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濃眉圓眼,尖嘴猴腮,一副瘦臉漸漸陰沉。孫侯感應到父親的關懷,更加委屈,歇斯底裏地吼道:“我要殺了他……”


    錦衣胖子眉頭一皺,沉下臉問道:“他說的是真的?”


    白衣人目光又是一凝,他自然知道兒子說的是句氣話。大庭廣眾之下,佟胖子卻要逼著他認錯。兒子挨了打爹還要跟著賠禮,這個軟要是服了,他孫家以後也不用在雍城混了……


    千思萬緒隻在轉念之間,他隻恨兒子不爭氣。眉頭卻是一皺,冷哼道:“佟千山,休要欺人太甚,真以為孫某怕了你不成!”說著一揚手,將孫侯扔到一邊,雙臂一展擺開架勢,周身真元鼓蕩,勢要和對麵的壯漢爭個高下。


    “兒子不行老子上,姓佟的還怕了你姓孫的不成!”佟千山冷哼一聲,鼓起真元一把扯下錦袍,,一身肥膘篩糠般抖動起來,竟然變成了一身峰巒般結實的肌肉。


    佟錘愣住,隻聽壯漢笑道:“吃貨,看好了,這才是‘金剛暴熊血脈’真正的力量。敗孫韜,三拳足矣!”說著一拳揮出。


    拳勁如大江動去,孫韜一驚怒道:“血脈之力,姓佟的,你真要和我一戰?”急忙閃避,卻被對方氣勢死死糾纏,根本施展不開身法。


    “在我麵前威脅我兒子,你要付出代價!”佟千山低喝一聲,接著一記掃腿。


    氣勢如怒潮席卷,孫韜避無可避,隻能鼓起真元硬扛,身形迅速後退。


    佟千山目光一凝,喝道:“山崩!”兩步追上,又是一拳轟出。


    這一拳氣勢凝聚,隻見一團元氣撞在孫韜胸口轟然爆開。


    轟隆一聲,孫韜一震,炮彈般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摔在地上一聲悶哼。


    眾人目瞪口呆,這佟千山和孫韜居然說動手就動手,還能不能好好看戲了……旁邊忽然響起一聲蒼老的讚歎:“你那一拳,已經不弱於‘武王’一擊。想不到‘金剛暴熊血脈’可以讓‘易筋後期’的你,爆發出‘換骨境界’的實力,嘖嘖……”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平台一角站著個白發老者。他身形幹瘦,一條寬大的黑色鬥篷冷光森森,仿佛是某種巨蛇的鱗片編織,讓人不寒而栗。


    “吃貨,聽見了沒有,下次別人問起來,就這麽說。”佟千山哈哈一笑,穿上錦袍,迎向那人抱拳道:“南前輩,幾個小孩過家家怎麽也把您老驚動了!”說話間衣袍鼓起,又恢複了一身肥膘。


    孫侯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地,身子瑟瑟發抖。


    孫韜咬著牙爬起身來,一把將他揪起,抬手就是一嘴巴,罵道:“藥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知道了嗎,哼!”拂袖便走。


    孫侯兩眼晶星亂冒,癟著嘴眼淚直流,一聲都不敢再吭。孫韜走出數丈,越發怒其不爭,回頭吼道:“你還站在那裏幹什麽,嫌不夠丟人是不是!”


    孫侯一個機靈,這才敢提起褲子跟上。眾人眼看著孫家父子吃虧離去,無不莫名其妙。陳峰睜大眼睛詫異道:“這,這算什麽……看這架勢,孫佟兩家不會也要動手吧……”


    眾人又看向獨立角落的幹瘦老者,隻見他拈須笑道:“據說雙方都請到了‘神境’強者掠陣,老夫習武一生,豈能錯過!”


    佟千山抱拳道:“老前輩既有此雅興,何不上樓一敘,我和諸位道友還想聽一聽您老的教誨呢!”


    銅錘眨了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此老竟然就是雍城的南霸天。傳聞南霸天是散修出身,修為已臻“換骨”;傳聞南霸天統帥“七幫五會十三堂”,是雍州真正的“王爺”;傳聞南霸天數次拒絕大周國的冊封,數次被大周國高手暗殺……


    南霸天掃了角樓一眼,冷哼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的事老夫也不想攪和,你走吧。”


    “呃……”佟千山討了個沒趣,抱拳道:“是,晚輩告退。”又吩咐佟錘:“吃貨,南老前輩揚名立萬的時候,你爹我還在穿開襠褲。今日能見南老前輩的金麵是你的福氣,還不端張椅子來好好伺候著!”


    “是!”佟錘趕緊將孫侯的椅子端了過來,又端來一張小幾,幾上香茶烈酒、果品點心,一片五光十色。


    南天霸大有深意地看了父子倆一眼,大大方方地坐下,端起茶盞優雅地刮了刮浮葉,笑道:“看來陳老色鬼真的是老了……”


    佟千山精神大振,一抱拳轉身便走,隻留下莫名其妙的佟錘。


    ……


    夕陽落幕,月華升起,山林中鳥雀爭鳴,一派寂靜。陳嶽踏著月色,信步走在青石小經上,遠遠便看見半山腰幾道人影飛騰跳躍,呼喝來去好不熱鬧。其中兩人是春蟬和周青雲,其餘三道曼妙飛旋的倩影卻不認識。


    “陳師兄,你來啦!”春蟬退出戰團,揚著木劍欣然招呼,其餘人也停下手來。


    陳嶽登上平台,隻見春荷紅著臉站在一旁,目光璀璨如星,神情很是振奮。旁邊還有三個青裙少女,皆是明眸皓齒,姿容秀麗,讓人眼前一亮。


    周青雲也是小臉通紅,欣然介紹道:“這是春紅師姐,這是春燕師姐,這是春雨師姐……”


