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靖躺在醫院的輸液室裏,滿臉的胡茬子,不知道多久沒刮了,才二十七八的人,憔悴的像是三十七八的大叔,頹廢而沮喪。


    他是個卑鄙的男人,他一直都知道。


    在沈年華還沒有離開他的時候,他甚至想過找個條件好的女人結婚,在事業上幫助他,然後包養她一輩子。在他工作的那個環境中,不是沒有富婆說追他,願意支持他的事業,也不止一次的心動過,隻是每次回到家,看她恬靜溫柔的臉龐,那滿腔的野心通通都化為了一灘汙水,從心底流失,隻是次日的疲憊和心力憔悴讓他心裏防線一次比一次薄弱。


    至少他認為她是配不上他的,他值得更好的女人,在事業上對他有幫助的女人,就連陳培都可以。


    陳培的老家在這個國家最繁華富饒的省份裏一個商業城市,這個城市裏的商人舉世聞名,被稱為中國猶太人。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她從小就具備了聰明市儈會算計等特點,她懂得利用周圍一切能利用的資源和人脈,知道怎樣以最小的投入獲得最大的回報,這種精明的女人會在事業上給他幫助。


    她的家庭條件也不錯,她父親和幾個親戚在老家合夥開個小超市,現在已有好幾家分店了,生意不錯,又是獨生子女,以後在房子問題上也能給予他一些幫助,這樣壓力也不會那麽大,他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金錢、精力留給沈年華。


    好多次,他怕自己控製不了心底勃勃的野心和欲望,提出先跟她去領證,都被她已一畢業就結婚給拒絕。


    除了經濟方麵的壓力,還有來自他父母的壓力,每一個地方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排外的思想,他父母也希望他能娶一個本地女子,每年過年回家都逼著他去相親。


    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麵前提她家人的事情,提醒她她家庭有多麽不堪,她和他門不當戶不對,她配不上他,又將老謝夫婦家裏是怎麽支持他們的事情一遍一遍掛在嘴邊。


    他說:“年華,你隻適合當個情人。”


    沈年華先前還溫柔微笑的臉頓時一變,皺著眉問他,“你什麽意思?”


    “唉!你太單純了,太沒心機,這樣在外麵是要吃大虧的你知不知道?”他眉頭打起死死的一個結,“你還學什麽企業管理,這個專業你以後怎麽找工作?還有你這張臉,長的這麽漂亮很容易被公司老板潛規則的你知道嗎?那些人你別看著個個都衣冠楚楚,其實個個都是禽獸!”他打著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語氣頗為無奈,“你也幸虧是遇著我,不然真是被賣了都不知道。”他又是輕聲地嘟囔一句:“真是除了讀書什麽都不會!”


    他那時候就起了包養她的心思,他追了她整整一年才追上她,又相愛了五年,他愛她,想養她一輩子,給她住最華麗的房子,買最奢華的珠寶首飾,穿最美麗的華裳,開最華麗的車子,給她最優渥的生活,像個公主一般住在城堡裏,永遠那麽單純而快樂著,不染人世間一點汙垢。


    她要是想工作,就考個公務員,上上小班,生個孩子,周末他會陪著她和孩子開著車子去各個地方旅遊,住最好的酒店,吃各種美食,給孩子最好的教育。


    就算不是陳培也可以是另外一個不愛卻能在事業上給他幫助的女人,平時他會帶著那個女人出入各種各樣的大場合,演繹伉儷情深,他將婚姻給那個女人,將愛給沈年華,他有信心將這兩個女人都哄的服服帖帖。


    他甚至願意娶個人老珠黃但家財萬貫願意幫助他的老女人,各取所需。


    婚姻不過一張紙,他卻可以給她更好更奢華的生活,這樣既滿足了父母的要求,事業上也得到了幫助,還能跟她在一起,隻是少了一個名份而已。


    他愛她,全部的愛都給她,一個名份有那麽重要嗎?


