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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旭日東升,正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時刻。


    老樵夫還像往日一樣早早地便起了床,短暫地收拾妥當後,他便把斧頭別在腰間,然後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每天的這個時候,他都要早早地趕到村子旁邊的小山上去砍柴。


    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趕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到城中,把今天砍的柴給賣掉。


    他的年紀越來越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以前那麽硬朗了,以前隻需要砍上半天便能砍夠的柴,現在他要砍上一天才能勉強砍夠。


    老樵夫沒有成家,膝下無兒也無女,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所以日子過的就難免有些清苦,一切的生活所需都需要他自己一個人來籌備。


    不過,這樣也不錯,起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每當有人詢問老樵夫這麽些年了,為何不找一個伴時,老樵夫就會這樣回答。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這好像就成了老樵夫孤獨半生的口頭禪一樣。


    其實,老樵夫年輕時也是喜歡過一位女子的,那時,他也曾想過要娶那位女子為妻,共度餘生。


    但是無奈造化弄人,那位女子後來因為不滿家人安排的婚事,而選擇了了卻自己的性命,她縱身一躍,跳入了深不見底的大江之中。


    而就在那一天,老樵夫的心也隨著那位女子的縱身一躍而徹底地死去了。


    從那以後,老樵夫便再也沒有喜歡過別人,再也沒有想過要成家的事情。


    遇見那位女子之前,他從未想過要成家立室。


    那位女子死後,他再也沒有想過要成家立室。


    “我喜歡你。”


    老樵夫看著她的側臉說道。


    “你喜歡我什麽?你知道什麽叫喜歡嗎?就這樣說。”


    女子看不出喜怒地反問道。


    “我就是喜歡你,喜歡什麽的,我不是很懂,我隻知道我這一生非你不娶,你若死,我便終生不娶。”


    老樵夫眼神堅定地回答道。


    “呸呸呸!好好的,你這人怎麽咒人家死呢?”


    女子似嗔似怒地瞪了老樵夫一眼。


    老樵夫曾經在心裏這樣想象過向女子告白時的場景。


    甚至於在他的心裏,他都已經想好了女子會如何回答他,而他那時又是如何的忐忑,如何的期盼。


    這樣的場景不知道在老樵夫的腦海中呈現了多少遍,直到那個女子真的死去了。


    老樵夫才結束了自己這頗有些荒唐的臆想。


    她死了,麵對著深不見底的大江之水,她想也未想的便一躍而下,就此成了老樵夫心中永遠的遺憾。


    老樵夫不是沒有想過去告訴那位女子,他喜歡她,他想娶她。


    隻是無奈,老樵夫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那位女子是一方富甲的世家千金,而他則隻是一介窮困潦倒的貧苦書生。


    他們之間注定不會有結果。


    當然,他們之間或許也會有著什麽故事,但那也隻限於鄉野坊間的通俗之中。


    況且,就算老樵夫真的告訴了那位女子,他喜歡她。


    那她也未必會喜歡他啊!


    或許她根本就不記得他,不記得那個餓昏在街頭,被她一個饅頭救了性命的清苦書生。


    讀書人做事情,往往會三思而後行,老樵夫自然也是不例外。


    所以直到那位女子死去,老樵夫心中的這一份喜歡也是沒有傳達出去。


    老樵夫就像是花叢中的某一株,仰望著天空中翩翩飛舞蝴蝶的野草一般。


    雖然滿心渴望著美麗的蝴蝶可以落在它的身上,但是它卻連一點點的花香都散發不出來。


    世人都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卻不知遊魚有意,飛鳥無情。


    總之,老樵夫就這樣把自己的心連同那位女子一起給埋葬了。


    不知為何,今日的老樵夫忽然想起了這一段被他刻意塵封在心底的往事。


    “唉!人老了,就連自己的思緒都無法掌控了。”


    老樵夫抬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村中小道,頗有些感傷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這個時辰,村裏的人應該都還在睡夢之中吧!”