    春紅身姿玲瓏,紮著雙馬尾,一雙大眼睛星光璀璨,尤顯可愛;春燕亭亭玉立,紮著單馬尾,一張瓜子臉嫵媚活潑。春雨長發披肩,一副鵝蛋臉溫婉動人。三女各有千秋,俱是“易筋武師”。


    春燕大眼睛一瞪嗔道:“周師叔可別亂喊,我們可不敢當你的師姐。”


    周青雲臉一紅不住撓頭,目光興奮異常。春雨看向來人,隻見他身形健美,背脊崢嶸,神情如月色晴朗,赫然是個鐵骨少年,心中不由一亮,斂衽笑道:“這位是陳師弟吧,連我師尊都要為你出頭,你麵子真是大。”


    陳嶽白了周青雲一眼,抱拳笑道:“在下正是陳嶽,承蒙三位師姐援手,來日必有厚報。”


    春蟬笑道:“這次來助拳的,可不止三位師姐。還有春回、春曉和春望三位師姐,我秋蟾師兄和東虹師兄也會趕來,加上清璿師叔,我們這邊一共有七個‘王者’。”


    陳嶽愕然,轉念就知道了是怎麽回事——“芙蕖仙子”和“大荒真人”被他清晨那番話打動了,所以決定全力一搏,他不由為南宮家默哀。


    春蟬睜大眼睛問道:“陳師兄,那南宮銘可已經‘聚氣’了,你這幾天到底練得怎麽樣?”


    周青雲揚了揚手中木劍,笑道:“要不我們來試試?師弟,看劍!”說著一劍直刺。


    勁氣迎風呼嘯,陳嶽側身一讓。劍刃挾著一股勁氣跟著掃來,陳嶽側身再讓。


    周青雲出劍如風,呼吸之間便刺出了七劍,一劍比一劍淩厲。


    陳嶽身如鬼魅,左閃右避,心中暗暗吃驚:“這周青雲和我差不多年紀,不但修為遠勝於我,根基也比我紮實……”


    劍勢越來越快,肉眼漸漸無法捕捉。陳嶽漸漸意識到要用神識觀察,心念一起,周青雲的劍勢忽然緩慢下來,由他閃避。


    劍鋒撕裂空氣,發出陣陣尖鳴,一青一銀兩道人影交織來去,勢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三女漸漸睜大眼睛,心中不由稱奇。春蟬欣然讚道:“師兄好身法,我也來試試。”說著一劍刺出,掀起一股青風卷去。


    “好快!”陳嶽暗暗心驚,催動身形再避。


    周青雲的劍勢還是一板一眼,春蟬的劍勢卻似春風拂麵,一劍接著一劍綿綿無盡,無孔不入。陳嶽縱然倚仗身法躲過一劍,他隨手一抖,又能刺出十幾劍來。


    一青一白一銀三道身影攪在一起猶如一股旋風,漸漸難分彼此。春燕睜大眼睛歎道:“陳師弟還沒有‘聚氣’,怎麽可能有如此迅疾的身法……”


    春雨目含精光,肅然道:“陳師弟雖然沒有‘聚氣’,卻已‘悟體’。單論身法,隻怕大多數‘武師’都不如他。”


    春紅也是嘖嘖稱奇,又歎道:“可惜他毫無還手之力,已先立於不勝之地,躲得再快又能如何?”


    話音剛落,場中三人突然定住,隻見陳嶽左手捏著周青雲的劍鋒,右手捏著春蟬的劍鋒,兩柄劍轟然撞在一起。


    陳嶽收手急退,周青雲身軀一震,踉蹌後退。春蟬直接倒飛出去,摔在地上一陣咳嗽,三女頓時呆住。


    “啪啪啪……”一陣掌聲在廟門口響起,赫然是夏螢和一眾女子,清璿、芙蕖和櫻空竹都在,芙蕖身後還跟著三個姿容秀麗的少女,氣勢赫然都是“王者”。


    “見過諸位前輩,全賴‘清璿仙子’悉心教導。”陳嶽趕緊行禮,春蟬和周青雲大眼瞪小眼,臉頰脹得通紅。


    清璿目光一亮,其餘人不禁再次審視陳嶽。他身上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很能讓人親近。夏螢笑道:“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正殿說話吧。”眾人神情一肅,跟他進了大門。


    殿堂一塵不染,燈火通明,當中是“大荒真人”的等身塑像,兩邊是經房靜室。清璿、芙蕖和殷空竹麵向眾人,坐在了塑像前三張蒲團上,其餘人依次坐在下手。


    登堂入室,陳嶽心潮澎湃,正想坐在末尾聽候差遣,卻見眾人一齊看來,兩位“神境”強者的威壓似不經意間散開,讓他如負山嶽,清璿眼中則含著幾分欣賞和鼓勵。


    陳嶽知道這是她們讓自己表態,一抱拳慎重說道:“此戰本是晚輩和南宮銘的私怨,但南宮家為了對付我,居然勾結邪修,險些讓‘清璿仙子’受辱,差點讓錢家滿門遭難,實在是罪無可恕。此戰之後,南宮家必須從雍城除名,‘虎園’緊靠雍城,又隔絕塵囂,可以作為我等小輩的修煉之地,‘乾園’則作為三家歇腳聚會的別館,如此處置如何?”


    春荷愕然,眾人麵麵相覷,若有所思,殿中忽然響起一個蒼勁的男聲:“北禁有人問道,不日‘殺劫’將起。依老道所見,不如將‘乾園’經營成靈材坊市,作為日後據點,你們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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