    他對未來的各種構想都是圍繞著沈年華的,犧牲婚姻也好,奮鬥拚搏也好,得到的所有都是給她,可她現在走了,很瀟灑地拍拍屁股離開了,他構築的世界轟然倒塌,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奮鬥都仿佛找不到意義,沒有了支撐,他不知道為什麽去做這些。


    他就像失了魂一樣,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醫院裏,身邊再沒有江南吳儂軟語般的溫柔嗓音,他發脾氣發牢騷再沒有她好脾氣的微笑,他冷的時候再也沒人安靜地緊緊抱著他陪著他,他生病的時候再沒人半夜來照顧他,在他要求喂飯的時候,無奈地笑著喂他。


    隻要不是過份到觸及她底線的要求,她幾乎能通通滿足他。


    兩人剛開始時他問她:“你脾氣怎麽這麽好啊?我說什麽你都答應?”


    她歪著頭看他,眨眨眼睛無所謂地笑道,“一點小事而已。”


    “沈年華,你有沒有脾氣啊?有點自己的個性好不好啊?”


    她愣了一下,眉宇間有些受傷,看了他半響才輕聲說:“那是因為是你啊!隻是一點小事,需要計較嗎?大家在一起開心不就好了嗎?我沒覺得自己吃虧或委屈了。”


    除了他,也就蘇林、陳培被她這樣對待過,有種無底線地被寵著的感覺,可以讓你盡情任性,一旦習慣,就視作理所當然,忘了她其實是有底線的。


    他和陳培都被寵得有些忘乎所以,輕易地越過了那個底線。


    他怎麽忘了她隨和的背後還有固執的一麵,隻要她做的決定,三頭牛也拉不回來。


    比如她學企業管理這件事,多少次他都建議她換專業她都不為所動,你若威脅她說:“你真怎麽樣你就自己去!”


    她反應很平淡,“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呀!”表情很不解別人為什麽要幹涉,也不會讓人幹涉。


    她隻會在生活中的小事上妥協,吃什麽喝什麽用什麽玩什麽,她全都沒意見,樂在其中,享受每一件事情,讓你感覺你隨時都在被她寵著,任性、撒嬌,她都可以包容,笑著樂嗬嗬地說一句:“行,隻要你開心就好!”


    跟沈年華鬧翻的很長一段時間,陳培聊天工具的簽名上都掛著一句話:我一個人。


    她看見了,如果是過去,她定是要打個電話過去,或約出去一起玩,或約回家一起吃飯,或到哪兒都帶著她,哄著她陪著她,現在臉上卻再興不起半點波瀾。


    這些再與她無關了。


    就像他生病,再與她無關了。


    無關,他和她怎麽會無關,她怎麽可以跟他無關?


    隻要一想到這句話,他的心就仿佛被一隻隱形的手狠狠捏住,尖銳地痛著,眼前大片的黑鋪天蓋地向他壓來,壓的他快要窒息。


    他找了她整整兩個星期,沒有她的一點消息,在相伴了五年之後,她徹底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


    他這幾天狀態,作為同時的李莉自然是看在眼裏的,以為是他和沈年華吵架,便和老謝商量著請他二人來家裏吃飯,不管如何,兩個人得有個台階下了。


    老謝想想也對,就越寧靖。


    寧靖心中痛苦,但極好麵子的他哪會讓這些心裏不舒服的地方攤開在人前,過了幾天還不見好,李莉就覺得奇怪了,語重心長地勸道:“老寧,兩個人吵架,也不是什麽大事,你是男人,多讓著些,先道個歉就算了,她是你媳婦兒,你不疼她疼誰?”


    寧靖心裏一痛,強笑道:“什麽道歉啊?真沒事兒,晚上叫上老謝出來喝酒去!”


    “還喝?再喝你都要胃穿孔了,這麽多天酒桶裏還沒泡好啊?前幾天住院你都忘了吧?”李莉皺起了眉,漂亮的大眼睛裏都是不讚成,“老寧,你也太好麵子了,年華那脾氣好的都跟沒脾氣似的,你要不是做了什麽過份的事她不會跟你生這麽多天氣,你自己去跟她道個歉吧,這麽冷戰著,再好的感情也磨得心涼了。”


    寧靖這才苦笑了一下,心想要是能找到人道歉他早就道了,哪裏會用她提醒?


