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嶽盤坐在臥室床上,身外覆蓋著一層幽藍寒冰,臉色一片慘白,周圍卻沒有一絲寒冷,窗外仍是春光燦爛。


    他一縷意識卻來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中,時當夜晚,寒風呼嘯,吐氣成冰,滿城都浸沒在風雪中。一座座屋舍中卻透著暖心的燈火,陣陣肉香隨著炊煙散開,滿城祥和。城中一片宅院更是張燈結彩,房前屋後掛滿了大紅燈籠,映照出喜氣洋洋的春聯和福字。


    一座寬闊的宅院中更是搭著戲台,台前燒著一排火盆,一群穿紅著綠的麵具武生正演著大戰的戲碼。


    台前坐了十六桌人,無一不是錦帽貂裘,紅光滿麵,正不斷向為首一個須發花白的紅袍老者祝酒。老者身邊還一群穿花著錦的孩童,一個個手裏拿著紅包,正相互攀比,稚嫩的笑聲此起彼伏。


    闔府上下都在慶祝新年,隻有一座破舊的三間小屋一片漆黑。冷風透過窗紙的縫隙發出一陣淒厲的嗚咽聲,仿佛鬼哭狼嚎。屋中一片昏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和一個十來歲的少女蜷縮在一張破棉被裏,被子上搭著好幾件布衣,兩人仍然棟得瑟瑟發抖……


    小男孩忽然哭泣道:“姐姐,我好困……”


    這場景熟悉又陌生,陳嶽一陣心顫,意識漸漸清醒,心中暗道:“四季冷熱,又哪裏比得上世態炎涼。”一股冷意直透靈魂,比起屋外的天寒地凍,家人的冷漠才讓他真正寒心。


    少女咬了咬嘴唇,顫聲說道:“不能睡,要是睡著了,會被冰雪魔王抓走的,姐姐給你講仙人大戰冰雪魔王的故事好不好……”


    小男孩委屈道:“可是醒著好餓……”


    少女身軀微顫,貝齒咬著蒼白的嘴唇,眼淚奪眶而出……片刻後她目光一凝,忽然說道:“你等一下……”說著鑽出被窩,裹上一件單衣,踏上棉鞋便出門而去。


    一陣冷風灌來,小男孩一個激靈,趕緊用被子裹緊身子。片刻後房門再次打開,少女披著風雪竄了進來,懷裏赫然抱著一隻紅豔豔的南瓜燈籠。


    “大紅燈籠……”小男孩大喜,頓時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把燈籠吹滅了。


    “給你!”少女重新將門窗封好,取出燈中一支紅燭遞給小男孩,屋中頓時明亮起來,映出了她瑟縮的身軀和烏紫的嘴唇。


    小男孩趴在被子裏看著搖曳的燭光,一股熱流撲麵而來,直暖到他心裏。少女解下外袍重新鑽回被子,將一雙通紅的小手護在了燭火前。兩人盯著燭火出神,燭光前兩雙眸子分外璀璨。屋外風雪大作,卻再也沒有一絲寒意……


    陳嶽心底同時升起一股暖流,意識漸漸蘇醒。身外仍然包裹著一層寒冰,他卻再也不覺得冷,仿佛那寒冰也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隨即恍然大悟:“我就是嚴寒,何懼寒冷。我為天地,天地為我。天地冷熱豈能和我心中冷暖相比。我心在,九幽之寒不能侵我身,煉獄之火不能焚我體……”


    一念及此,神識散開裏許融入天地,整座莊園盡收心底,一件件物事冷熱分明,所有生靈都是暖色,一眼可見。


    周青雲正在屋前擦拭那一對玄鐵狼牙棒,笑容甚是得意,隨即神情一變,立即將狼牙棒收進空間戒指,警惕地看向周。春蟬正在屋前對照劍譜練習,也突然一個激靈,隨即滿臉警惕。


    上官燕正在秋玉的指導下練習切菜,倒是絲毫未覺。春雨和春荷隱身在一個藍汪汪的氣泡中說著什麽,不時在對方身上一陣指點。另外二女則在另一間房中練習雕刻,春紅剛將一個玄奧的花紋刻上一截紫檀木,木頭便一震爆開,炸成了碎末。春燕不禁數落她,她卻毫不心疼,又拿起一塊繼續雕刻……


    之前,陳嶽的神識隻能在一裏內探查,如今卻可以完全覆蓋周圍一裏,一裏內的所有動靜盡在掌中,一種化身天地奇妙感覺讓他醺然欲醉。


    他手中短劍再次亮起寒光,紫血一閃化作一條小鱷魚,開始瘋狂吞噬劍中“五行精氣”。片刻之後,一滴紫血分裂成了幾十滴,幽藍的劍身隨之亮起一抹淡紫。


    陳嶽沉浸在寒冰劍意中,神識一次又一次與天地融合,嚐試禦動飛劍中的寒冰之力……


    寒是一種規則,冰是一種狀態,“冰魄劍”真正的威力便是以寒之規則將萬物冰凍。通過冰靈,他漸漸感悟到了一點寒冰劍意的皮毛。


    四月芳菲,他的閣樓上卻升起了一片晶瑩的霜花,陣陣寒意蕩漾開去。周青雲最先驚覺,看向二樓窗戶漸漸張大了嘴巴:“我都不能完全煉化此劍,他居然隻用了一個時辰就完全煉化了……”


    春蟬隨後趕來,聞言驚道:“陳師兄真的可以完全駕禦‘冰魄劍’?”