    老樵夫在心中這樣想著。


    “我的腳步要輕一些,快一些,不能打擾了他們的休息。”


    老樵夫扭頭打量了一下空寂無聲的村子,低頭暗暗自語道。


    說著話,老樵夫便已經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徹底走出了村子的範圍。


    “呼!總算可以長舒一口氣了。”


    老樵夫站在去往小山的必經之路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這一路,他可真是連大氣都沒敢喘上一下,生怕打破了村中的寂靜。


    不知道為什麽,老樵夫總覺得村中的那一份寂靜不應該被打破。


    “唉!希望今天能夠多砍幾棵樹吧!再這樣下去的話,隻怕連我一個人的肚子都填不飽了。”


    老樵夫想起自己一天不如一天的砍柴量,不由得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樣,生活還要繼續。


    想到這裏,老樵夫便毫不停歇地向著小山走去。


    一直都是這樣上山砍柴的老樵夫,完全沒有注意到,今天的他比以前任何時候的他都要顯得輕巧靈敏。


    以前,這一段短短的山路他都是要歇上好幾回才能走完的,就算是他年輕的時候,他也是要在中間歇息那麽一次的。


    但是,今天的他完全沒有,他幾乎是一口氣就走完了這條山路,到達了小山之上。


    奇怪的事情不隻這一點,今天的老樵夫力氣似乎也是比往常大了許多,才一會兒的功夫,他便已經砍夠了以前要用半天才能砍夠的木柴量。


    “咦!今天這麽快就砍完了嗎?看來我這把老骨頭還是可以的嘛!”


    老樵夫抬手抹了一下沒有一滴汗珠的額頭,語氣之中頗有些自得之意。


    “這樣的話,今天就早些進城吧!這樣也可以早些回來。”


    老樵夫低頭看著地上一捆一捆的木柴,輕聲自語道。


    “今天或許可以比往日多賣一些錢,這樣就可以把欠老方的買藥錢給還了。”


    “還有老王,他那半斤豬肉錢我到現在還沒還完呢!想來也是有些慚愧。”


    “讀書人是不該這樣的。”


    “嗬嗬!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差點忘記了,我早就不是一個讀書人了。”


    一路之上,老樵夫時常自言自語道。


    他好像是在回憶往事,又好似是在感歎今朝。


    一個人,一旦老了,他就會開始不由自主地回憶往昔歲月了。


    當年,老樵夫為了去見那位女子最後一麵,不惜放棄了自己一生的追求,悍然跑出了決定他一生命運的考場。


    也就是那次之後,他被他的恩師永遠地逐出了師門。


    “顧風,很早我便知道你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但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會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而放棄自己一生的追求,你如此做,可曾想過將來會後悔,可曾想過對不對得起我的一片苦心栽培。”


    “也罷,我早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的,你走吧!從此你不再是我的弟子,而我也不再是你的老師,以後天下之大,你我便是路人。”


    說罷,老樵夫已經年過半百的恩師便背影蕭索地走進了府中。


    他把半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老樵夫這個他最喜愛的弟子身上,可是,他最終還是讓他失望了。


    他早該想到的,當年他看上的就是老樵夫身上的這種至情至性。


    沒想到,到頭來,他還是因為老樵夫身上的這種至情至性而失敗了。


    世事變幻,莫不是造化弄人。


    這一刻,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終於是向命運低頭了。


    “老師,顧風一輩子沒有對不起過誰,但唯獨對不起您啊!”


    “老師!顧風愧對於您。”


    那一刻,老樵夫淚流滿麵,重重地跪在了恩師府前,失聲痛哭起來。


    同樣的,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顧風不再做一個讀書人了。


    他把自己的半生所學都給深深地埋葬了起來,他抓起斧頭,開始做起了一個樵夫。


    他一身所學都是他的恩師教的,他對不起他的恩師,所以他把這一切都還給他的恩師。


    他不會再用一點他恩師所傳授的東西。


    他放棄過往的一切,以後的他就隻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山間砍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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