    經過兩個多星期的等待與尋找,他也漸漸冷靜下來,想到這世上再沒有比他對她更好的男人,況且她學業在這裏,就算走能走到哪裏去?大概是女人的小脾氣犯了,讓她冷靜冷靜,過些天就好了,便放下包袱,振作了精神嘴硬道:“沒事,能有什麽事啊?過幾天她就回來了!”


    李莉是女人,自然了解女人,她對寧靖自信的態度很不看好。


    女人的心一旦涼了,離心死也就不遠了。


    不過看寧靖振作起來後自信滿滿的表情,話到嘴邊,歎了口氣,“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蘇遇辭職了,位子空在那,你現在這樣可不行!”


    說到工作,寧靖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嗆的他大腦清晰了些,也恢複成平時冷靜的樣子,他又深深吸了口,彈了彈煙灰,“放心,我心裏有數。”


    李莉提醒他說:“總經理那脾氣你了解,你自己當心點。”


    寧靖眸光深沉的跟寒潭似的,抬頭笑時又恢複成陽光的樣子,“這我知道,工作和私事我還能分得開的。”


    他師父薛銳才不會管他是不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對於薛銳來說,人分四種種,可利用,不可利用,敵人,棄子。對待可利用的要像春風般溫暖,對待敵人或影響他利益的人要比冬風還有寒冷無情。


    如果他再不振作,他毫不懷疑薛銳會隨時扔了他當棄子,現在兩人現在利益相關,他要真棄他,肯定將他徹底釘死永遠翻不過身來。


    想到這段時間為了沈年華的事心力交瘁,忽略了很多行業內的朋友,便一一大電話問候了,約好什麽時候出來唱歌打球桑拿會所喝酒跳舞,又看到陳培的號碼,停留了很久,還是按下號碼撥了過去。


    “喂,寧靖,終於記起我啦?”陳培聲音懶洋洋的,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他現在這麽狼狽都是因陳培而起,要不是有求於她,他都有掐死她的衝動。


    他壓抑著心底的火氣,笑著說:“瞧你這話說的,你害的我這麽慘做鬼也不能放過你呀,我可是時時刻刻都記著你呢!”


    陳培嫵媚地笑起來,“不能讓你愛上我,就讓你恨我,也值了!”


    “陳培你沒事吧?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愛我愛的這麽深沉!”對於她找過沈年華的事他隻字未提,歎氣道:“唉,你目的達到嘍,我可被你害慘了,現在還在醫院呢!沒人照顧冷冷清清,可憐死了!”


    “你活該!”陳培大聲叫著,像孩子一樣任性地說:“誰叫你吼我?”她說的是那天沈年華給他打電話被她接了,刪除通話記錄被發現後失控吼她的事。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抑製住胸中波濤翻湧的怒意,沒有說話。


    “你沒事吧?死了沒?”她見他沒說話關懷地問。


    “還有一口氣在,你再不來就死了!”他若無其事地說著,還帶著笑意,沒有一絲溫度的眼裏蘊藏著凶狠的恨意。


    她靜默了一下,“沈年華呢?”


    寧靖嗤笑了一下,“這句話我應該問你吧?你做了什麽好事難道你不知道?”他重新點了根煙,煩躁地問:“我上次叫你辦的事你辦好了沒?”


    聽得出來他的聲音明顯很不悅,她知趣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你交給我辦的事什麽時候給你搞砸過?在上網嗎?我現在將文件給你發過去。”她嬌笑道:“事情給你辦成了~你給我什麽獎勵~~”聲音沙啞而曖昧。


    “你個小浪|貨,欠|操了吧?”寧靖將手中煙蒂扔在地上用力碾碎,“這幾天事情比較多,過幾天我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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