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皆是一愣,陳烈更是目光一凝,盯著陳嶽牙關緊咬,臉色一陣發白。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他剛剛過來,才聽了一句,居然就被陳嶽發現了。他假裝狼狽,就是為了讓陳嶽認為他資質愚鈍、性格暴躁,居然也被陳嶽一眼看穿了,這是何等可怕的心智。


    芳菲歎了口氣,無奈道:“這府裏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也是難為這孩子了。大少爺若能帶他出去,我還有什麽話說,我就當沒有生過這孩子吧……”說著輕輕拭了拭眼角,將兒子招到身前柔聲囑咐道:“烈兒,你以後要聽大少爺的話……”


    “姨娘……”陳烈嘴一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頭撲進了芳菲懷裏。


    芳菲摟住兒子,淚水奪眶而出。兒子再不好,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陳嶽感應到小丫鬟提了熱水回來,歎了口氣說道:“這幾天就讓八爺住我這裏吧。”


    “嗯……”芳菲點了點頭,這才不舍地放開兒子,重新為他整好衣襟。


    小丫鬟提著熱水走進院子,見“八爺”正在哭鼻子,微微鬆了口氣,行禮道:“這是誰又欺負我們八爺了?該不會是嶽少爺吧……”


    “多嘴……”芳菲輕叱一聲,起身向陳嶽告辭:“大少爺若缺什麽,隻管差人告訴我,千萬不要見外才好。”一派當家主婦風範。


    陳嶽抱拳相送:“‘八爺’在我這裏玩,保準學不壞,姑娘放心便是。”


    芳菲微一點頭,轉身而去。小丫鬟討了個沒趣,隻好訕訕跟上。


    兩人走後,陳煉仍然呆呆地站在堂屋中,眉宇間再也沒有之前的戾氣,陳嶽卻分明從他眼底看出了深深的恨意。


    他暗暗歎了口氣,拍了拍陳烈肩膀正色說道:“男人要靠實力贏得尊嚴,如果你想依靠其它的,終究是自取其辱,陳峰、南宮銘就是最好的例子。”


    陳烈一震,眼底恨意更濃,咬牙問道:“那女人呢,女人應該靠什麽贏得尊嚴!”


    “呃……”陳嶽一呆,想了想說道:“靠男人。”


    “為什麽!”陳烈訝然……


    “因為她們能生產男人……”陳嶽輕咳一聲,知道他一直不能正視自己的身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母親做得已經很好了。以她的身份,能在陳家取得今天的地位,連我都不得不道一聲‘佩服’。”


    陳烈張大了嘴巴,一句話在腦海中反複回響——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陳嶽又道:“出生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我們能選擇的隻有活下去的方式。是憤然忍受世俗的羞辱,還是用實力贏得自己的尊嚴,全在於你怎麽選。之前陳家人怎麽對我,你也看在眼裏。但是今天,他們會跪在我麵前搖尾乞憐。”


    陳烈瞠目結舌,心頭一陣發暖,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陳嶽居然會和他說這番話,這是和他推心置腹啊,這是拿他當兄弟呀……


    榜樣就在身邊,一時之間,他豪情萬丈,擦幹眼淚擺出江湖豪傑的架勢抱拳道:“大哥,我以後就跟你了!上刀山下火海,隻要大哥一句話,小弟萬死不辭!”


    “呃,大哥……”陳嶽一陣頭皮發麻,拍了拍他後背說道:“嗯,我要去探聽敵人的虛實,要是有人來找我,你就告訴他們我去給老太爺請安了。”


    “嗯!”陳煉連連點頭,心中熱血沸騰:“大哥果然是大哥,剛剛結義,就把欺騙敵人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了我……”


    陳嶽從屜子裏找出兩顆玻璃說道:“這兩顆玻璃珠乃是萬年矽石經文武火煆燒七七四十九日後鑄成,隨我曆經百戰,未曾一敗,今天送給你了。你要勤加練習,切莫辱沒了我當年的威風。”


    陳烈目光大亮,雙手捧過一對龍眼大的玻璃珠子,越看越是喜歡:“大哥就是大哥,一見麵就送這麽貴重的禮物……”


    陳嶽滿意地點了點頭,也出了院子。陳烈欣然關上院門,隨即愣住:“敵人,誰是敵人……嗯,除了我和大哥還有娘,都是敵人……”


    陳嶽直接去了後花園的藏經閣,他是來裝孫子的,可不是真的來當孫子的。曾幾何時,陳老太爺將他視為子孫,也不怪陳煉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張口一句‘野種’,閉口一句‘畜生’地罵他。既然老頭子可以讓他在“蒙園”外等一個時辰,就別怪他不去請安。


