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李雪夜的童年應該是令所有孩子們羨慕的,因為他們不能吃的高熱量零食,李雪夜可以放開吃;他們不能玩的少兒不宜的遊戲,李雪夜可以放開玩;他們不能說的髒話,不能做出的不文明行為,在李雪夜這裏,反倒能得到表揚。


    反過來,別的孩子們被父母逼著學習的文化知識,李雪夜壓根就不用看;什麽多吃青菜啊,多喝開水啊,多運動啊這些教導,統統沒有。


    等到了讀書的年紀,他們又以讓李雪夜受到更好的教育會借口,為她請了專職的家庭教師,當然,專職的家庭老師是他們的人,在他們的授意下,除了教授一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識外,更多的是帶著她混日子。


    到了讀中學的年齡,在律師的幹涉下,他們不得不送李雪夜到校園裏學習。


    從沒有過集體生活經驗的李雪夜,本來就孤僻,又因為根本跟不上學校的課程,她變得越來越不愛和人交流,常常逃學。學校裏通知監護人,作為監護人的舅舅卻找一堆借口搪塞,對李雪夜的逃學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李雪夜完全按著他們的目標在發展,一無所長,人見人愁。


    不過有一點卻在他們的意料之外,天天胡吃海塞的李雪夜,因為那強大的遺傳基因,竟然沒有變成他們預想中的大胖妞,反倒越來越出挑,成了校園裏人人注目的美少女。


    美少女在學校裏成績再差,也會成為男生們關注的焦點。


    當許多男生,尤其是那些優秀的男生,紛紛追求李雪夜的時候,她的“家人”們開始擔心了。他們擔心的自然不是李雪夜會影響學業,而是擔心李雪夜有了正常的人際交往後,有可能變得積極上進,從而打破他們的計劃。


    於是,他們的魔爪再一次伸到了學校——他們將一些忠心的下屬的子弟也送進同一間學校,然後讓這些男生女生以交朋友的方式接近李雪夜,最終和她成為“朋友”。


    就這樣,李雪夜的初戀、閨蜜、死黨,統統成了他們控製李雪夜的一部分。


    而那些正常的同學,一是因為李雪夜本就孤僻,不易打交道;二是因為她這些“朋友”以講壞話,找麻煩等方式,逼得他們根本無法接近她。


    在這樣的環境下,李雪夜自然也沒有好好讀書的習慣,每日上課時,不是看手機就是睡大覺,又或者和閨蜜逃課出去玩。


    校方也早習慣了這位富家千金混日子的做派,聽之任之。


    一年年過去,李雪夜長大了,讀完了初中,混完了高中。但她的生活圈子仍然限定在那幾個所謂的“朋友”身上,所學的知識也屈指可數,在生活上也幾乎如白癡一般。


    最近兩年,雖然發現了一些端倪,但以她傻白甜的性格,從來不會多想。更何況,舅舅和叔叔都是從小陪伴她的人,在她眼裏,他們是和父母是一樣的家人,她又怎麽會懷疑到他們頭上!那些朋友閨蜜,也都交往了數年,朝夕相處,無話不談,她又怎麽會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她們隨時匯報出去呢;更不會想到,她們和她說的那些話,講的那些事,都是在別人授意之下有目的地說給她聽的!


    一個多月前,李雪夜和她的幾個朋友為了找刺激,尋了一處人跡罕至的野海灘去衝浪,風大浪急,一幫小年輕正玩得痛快的時候,忽聽其中一個女孩尖叫一聲:“有鯊魚咬我!”


    緊接著,她瘋了似的拚命掙紮,可無論她怎麽努力,仍呆在原地動彈不得,鮮血從身下冒出來,將她周圍的海水染上了一層層紅暈。


    “救救我!快救我!”女孩衝夥伴們大叫。


    那些年輕人早嚇破了膽,哪肯救她,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沙灘上逃。


    李雪夜離那女孩最遠,聽到動靜後,她不假思索地朝女孩遊了過去。


    “李雪夜,快回來!”


    “千萬不要靠近她,鯊魚可是嗜血動物!”


    “你救不了她的,還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


    李雪夜不聽那些人的勸阻,一口氣遊到那女孩身邊……


    最終發現,那隻是虛驚一場,咬住女孩腳脖子的並非鯊魚,而是一張廢棄的鐵絲網。


    李雪夜潛入水下,把女孩那已被紮破的腳脖子,從堅硬的鐵絲網中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然後拖著她遊回了沙灘。


    她的這個舉動,徹底感動了女孩,女孩的父親是李雪夜的叔叔的親信,她知道有關李雪夜的全部真相。


    女孩偷偷把這些全部告訴了李雪夜。


    李雪夜一下子崩潰了——原來這麽多年的親情都是演出來的,這麽多年的友情也是演出來的!她身上所有的“寵愛”,竟然都帶著深深的惡意!


    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抽煙喝酒流淚發呆,然後,就是一邊哭一邊寫日記。


    連小時候的玩伴都是所謂的“家人”幾經挑選出來的,她哪還有傾訴的人,她唯一的傾訴對象就隻有日記本了。


    最終,她決定離家出走。


    “家人”要把自己培養成一隻毫無用處的“米蟲”,她偏不要讓他們如願!她要做一個積極向上的人,做一個能養活自己的人,做一個能幹的人!甚至,她還要憑借自己的努力,打拚出一份足以讓他們震驚的事業!


    留下一封信後,她拉著一個行李箱,第一次回到了中國——之所以選擇中國,是因為在李家的書房裏,掛著李老爺子當年留下的墨寶,四個大字:華夏子孫。


    即便從未到過中國,但她也知道自己是華夏子孫,在她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她自然首先想到了中國。


    至於千水市,那完全是她隨機購買的一張火車票。


    ……


    夜已經深了,王小乘久久沒有睡意。


    他有些懊惱自己對李雪夜之前的態度了。


    自己現在覺得她“蛋白質”,其實比起她剛來中國時,已經進步很大了。


    她雖然笨,但她一旦認定目標,便決不放棄,有著一股子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衝勁。


    其實想想,她還是有挺多優點的:漂亮,可愛,肯吃苦……


    感慨良久,王小乘起床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忍不住走到李雪夜房門前,側耳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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