    “身劍合一應該沒問題,想完全發揮‘冰魄劍’的威力,他的修為還差得遠。”周青雲嘖了一聲,悵然歎道:“看來此劍真的和我無緣啊……”


    “俗話說紅粉贈佳人,寶劍贈英雄。師兄和他各得所需,何必歎息。”春蟬肅然起敬:“陳師兄乃可交之人,我師尊說他若成器,必成大器,焉知他日後成就在我等之下。”


    周青雲又取出一個狼牙棒摩挲了一下,才點頭讚同:“我也是這麽想的。反正‘冰魄劍’在我手上不過是一件利器,遇到這狼牙棒一樣不好使,不如給他增強實力,沒準他日後就能幫到我。我跟她不一樣,交朋友當然要拿最好的……”說著不屑地撇了撇嘴。


    春蟬看見狼牙棒也大是驚奇,這一根大棒三尺來長,倒刺在陽光下閃著紅芒,望之如臨山嶽,一股無形威勢壓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難。他嚐試接過,頓時腰一彎,鐵棒轟隆一聲砸在地上,差點沒砸在他腳上。


    周青雲一把接過,笑道:“怎麽樣,是不是質感十足。”


    春蟬滿臉通紅,喘了口氣說道:“這一支也有三四百斤吧……”


    “三百八十二斤。”周青雲得意笑道:“也不知道那‘鐵齒熊’是在哪裏弄到的這種材料,要是再刻上靈陣,就完美了!”


    春蟬想了想又擔心道:“你姐姐要是知道你用飛劍換了這對鐵棒,會不會責罰你和陳師兄。”


    “飛劍是師尊賜給我的,我想送給誰就送給誰,關她什麽事!她要是敢管我,別怪我說出好聽的來。”周青雲翻著白眼不屑一笑,又問道:“你的劍法練得怎麽樣了,讓我看看。”說著拉春蟬回了自己住處……


    隨著“冰魄劍”被陳嶽煉化,一股股幽藍寒氣又從他體內湧向劍身,他身外寒冰隨即蒸發,幾息之間便消失不見。陳嶽忽然睜開雙眼,瞳孔中爆射出兩道寒芒,一股寒意蕩開,屋中再次升起一層霜花。


    他拿起飛劍細看,劍身赫然小了幾圈,仿佛一柄尺許長的匕首。卻又明顯澄澈透亮了許多,映著火紅的夕陽,猶如一塊璀璨的紫水晶,讓人愛不釋手。


    他心念一動,小劍化作一道寒光倏地飛出,劍刃撕裂空氣發出一聲尖鳴,眨眼已在十丈開外,快如迅雷閃電,絲絲冰粒隨後落下。


    “好快,就是這份速度,武師以下就少有人能擋住。”陳嶽一陣心驚,身體隨即一陣發虛,心跳為之加速,仿佛剛才一下掄了好幾下五百斤的石鎖。


    凝神內視,氣血兩虛,他不由苦笑:“看來我的實力真的是太弱了,根本不足以禦動飛劍,此劍不到萬不得已,斷然不能動用。”正想將飛劍收起,“冰魄劍”又化作一道紫芒飛回,一閃而逝,徑直出現在他體內“精海”中,緊挨著白玉骸骨。


    “融劍入體,難道這就是傳聞中的身劍合一?”陳嶽大喜,對“冰魄劍”更是洞若觀火,隨即發現自己對此劍的掌握還隻是皮毛而已。想如臂使指,還要繼續以精血祭煉。


    忽然敲門聲響,陳嶽從調息中醒來,神識一掃,見是齊羽和周老來了,立即迎下樓笑道:“二位師傅也不必今天就過來,住在城裏多好。我這裏看著闊氣,其實就是副空架子,我的窗戶現在還是破的。”說著將兩人迎進書房。


    “太氣人了!”齊羽搖著雞毛扇子仍然憤憤不平:“我闖蕩江湖十幾年,也算見過不要臉的,就是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


    陳嶽聽他將在陳府的遭遇一說,也皺起眉頭,詫異道:“他們一口一聲‘畜生’罵我,還想我給他們登門送禮?我的老天爺呀,你造的是什麽人啊……”


    “陳家強大太久了,陳家人早就習慣生活在別人的恭維和奉承中。嶽少這一代族人出生在家族最強盛的時候,從小大大都沒有受過委屈,也沒有人敢給委屈他們受,他們早就將別人的卑躬屈膝當成了理所當然。而陳家這兩代中,除了嶽少父子,並無出類拔萃之人……”周老一陣冷笑,一抱拳道:“依老朽愚見,陳家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即使嶽少忍著他們,也會有別人動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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