    下午的春光越發燦爛,後花園萬紫千紅,一派繁榮。陳嶽神識展開,信步走在花徑上,有意避開了陳家人的耳目,不聲不響來到了“密園”前。


    園中仍是濃蔭砸地,藤蔓糾纏,絲絲冷氣透出,讓人背脊生寒。陳嶽皺起眉頭,上次他來,還以為這是老宅子特有的陰濕之氣,此時神識一掃,他不禁怔住。


    這密園的地下居然有一層阻擋神識的結界,分明是修仙者的手段。而那些藤蔓也不是普通植物,分明蘊含著一絲絲靈魂波動。乍看上去,這些藤蔓更像是為了保護地下的結界而生,陳家的園子和藏經樓反而是後來添上去的。


    樓前放著一張藤椅,椅子上癱著一個灰衣老人,無聲無息,正是陳家看守此間的一位老祖。陳嶽正要收回神識,他突然睜開雙眼,淩厲的目光仿佛兩柄利劍,竟順著陳嶽的神識直接刺向他的神海。


    “高手……”陳嶽戰意昂揚,雙目中同樣爆發出兩道寒光。兩股意誌在園中無聲相撞,竟是勢均力敵。一股精神波動橫掃,滿園的藤蔓一陣扭動,仿佛熱鍋上的螞蟻,好不駭人……


    “哪位道友路過,還請現身一見。”一聲鏗鏘的蒼老喝聲在陳嶽耳邊響起,卻明顯有些中氣不足。


    陳嶽一笑,神識散開,強行將滿園藤蔓鎮壓下去,大步走進了園子。


    數十條藤蔓如聞到腥味的貓,“嗖”地從旁絞來。但剛一到他身前丈許,便一蹶不振,軟倒在地。而他腳下的藤蔓更是沒有一絲脾氣,任他走過。


    陳嶽這次感應地清楚,這些藤蔓之所以能動,完全是因為其中有股微弱的精神波動刺激。藤蔓本身隻是植物,卻有一個奇異的靈魂在背後操控。


    發現了這一點,他運起元氣朝樹上那塊雲板一彈。雲板“嗡”地一聲輕鳴,以陳嶽此時的神魂,也不由一震。充斥在藤蔓中的魂念尤其害怕這種聲音,立時縮了回去,滿園藤蔓便不動了。


    陳嶽滿心奇異,繼續邁步上前,心中一片清明:“我既然來了,也該搞清楚一些事情了……”走出林子,正好迎上老者炯炯有神的目光。


    “是你?”老者明顯一愣。


    “是我,老祖宗!”陳嶽笑著抱拳一揖,任他打量。


    “你……”老者張了張嘴,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如果他還沒有老糊塗,這個小子‘悟氣’才半個月。僅僅過了半個月,他的氣質已是迥異。修為上的進步還不算什麽,心境上的進步才真正讓他目瞪口呆:“到底是怎樣傳奇的經曆,竟能讓一個少年在短短半個月內蛻變至此……”


    陳嶽探出神識,準備將樓中所有的功法都強記下。神識卻被一道結界攔住,這閣樓還不是普通材料構造,竟然可以隔絕他的神識。


    “陳家雖然隻是世俗家族,但一兩根‘禁神木’還是能弄到的……”老者終於反應過來,幹笑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久違的促狹,他丟人總算還沒丟到家……


    陳嶽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就是飽覽陳家收藏的典籍。不過現在看來,這藏經閣下還有秘密,一時不再著急,收回神識說道:“老祖宗,半月前多虧您傳我一招‘獅子吼’,我才僥幸撿回了一條小命。您的大恩大德,晚輩沒齒難忘,可否告知晚輩您的名號。”


    老者一呆,敢情這小子一口一聲“老祖宗”,是不認識自己!他勃然大怒,眉頭一皺喝道:“老夫陳浪,乃是上一代族長,你竟不知?”


    陳嶽也是一呆,吃驚道:“傳說上一代族長三十年前進山采藥時遭遇凶獸,屍骨無存啊,您……”


    “沒錯,三十年前我進山采藥時的確遇到了一頭畜生。”陳浪咬牙切齒,盯著陳嶽問道:“但你可知,那畜生是誰?”


    陳嶽心中一動,陳浪已經說道:“那畜生就是當今的族長,陳棟!”


    陳嶽目瞪口呆,平靜已久的心境終於起了一絲波瀾,大千世界果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平靜,他的閱曆還是太淺了。不過此老雖然聲色俱厲,他卻並未感受到多少刻骨銘心的恨意,不禁問道:“老祖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陳浪目光一凝,盯著陳嶽問道:“你可還記得我陳家的族訓?”


    “王者歸來!”陳嶽脫口而出,肅然起敬。


    陳浪亦是目光炯炯,追問道:“什麽意思。”


    陳嶽目光一凝,慎重說道:“如果成就了‘王境’,就要回歸家族,將陳家發揚光大。”


    陳浪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這是誰教你的!”


    陳嶽訝然:“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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