話……”


    洗完澡後,天已大亮,他心裏有了打算,重新穿上了那件半新不舊的藍布深衣,正在屋裏吃早點,一陣馬蹄聲急奔而來,佟錘隨後闖進院門喊道:“嶽哥,出事了,錢家被燒了!”懷裏還夾著個包袱。


    “什麽?”陳嶽一驚而起,皺眉問道:“不至於吧!”


    “千真萬確,我親眼看見的。”佟錘放下包袱,喘著氣說道:“‘多多’說有個女瘋子要渡她修仙,硬是逼他們用全部家財買了部破功法和兩粒仙丹……這是你要的東西。”


    “呃……”陳嶽訝然,拆開包袱,赫然是一件銀灰色上衣。撫摸上去,一片粗糙,質地卻十分輕薄柔韌。拿起來抖開,赫然是一件齊膝長的窄腰對襟大衣,表麵泛著金屬般的光澤,還隱有道道符文流轉。


    他當即穿上,整件衣裳剛好貼合身體,舉手投足無不舒適自然。佟錘目光鋥亮,翻開包袱,裏麵還有一條銀扣腰帶、一雙露指手套和一雙齊膝長靴,也是一般的質地,陳嶽一並換上。


    春荷端茶進來,隻見一個英俊健美的少年傲然而立,背脊挺立如雕塑,氣質冷漠似秋霜,不禁呆住,眼波如星光燦爛……佟錘嘖嘖讚歎:“你要是早穿上這身,哪來這麽多破事……”


    陳嶽也覺得自己煥然一新,看見春荷一副花癡模樣,心裏一陣唏噓:“也許是我錯了……”


    包袱裏還剩一張紙箋,他拿起來一看,赫然是一劑藥方,藥材、分量和萃取方法都是清清楚楚,正是“淬靈露”的配方,心裏一陣感激。收起藥方,他說道:“走,去錢家看看。”兩人又奔雍城而去。


    月中有集,大街上分外熱鬧,“錢記當鋪”附近尤為熱鬧。路過的男女老少無不駐足探望,指手畫腳。


    “錢大福為富不仁,真是報應啊!誒?這個櫃子還能用,哥幾個來搭把手!”


    “收那麽高的利息,早該報應他了!這個盒子不錯,我拿回去給孫子裝蠶豆……”


    “不知是哪位大俠劫富濟貧,真是為民除害呀!嗯,這個杯子也還能用……”


    ……


    上百人一邊譴責錢家,一邊在瓦礫堆中翻找。錢家的丫鬟夥計反而站在院外,神情木然。錢多多母女被丫鬟擋在中間,相擁流淚,泣不成聲。錢大福坐在一個破石桌上垂頭喪氣,終於忍無可忍,指向人群破口罵道:


    “一幫王八蛋,趙二,你婆娘下崽的時候拿把破菜刀來當,是老子借的錢給你……王胡子,你家崽子要病死的時候拿塊門磚來當,也是老子借的錢給你……還有劉包皮,你揭不開鍋的時候拿塊鍋蓋來當,也是老子借錢給你的……一幫王八蛋,都欠老子的錢,你們還錢了嗎,憑什麽罵老子,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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